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温柔的水弦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那个被鬼差勾错的魂》作者:铲屎官兔 晋江2018-01-19完结 因为鬼差的一次失误,人间多了一缕生魂。 它去了哪里Σ( ° △ °|||)︴ 它经历了什么Σ( ° △ °|||)︴ 它到底是谁Σ( ° △ °|||)︴ 完全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的小宝,问道:“我的小白狗呢?” 小白狗默默的扭过头,这不是我养大的娃! PS:前四章是前情, “缘分的开始”乃是小宝与小白狗在张村的日常, Orz主角们14章相遇,求别打死我_(:зゝ∠)_ CP:温柔包容攻×出其不意可爱受 副CP:秦广王×师爷 无影×秦奂生 *·*·*·*·*·*·* 作者有话说: 1、悬疑基调,可爱辅助,温馨文。 2、作者的第二篇文,稍微放飞自我,请小天使们轻拍。 3、日更文,每天18:18:18更新,请安心跳坑。欢迎各路小天使收藏、留言O(∩_∩)O~~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甜文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宝,薛百归(了悟)┃ 配角:张三,薛修杰,无影,秦奂生 ┃ 其它:温馨,可爱,悬疑(铲屎官兔) ☆、第一章   农历二月初二,地府一殿一如往常一样阴森晦暗。   大厅之内,房高数丈,通往内外的门也有丈余高,门框上挂着些布帘,一水儿都是黑色的。   唯有书桌处有些光亮,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架在上方,映得桌上的物品清清楚楚,便是这处光亮才使得厅内更为阴森吓人。   忽闻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个鬼差,灰蓝色的外衣上有个大大的“甲”字,鬼差甲对着光亮处一揖道:“大殿下,殿外有个自称月老的人前来拜见。”   原来书桌后竟坐了一个人,不对,坐了一个鬼,也不对,坐了一个王,好像还是不对……   就当是一个人吧!这人与凡间庙里的雕像相距甚远,既没戴冠,也没有蓄须,更没有彩衣加身。   这人黑衣黑发,麦色皮肤,面上没有半根胡须,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书卷,他便是地府一殿大殿下秦广王。   秦广王听见声响,抬起头,微微蹙眉,月老虽然在天界不是什么大仙,但他司姻缘管红线,便是地府的姻缘也逃不出他的手。尚没听说牵红线还得实地考察,对于他的到访,秦广王有些疑惑。   “有请。”吩咐下去之后,秦广王起身自桌后走出来,响指点亮墙角的四个火把,火把立时窜起数尺高的火焰,那火焰虽大却烧不着周遭的东西,甚是神奇。   大厅内瞬时如白昼一般,秦广王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一人进来厅内。   那人白发白须,面红有光,身着黄衣隐有红色花纹,左手执杖,右手端着一本书,赫然便是凡间月老庙中雕像的样子。   秦广王见礼道:“月老。”   月老抬手虚虚一礼,笑着道:“秦广王,今日小老儿不请自来,可打搅你办公了?”   月老虽然平日里工作简单,但也不是爱串门的个性,更何况二人千百年来并不熟悉,此次前来定是有事,秦广王引着月老坐下,为他倒了杯茶,问道:“上仙到来,可是有什么事?”   左手杖立而不倒,右手书悬而不落,任二物保持着静止的样子,月老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便叹起气来。   “秦广王,你也知道,我都成仙几千年了,虽然一直就是个管姻缘的小仙,但年龄在那里摆着呢,我也是要脸面的仙。自从天宫引进了绩效这个东西,天仙榜每月都要排榜单,我一直都是在第一页啊!每次参加仙们的聚会,提到业务能力,那都是要竖大拇指的。”   顿了顿,又喝了口水,月老又换了个歪头的姿势,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去参加仙们的聚会了,你说万一月底天仙榜上第一页没有我的名字,我的老脸可往哪搁啊!我那些仙朋仙友们……”   眼见月老越讲越多,显是要讲到他与各路神仙间友谊的开始,秦广王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得不咳嗽两声打断他的演讲,道:“讲重点!今日上仙来地府所为何事?”   月老堪堪停住讲述,转头望向秦广王,略微无奈道:“昨夜有根红线断了。”   仍是摸不清月老的意思,秦广王道:“断了便再系上,还可以打个结,可要我帮忙?”   月老闻言抽了抽嘴角,再看秦广王一脸的认真,也不好意思指出他的无知,便道:“我这里的红线都是系着二人的姻缘,若是缘分已尽,红线便会消失,只有其中一人非正常死亡红线才会断,而且这次断了两头。”   凡间提到非正常死亡便是遇害、遇难之类的,但地府哪有非正常死亡一说,都是生死簿上写好的,除非……   地府共十殿,每一殿的殿下自古名字便已定好,但其间总有个人的缘法,历劫、升职等等情况也有,所以虽然唤作秦广王,但此王非彼王。   此时的秦广王掌管一殿也有千八百年的时间,自从地府开始落实绩效制度、个鬼责任制度,便很少出现勾错魂的现象,毕竟黑、白无常都不敢工作期间喝酒了,更何况下面的鬼差呢!   只有鬼差勾错了生魂,才会活人变死人,红线才会断。   勾魂的鬼差都是秦广王手下的,这事自然与他脱不了关系,略一思索,他便问道:“月老可知这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何方人士?”   “你等我给你看看啊!”月老掐了一个诀,只见姻缘簿缓缓翻开,书上凭空长出一棵树。   初时尺余高的姻缘树慢慢变大,树身变高,枝杈变多,待树顶快要到捅破房顶时,也不见那树停止生长,秦广王便坐不住了,他仰头看着不断长高的树,唤了声:“月老。”   月老看着茁壮成长的姻缘树,心中欣慰,这树是他成仙之后养的,从一棵小树苗开始,如今枝繁叶茂,甚是喜人,月老见了它便如见了自己的孩子,心中的高兴岂是一般人能懂的。   当然这棵树也见证了月老的业务能力。   听到秦广王的喊声,月老本就红的脸变得更红,每日在月老殿中看树,早已成了习惯,今日一掐诀便习惯性的唤出它来。   这会儿他赶紧掐了诀,让那树收了回去,道:“不好意思啊,刚那是目录,你且再等一下。”   将书翻了几页,月老又掐了一个诀,便又有一棵树长了出来,只是这树只长一丈多高便停了。   姻缘树与凡间的树相似,只是这树只有棕色的枝干,没有绿叶,每根枝杈上都缀着几个心形的物件,乃是红线编的“叶子”,每片“叶子”上面都绘有一对名字。   月老双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持着杖的一端,一蹦一蹦地挥舞着木杖去够一截挂在偏枝上的红线。   一个神仙,够个红线还得跳来跳去,还是站在椅子上跳来跳去,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倒是看得秦广王心惊胆战,他赶紧起身道:“月老,你说哪个一个,还是我来够吧。”   月老又一次小跳,弯曲的木杖前端便顶着一截红线下来,他道:“没事,没事,我够到了。”   蹲在椅子上,月老略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断掉的红线,将它放在桌子上,示意秦广王看,“这便是断掉的红线,而且两头都断了。”   “可知是何方的人?”秦广王问道。   想着他看不懂红线,月老便道:“先断的乃是泉州府一方。”   泉州府在梁国东南,知道地方,问责便容易得多,秦广王一揖道:“月老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清,给上仙一个交代。”   见他郑重,月老也不拖沓,今日只是来叙述事实,并不是来问罪的,他将东西收好,回以一礼,道:“都是同僚,辛苦之处你我均知,今日之事便罢,只望没有下次才好。”   虽然月老的意思不计较这次,但秦广王不可能不查。待送走了月老,秦广王便将负责梁国境内的十二个鬼差唤到了大厅。   坐在书桌之后,秦广王翻着生死簿,问道:“梁国境内泉州府,谁负责的?”   厅内站着一排鬼差,均是一身灰蓝衣,只是身上的字略有不同,只见一个身穿“丙”字的鬼差向前一步,回道:“回殿下,是我。”   抬头看着他,秦广王面无表情,眼睛微眯,问道:“昨夜勾了哪个魂回来?”   鬼差丙有些惊讶,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夜的事,回道:“昨夜泉州府无魂可勾,我没有去阳间,今日倒是有一个,只是还不到时辰。”   既然不是责任鬼差犯的错,那便是其他鬼差勾过了界,秦广王目光扫过十二个鬼差,问道:“昨夜谁出去勾魂了?”   鬼差己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大,大殿下,都是小的的错。”   众鬼差见他如此,纷纷皱起了眉,欲言又止。   秦广王素来赏罚分明,见一众鬼差面色,便知事情不简单,遂问道:“照实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鬼差己抬头看了看秦广王,复又低下头,道:“昨日乃是二月初一,大殿下的生辰,您出去开会,不在殿中,师爷心情不好,便唤我等鬼差陪他喝酒。”   略微抬眼看见秦广王皱起眉头,鬼差己的脸色更难看,继续道:“都怪小的们,不该陪师爷喝酒,师爷喝了不到一坛酒便醉了,言道要帮忙去勾魂,戌时三刻的魂,他此刻还没回来,想是勾错了……”   艰难的吐出最后五个字,鬼差己不敢再看秦广王,先不说将自己分内之事托给他人有违鬼差原则,便是师爷此时未归,秦广王的脸色便不好看。   见一众鬼差均面带菜色,秦广王嘴角微向下弯,自鼻中出了气,道:“你们先下去吧,待师爷回来,唤他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O(∩_∩)O~~开新文了,温馨、可爱向。 你问狗在哪里? 哦,这个嘛,狗是重要配角需要前情交代完才会出来。 尽量将人物都写得萌一些,我果然是一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兔子! PS:各种打滚求收藏O(∩_∩)O~~   ☆、第二章      接近午时才有个人影晃进了一殿的大厅,这人身高五尺有余,一身白衣上有黑色花纹。   还未开口,面上却带了笑,那人问道:“秦广王,你找我啊?”   地府十殿,只有一殿设有师爷一职,师爷在此已有百余年,既不管殿内事务,又不管勾魂送鬼,乃是秦广王的心上人,或者说是心上鬼,也可能是心上妖。   反正这事是地府中公开的秘密,众人都心知肚明。   秦广王见师爷回来,不自觉脸上便带了些笑意,又想起上午的事,复又将嘴角压了下来,问道:“去了何处?怎么才回来?”   “嘿嘿,”师爷笑了一声,道:“昨夜喝多了,出去干了次勾魂的差事。”   虽然早已从鬼差那里知道师爷的去处,但此时得了证实,秦广王还是微微蹙眉,喝道:“胡闹!”   “你都知道啦?”师爷靠近书桌,伸头仔细观察秦广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勾错了生魂,断了人家的姻缘红线,月老一早便来找过了。”秦广王道。   师爷没了刚才的欢脱,眼皮耷拉下来,微微噘着嘴,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喝酒就醉,一醉就什么不怎么记事了,再说……”   师爷喝醉酒也不是一回两回,对于他闯下的祸,秦广王也只能心内叹气。毕竟师爷不是责任鬼差,又是他自己的人,他做大殿下这些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机会,都给了师爷。   不愿见他委屈的样子,秦广王扬了扬手,道:“莫要再说了,去十殿将事情了了罢。”   听他如此说,师爷面露震惊,他不就勾错一次魂吗,秦广王竟然要他去十殿!   师爷心思百转,不过几息的功夫便怒气冲冲,退后两步,一手指着秦广王道:“你是不是受够我了?好!我这就去,你等着!”   看着跑走的师爷,秦广王皱眉,怎得无缘无故又炸毛。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殿外由远及近响起了叫喊声。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听闻喊声,秦广王头也未抬,高声道:“将鹦鹉捉住,给十殿下送回去!”   “秦广王,是我,小鹦鹉在后面呢!”十殿下道。   秦广王这才抬起头,只见厅中站着一个人,十岁左右的样子,头扎双髻,身着立领红袄,袄的边缘有圈白毛,看着甚是可爱。   若是换身红肚兜,再抱个鲤鱼,便是年画上童子的样子。   稍一伸头,见他脚踩虎头软底鞋,怪不得一路行来没听见脚步声,秦广王又看了看他怀中一大桶爆米花,唤了声:“转轮王。”   声音还未落,便又听见殿外由远及近传来喊声:“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不一会,便见一只不足尺长的花鹦鹉,扑腾着翅膀飞入殿中,落在了转轮王的肩膀上。   这鹦鹉虽未成精,却也是个灵物。与一般的鹦鹉不同,这鹦鹉不但能学人说话,更是能把转轮王的声音学了十成十。   此刻鹦鹉站在转轮王的肩膀上,正低头偷他怀里的爆米花吃。   转轮王一扭身子,道:“你别偷我的爆米花。”   殊不知站在他肩膀上的鹦鹉也跟着转了方向,又叨了一口,跟着道:“你别偷我的爆米花。”   见他还偷,转轮王赶紧将手展开,盖在纸桶上面,道:“莫要学我说话。”   转轮王的手小,自然是盖不住那纸桶的,那鹦鹉也有样学样,张开一侧翅膀,虚虚盖在纸桶上方,道:“莫要学我说话。”   许是鹦鹉的动作取悦了转轮王,他将手拿开,道:“我吃一个,你吃一个。”   鹦鹉收了翅膀,点了点头,道:“我吃一个,我吃一个。”   转轮王抓起一个爆米花放到嘴里,道:“你说错了,是‘我吃一个,你吃一个。’”   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那花鹦鹉便低头在爆米花桶里啄了一口,转轮王见状便不干了,又想去捉它的嘴,又想盖上爆米花桶,急得不行,喊道:“你吃了两个,快吐出来,你赶紧吐出来!”   花鹦鹉趁势飞了起来,绕着转轮王转圈,边飞边道:“你赶紧吐出来!你赶紧吐出来!”   秦广王看着一人一鸟旁若无人,若是他不出声,恐怕几时也不会停了,便抬手掩嘴,咳嗽了一声,道:“转轮王来一殿有何贵干?”   花鹦鹉瞟了秦广王一眼,叫喊着:“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便拍着翅膀飞走了。   转轮王见鸟飞走了,恨恨的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边嚼边道:“你的小师爷入了轮回门,转世投胎去了。”   “你说什么?”秦广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显然不能相信,“你说我的师爷入了轮回?”   见秦广王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转轮王将嘴里的爆米花咽了下去,边往后退边道:“他自己跳的,不关我的事!而且……”话还没说完,便转身跑了,只隐隐传来几个字音。   秦广王乍一听这消息便惊讶至极,师爷勾错了生魂,虽然于魂魄来说或许不公,但只要将生魂还回原体,或者入轮回门去到下一世便好,这师爷怎么会自己跳了入轮回的?   “来人!”   鬼差甲走进大厅,一揖道:“大殿下。”   “师爷回来时,可带了那生魂回来?”秦广王问道。   “不曾。”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萌物出没,希望大家能喜欢,对手指。   ☆、第三章   阴历二月初一晚,虽然已至冬末,却飘起了雪花儿,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给素白的世界又添了一层白衣。   京城公主府内,西北角的偏院里,灯火通明。   当今圣上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妹,大姐乃是长公主,招了个文人作驸马,成亲之后便在京城建了公主府,三妹则远嫁到了塞外。   公主府按照王府建制,占地甚广,还是梁惠帝在位时建的,便是整个京城也只此一份。   公主府内只有公主有封号,驸马以及公主的子嗣都没封号。   此时公主府内各院悬着不少灯笼,便是夜里也有光亮,若说最亮堂之处便要数西北角的院子。   这处院子里有亭台,有假山,有果树,竟然在冬日还有活水,水里隐隐有鱼儿游动。   院中有小厮、丫鬟来回走动,却静得很,没有人发出声响。   院中有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房内分两室,内室的门紧掩着,外厅里则或坐或站几个人。   主位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女的五官精致,一身贵气,乃是长公主,她的一只手放在桌上,被一旁的男人握着,这男人便是驸马薛修瑞。   厅内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来走去,满面焦急。   见他绕来绕去,看得人眼晕,薛修瑞劝道:“修杰,你倒是坐下歇一会儿,绕了半天不累吗!”   薛修杰看了他哥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我着急啊!太医怎么还不出来。”   长公主横了薛修杰一眼,张口道:“又不只你一人着急,这屋里谁不急,去一边坐好!”   薛修杰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坐到了椅子上,盯着内室的门,好像能将那门瞪穿一样。   薛修瑞握着长公主的手,感到她手心的汗,便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上面,道:“你莫要急,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儿的。”   听到相公的话,长公主眼眶红了起来,泪水自眼角流下,薛修瑞赶紧伸手去擦,“怎得还哭上了,不是说了会没事嘛。”   不知别人可有感应,但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今夜长公主感觉心慌的厉害,似是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虽然这个孩子自小便体弱,但像这几日一般,醒都醒不过来,确是不曾有过的。想起孩子,她便哭的更凶了。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生的不好,怎么会一个总是不着家,另一个体弱,这些年都没出过府门。”长公主一边抹泪,一边道。   若是能够决定,做父母的怎么会让孩子身体有恙,薛修瑞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将公主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不怨你,这些都不是你能决定的,孩子们也不会怨你的。”   见状薛修杰也在心内叹了口气,公主育有两子,一个壮的像牛犊一样,整日往外跑,不着家,另一个则正在内室诊治。   这时一个少年推开房门,自屋外进来,边拍身上的雪,边唤道:“爹、娘、小叔,我回来了。”   这少年便是长公主的大儿子薛百川,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便身高五尺有余,肌肉壮硕,冬日里也不着棉衣,显是不怕冷的。   见他背着个包袱回来,屋内的人均惊讶不已,长公主带着鼻音道:“你还知道回来!”   薛百川抬手拍了拍头上的雪,权当没听见,他前几日便觉心中慌乱,才临时决定回来的。   薛修瑞见气氛有些僵硬,便安抚着拍了拍长公主的手,问道:“百川,年前给你去信,你都没回来,怎得今日突然回来了?”   将包袱往桌上一放,薛百川接过丫鬟奉上的茶,喝了两口暖了暖身子,在长公主又要发脾气时,才道:“我心中不舒服,想回来看看弟弟。”   闻言屋内三人俱是一怔,兄弟之间果然是有感应的。   看着内室紧闭的门,薛百川皱眉问道:“弟弟呢?可是睡了?”   “本来还想给你去信,”薛修瑞道:“你弟弟这几日身体不大好,这会儿太医正在里面为他诊治。”   几人又聊了一会,待到亥时,内室的门终于开了。   自里面走出两个四、五十岁的人,手中拿着药箱。   四人赶紧围了上去,薛修瑞连忙问道:“刘太医、魏太医,我儿如何了?”   刘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道:“二公子醒过来了!”   听闻这话,众人均是表情一松,长公主与薛修瑞赶紧引着二位太医坐下,歇一歇,喝杯茶。   薛修杰则与薛百川进了内室,去看人。   薛修瑞对着二位太医道:“多谢二位太医,若不是二位,我儿还不知会怎么样,请受我一拜。” 说罢,便想弯腰。   薛修瑞虽然没有功名,但终归是驸马,在外都要称一声驸马爷,虽然一揖不是多大的礼,但也不是两个太医能受得的,更何况公主还在场。   太医们赶紧起身去扶,手上用力,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这一揖落下,刘太医道:“驸马爷,莫要折煞了我们,这礼可受不得。”   魏太医接道:“实不相瞒,一炷香之前,二公子确实呼吸微弱,但我二人未敢放弃,刚刚二公子便又恢复了呼吸,而且……”   见二人对视一眼,似有话要说,长公主道:“但说无妨。”   刘太医斟酌了一下,接着道:“今日或许便是二公子的一个坎儿,过了今日,他便会慢慢好起来,之后只需静养便可。”   二公子的脉象本已飘忽似无,体内一应脏器也颇有些不堪重负之意,但他再次醒来时,二人均号过脉,脉象竟然有力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桩奇事。   给了红封,送了走了二位太医,长公主和驸马赶紧入了内室。   薛百归此时躺在床上,正与薛百川、薛修杰说话。   长公主进了内室,走到床边,搭坐在一旁,握起薛百归的手,问道:“我儿,你可感觉好些了?”   自出生起,薛百归便有一种总是少一口气的感觉,做什么事都没有力气,吃得东西再好,好似也没有吃到肚子里,人依旧瘦弱。   虽然家中人对他都极好,但他总感觉自己在这世上呆不了几年,磕磕绊绊活到十四岁,这几日昏迷时他全无知觉,本以为这便是终点了。   谁知刚刚醒来,他觉得好似脱去了枷锁,一身轻松,又听太医说他应是要大好了,心中更是升起希望,也许前些年只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如今考验通过,他便能如正常人一般活下去。   心里高兴,面上便带了些笑意,虽然他面庞瘦削,嘴唇发白,笑起来也没多好看,但众人见他如此,面上都不自觉带了笑。   薛百归道:“娘,我好多了,许是明日就能出去玩了。”   长公主瞪了薛百川一眼,当哥哥的竟给弟弟讲些外面的事儿,勾着他小儿子想往外跑,复又看着薛百归,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等你大好了,娘就带你出去玩。”   喂了薛百归喝水,又陪着他聊了会儿天,见他似有些困倦了,众人便都出了内室。   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薛百川问道:“爹,今日怎得就两个太医,没见沈院判?”   将内室的门关好,嘱咐薛文、薛武守好夜,薛修瑞边随三人往外走,边道:“宫里有人病了,沈院判并两个太医进宫去了。”   薛百川颇有些不屑,“什么人病了,竟然连给弟弟看病的太医都要抢。”   长公主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喝道:“莫要乱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完全架空的文文,除了必要的地方不得不用到现实的东西,作者完全放飞自我。 大家可以开始各种猜测、吐槽,只要不是人身攻击,都可以! 后面小剧情只列了大纲,还没有定十八线配角的名字,若是有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贡献名字。鞠躬!   ☆、第四章   因着前一日折腾的较晚,第二日一早公主便差管事公公去宫里给皇上和太后报了平安。   梁惠帝半生戎马,只娶了一个妻子,连房小妾都没有,他的妻子也争气,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梁惠帝前几年驾崩,今上继位,虽有重臣掌兵权,却无兄弟争皇位,今上的皇位做的也算稳当。   薛百归如今好转,只需要在家静养便可,薛百川也不出去闯荡了,便来偏院陪他。   薛修杰原本便每日来偏院与薛百归作伴,今日一早看见薛百川坐在床边陪弟弟吃早饭,颇有些惊奇。   薛百川和薛百归虽然是双生子,但自小不同,特别容易区分分,一个胖的似个球,一个瘦的似根杆。   胖的那个脾气秉性随长公主居多,性子直,颇有些豪爽的意思,读书不用心,却整日想着往外跑。   瘦的那个则随驸马多一些,许是病了多年,不能出门,养成了读书的习惯,虽然未曾出过府门,却对世上之事了解颇深。   薛修杰是薛修瑞的亲弟弟,这些年一直寄住在公主府,虽然也算府内半个主子,但这毕竟是公主府,他住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   京城之内多是显贵,薛修杰这不上不下的身份,在外也多是点头之交,没甚交心的朋友,所以一有功夫便往薛百归这里跑。   这会儿见了二人,薛修杰问道:“百川,你怎得不出去闯荡了?”   薛百川这一年多出去闯荡,虽然学了不少功夫,但也沾了不少江湖气,此时往那一坐,双腿分开,弓着身子,端着碗稀饭呼噜呼噜的往嘴里填。   听见问话,他又起身盛了一碗粥,道:“这次出去遇见了好多好玩的事儿,回来给弟弟讲一讲,小叔,你听不?”   江湖恩怨情仇什么的当然是没有,但薛百川每次外出,总能交上些特殊的朋友,经历之事也有意思的紧,薛修杰当即不端着叔叔的架子了,自小厮手里接过盛了粥的碗,坐下边吃边听。   二公子身体转好,整个公主府都喜庆了起来,待二月初五,宫里终于来了人。   来人乃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庞公公,他手中托着一个黄色卷轴,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见庞公公手中只拿了圣旨,后面的小太监也两手空空,长公主便有不好的预感,她赶紧上去迎人,唤道:“庞公公。”   长公主幼时也在宫中住过,自然与庞公公相识。   庞公公年过四十,既然能叫公公,在宫中地位定然不低,但说到底还是奴才,见了长公主自然不能端着,一礼道:“见过长公主,二公子可在?”   庞公公来府上,显然不是带着皇上的赏赐来的,这会儿又要见薛百归,长公主不禁皱眉,道:“公公一路劳累,不如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老奴身负皇命,前来宣旨,长公主莫要为难老奴才是。”庞公公道。   心中无奈,长公主只好带着庞公公去了偏院。   庞公公来过公主府数次,不可能不知道薛百归的住处,这会儿也只是客气的跟着,毕竟这里乃是皇上亲姐姐的府邸,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内室中,跪了一地的人,庞公公道:“薛百归身体未愈,皇上允你躺着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第二子薛百归,福泽深厚,内心纯善。今岁南方有灾,特命……钦此!”   “圣旨宣完了,各位请起来吧!”庞公公道。   屋内几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公主眉头紧皱,起身替薛百归接过圣旨,说了两句套话,示意一旁府里的管事公公拿红封。   薛修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竟下旨让薛百归月内离京,他怒道:“皇上怎么能这样,百归的身子才刚好了一些……”   长公主听他话头,便回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喝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   薛百川心中也是愤怒,却不若薛修杰一般莽撞,毕竟屋内人多,妄论圣意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事,他赶紧扯了薛修杰的衣袖,拉他去一旁。   长公主勉强撑着表情,道:“让庞公公见笑了。”   庞公公也是人精,收了红封,便知里面装的是金叶子,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将红封收好,庞公公便道:“天也不早了,咱家还得回去复命,这就走了。”   “我送公公。”长公主便跟着庞公公一同往外走。   庞公公让过长公主,落后半个身子,跟在一旁,丫鬟、小太监自觉的落后几步,长公主问道:“皇上怎会突然下旨?”   “多的咱家也不能说,但过不了今日消息便会传出来,”庞公公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昨夜三皇子没了。”   今上与梁惠帝不同,为了权衡朝堂,登基之后纳了不少妃嫔,子嗣也充盈,如今便有三子二女,三皇子乃淑妃所生,稍一联想长公主便猜出了七、八分。   指甲抠的手心生疼,她才勉强止住怒火,问道:“我现在去求太后,可还来得及?”   庞公公心中叹气,果然皇上还是了解长公主的,便道:“出宫前,皇上有口谕,二公子离京之前,命您留在府中陪伴,不用入宫请安了。”   长公主硬撑着将庞公公送出了府,才回了内院,屏退跟着的丫鬟,屋内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屋外守着的丫鬟赶紧去寻了驸马爷。   待薛修瑞回来时,屋内早已没了动静,他推开门,便见满地破碎,就连屋内的桌椅也没一个完整的。   他赶紧上前去看长公主,“静茵,可伤到哪里了?”   看见她掌心的血痕,心疼不已,薛修瑞赶紧拿了帕子、膏药,给她收拾。   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长公主泄了气似的倚在一旁,道:“姓秦的,简直欺人太甚,她儿子死了,便要来害我的儿子!”   “那也是皇兄的儿子,”薛修瑞将包好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问道:“疼不疼?”   对着驸马,长公主的脾气去的特别快,这个人就像是上天专门派来收服她的,总是能化解她的怒气,“你都知道圣旨了,怎么都不担心百归?”   将长公主拦入怀里,驸马略有些无奈道:“兵权在外,皇兄的皇位终是不稳,朝堂之上,局势错综复杂,皇兄也是身不由己,我们作为他的亲人,自然不能这时添乱。”   顿了顿,他又道:“去那边清净,也许对百归的身体更好,只要安全便好。”   二人正说着体己的话,便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娘,你又砸东西了?”薛百川看着满地狼藉,习以为常,捡着干净的地方,踮脚往里走,道:“爹赚钱不容易,你就不能省着点!”   长公主见了大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臭小子嚷嚷着习武,还去镇守京城的军营闹过,怎么会有人觉得薛家要出武将,瞪了大儿子一眼,她道:“你来做什么?”   “不是来看你的,”薛百川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我要去从军。”   “你说什么!”长公主更是生气,“你好端端的,从什么军,若是死在外面怎么办?”   许是对于这个过于健康的儿子心中有怨,自薛百川懂事之后,母子见面就没心平气和说过话,薛修瑞安抚着长公主,道:“莫说这不吉利的话,”又转头看向大儿子,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薛百川点了点头,道:“总是忍让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努力争取,将来总有一日能出了这口恶气。”   薛百川虽然看起来粗鲁,却又内里有细,薛修瑞点了点头,道:“你想清楚了便好,你娘这里有我照顾,你放心吧!百归那里你可说了?”   “还没有,”薛百川摇了摇头,道:“我在家陪他些时日,待他离京后,我再走。”   瞪了眼薛百川离去的背影,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相公,你说我这娘做的,是不是太差了?”   “哪有?你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娘。”薛修瑞道。   “我娘不是世上最好的娘吗?”长公主问道。   薛修瑞翘起嘴角,笑道:“太后自然好,否则怎么能养出来你这样的美娘子,你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扫刚才的阴霾,长公主面上带笑,心道嫁了文人相公就是好,说话都好听的紧,又瞥见一地狼藉,她有些不好意思,每次生气都要砸东西,一年少说一、两次,宫里给的份例哪里够砸,还不是要花驸马的钱。   薛修瑞自从当了驸马,便不在摆文人那一套,既然选择了美人,自然选不了仕途,他人聪明,又有公主府做后台,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每年挣的钱,足够长公主随便砸。   见她瞥地上的物品,薛修瑞赶紧唤人来收拾,又道:“屋内的摆设都有些旧了,我正想换一批新的,已经劳夫人砸了旧的,不是可否请夫人再随我去挑些新的?”   台阶都摆好,长公主自然顺着往下走,跟着驸马去挑新摆件。   虽然二人暂时把将要远行的小二子和将要从军的大儿子忘在了脑后,但月底二人仍是先后离家了,过了一日,还走丢了一个薛修杰。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是我的菜......兔作者对手指ing   ☆、第五章   七年之后,张村。   日头偏西,洒下一地余晖,张村的一间房子里,一站一坐两个人,站着的那个一身书生打扮,手中拿着一本论语。   刚刚讲到“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江夫子引经据典讲了小半个时辰,坐着的小宝偷偷掩嘴打了个哈欠。   “啪”的一声,江夫子右手的书往左手掌心一拍,吓了小宝一跳,江夫子问道:“可听明白了?”   下首坐着的少年十六、七的样子,有些微胖,一双大眼眨啊眨的,缓缓的瞥向一边,道:“听明白一点点。”   “说来听听。”   小宝努力回想了夫子刚才的话,皱着眉头憋了半天,张口道:“要尽心尽力的交朋友,对朋友要忠诚。”   “恩,”点了点头,江夫子道:“继续说。”   小宝小心翼翼道:“没,没了。”   叹了口气,江夫子很是无奈,本想耐着心再讲一遍,便自打开的窗口处瞥见院外飞奔过来一个白影。   那白影似是掐好了时间,每次都是这个时候跑到院门前,坐好,“汪!汪!汪!”   听见声响,本来了无生气、已经犯困的小宝,立即精神了起来,他端正坐好,一双眼希冀的看向江夫子。   被这一人一狗折磨的无奈,江夫子只好顺了他的意,道:“下学吧!”   与夫子行了礼,小宝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刚想唤小白狗往回走,便见一人提着个篮子走过来。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身黄衣,面容姣好,小宝张口唤道:“师娘。”   女子掩嘴笑了笑,看着小白狗,唤了声:“大人,”复又对小宝道:“小宝还是这么有礼貌,我今日摘了果子,给你一个。”   说着,便从筐里挑了一个大红的果子递给他,小宝双手接过果子,道:“谢谢师娘。”   小白狗的眼睛一直看着二人的动作,此时见小宝手中拿的果子又大又红,便盯着不放,小宝赶紧将果子塞进怀里,拍了拍,又将两手翻过来覆过去给小白狗看,好似在说,“你看,没有了”。   小白狗翻了个白眼,觉得小宝的动作傻透了,转头看向别处,似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   女子见二人动作,面上带笑,问道:“今晚去谁家吃饭?”   小宝掰着手指数了数,数了半天,才灵光一闪,道:“今日该去王婆婆家吃饭了。”   小宝没有爹娘,只与一只小白狗为伴。村里人都和善的很,将小宝看作了自家人,他也算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女子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去吧,一会儿便天黑了,天黑以后你可不要随便出门。”   见二人走远,女子进了屋里,看了眼兀自出神的江夫子,问道:“怎么愣神了?”   瞥了眼一人一狗走远的方向,江夫子颇有些懊悔,道:“我今日不该对小宝那么严苛,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能知道朋友的含义呢。”   女子寻了个凳子坐下,身体微倚着一旁的桌子,用手支着下巴,带着些风情,嘴角微弯,道:“大人不就是他的朋友吗?怎么能说没朋友。”   叹了口气,江夫子道:“到底不一样。”   女子不再与他讨论这个问题,抬头望向掩了一半的夕阳,心中升起了些悲凉,问道:“几载了?”   “约有七年了吧!”江夫子回道。   “时间快到了吧?”女子又问道。   “恩,”应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江夫子道:“莺娘,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   见他颇有些生气的样子,很是有意思,莺娘嬉笑道:“相处七载,你今晚可要与我同眠?”   “不了,不了。”江夫子连忙摆手拒绝道。   莺娘自袖中抽出手绢,掩住嘴角,发出悦耳的笑声,“你是我见过最老实的书生,怎得这么没有情趣,难不成我不美吗?”   江夫子脸有些微红,转了个方向不再看她,点了点头道:“美。”   “难道你不喜欢美人?”莺娘换了个姿势,拿眼瞟着江夫子,又道:“连小宝都叫我师娘,你可不能不认!”   江夫子脸上更红,颇有些恼怒之意,道:“莫要再闹了!”   莺娘见逗得差不多了,便放过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剩了些落寞,道:“常言道:‘□□无情,戏子无义。’这世上如我这般的人,可能有真感情?”   “莫要妄自菲薄,”江夫子脸上的红色褪去,他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些洒脱,望向远处群山,背光处一片漆黑,他继续道:“莺娘,你是我见过最有情有义的女子。”   “谢夫子夸奖。”   张村四周环山,村子便坐落在山坳里,村里的房屋、道路与别处不同。   若是能升上高空,必能看清这村子近乎圆形,正当中有一间房子,其他的房子似众星捧月半般,将那房子围在里头。   中间那房子便是小宝的家。   此时村间的土路上,走着一个少年与一条小白狗。   一人一狗并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土路,走向一间稍大些的房子。   待进了屋,便见屋内有三个人,小宝连忙唤道:“婆婆、爷爷、伯伯。”   三人各自应声,又都对着小白狗点了点头。   王婆婆道:“饭都做好了,你们快过来坐,我这就去端。”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桌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对着小宝招了招手,道:“小宝,过来让朕,啊不对,让伯伯看看,几日不见,胖了没有。”   小宝走到男子跟前,小心的碰了碰男子周围,有些担心道:“梁伯伯,你的病什么时候好,都好几年了,这紫气怎么还在,是不是好不了了?”   男子捏了捏小宝的胳膊,又看了看小宝的脸,道:“伯伯这儿不碍事,死不了人的,倒是你,怎得都不见胖!”   “我有努力吃饭,一顿都没少吃。”小宝站在那里挺了挺胸,对于每日按时吃饭这件事儿,很是自豪。   “还是胖些好,”男子又问道:“今日学了些什么?给伯伯讲一讲。”   江夫子学问不错,讲的内容也充实的很,奈何小宝每次听课都心不在焉,这会儿被考较功课,也只能站在那里吭哧瘪肚半天,才将下午回夫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中年男子见他如此,心内叹息,又不好过分苛责,遂耐心解释道:“这交友一道,首先要会识人,须得找那些比自己强的人做朋友,最起码也要志同道合,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与谋。’莫要强迫自己与不喜欢的人做朋友,其次交了朋友,便要真心相对,莫要失了人心,对于那些……”   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会儿,男子见小宝一个劲儿的点头,便问道:“可听明白了?”   小宝又点了点头,男子才希冀的问道:“伯伯的话什么意思?”   小宝这次倒是利索得很,直接总结道:“要喜欢朋友!”   男子面带微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这若是他儿子,他非拿鞭子抽死不可,若是当孙子对待,倒还能稍微解气一点。   立在一旁的老头,听闻二人的对话赶紧劝道:“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您看饭都摆好了,赶紧用膳吧!”   男子早已体会过无数次教育小宝的无奈,这会儿也只能庆幸自己不是江夫子,否则非得让小宝气死不可。   小宝自然体会不到男子生气的缘由,听说该吃饭了,便到自己专用的凳子上乖乖坐好,等着众人一起吃饭。   王婆婆家的饭桌乃是个三尺见方的四方桌,此时屋内四个人,一人占一面,刚刚好。   小白狗原本坐在地上,仰视众人重复每次会面走的过场,这会儿该吃饭了,自然不能少了它的一份。   “汪!汪!”小白狗的两声叫唤,明显是想要吃饭的样子。   小宝听闻叫声,便弯下腰道:“我抱你吃啊,你过来。”   小白狗见他伸手够自己,颇有些嫌弃,躲开他,奔着一个人去了。   小宝见状也不生气,反正他也听不懂小白狗的话,抱着它吃饭,总是夹不对菜,弄得一顿饭跟吵架似的,还是一人一狗吵架。   中年男子弯腰将地上的小白狗抱到腿上做好,干净如新的黄色常服顿时便有了灰色痕迹,他倒也不在乎,接过王婆婆递过来的小盘子,放到面前的桌上,问道:“大人你吃什么,我给你夹。”   虽然外面太阳已西沉,但屋内却不黑。木架子上点着几根蜡烛,扣着灯罩,映得屋内亮堂堂。   饭桌的一边有狗的呜呜声,那声音与寻常狗哼唧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同,其余三人也听不懂它的狗语,只有怀抱小白狗的中年男子似是能听懂,只闻他一会儿问:“豆腐是吗?”一会儿又道:“虽然菜素了点,但味道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终于出现了,小白狗也出现了,蠢作者准备自己被自己萌哭。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与小天使们萌的方式接轨Orz.   ☆、第六章   被小宝唤作爷爷的男子,坐在一侧,看着微微有些着急,他伸手拿过一个鸡蛋,道:“大人最爱吃鸡蛋,我给大人剥个鸡蛋,”又看了看中年男子,道:“您先先顾自己吃几口饭。”   中年男子倒是不甚在意,道:“能与大人同席吃饭便是趣事,少吃几口不碍事,你也吃啊!”   王婆婆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小宝的碗里,道:“这菜是我种的,新鲜的很,你多吃点。”   复又看看了看小宝胸前鼓起的一块儿,王婆婆道:“衣襟里的果子怎得不拿出来,放在里面多碍事。”   小宝低头看了看,复又抬眼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小白狗,好似生怕它注意到。小白狗哪会不知道这边的动静,若不是它此时正嚼着菜,一定要骂小宝一顿,它一点也不想抢他的果子!   见小白狗似是没有所觉,小宝将一根手指放到嘴前,发出“嘘”的一声,示意王婆婆不要说出去,又继续吃起饭来。   小宝这些年吃饭,有他自己的习惯,不管爱吃不爱吃,只要是吃的,都要往嘴里塞,直到吃饱为止,吃饱之后谁再给他吃的,他也不吃了。   一顿饭接近尾声,也算宾主尽欢,本就是顿农家菜,吃饱也便是吃好了。   待男子将小白狗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时,王婆婆看见他衣襟上的灰尘,便问道:“大人,我给你做几双鞋子可好?省得又踩了一身的灰。”   想起小宝那一只底厚,一只底薄的鞋子,小白狗赶紧摇了摇头,对于王婆婆做的鞋敬谢不敏。叼起小宝的衣摆往外拽,它是只爱干净的狗,宁可每日洗爪,也绝不穿鞋!   外面已经黑了,但天空挂着一轮明月,照着四周亮堂的很,又有几户人家点着灯,亮光自开着的窗户泄了出来,给人一种安静祥和之感。   回家的路上,小白狗一路叼着小宝的衣摆,倒腾着四只小短腿,倒也跟得上他的脚步。   回到家中,一片漆黑,小宝找了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扣上灯罩,屋内便有了昏黄的暖光。   小白狗则在院中,用头将个空木盆顶到水缸旁边,又绕到小水缸旁边,站起身来,后腿着地,前腿搭在水缸的边缘处,叼起缸中的半个葫芦瓢舀半瓢水倒进木盆里,来回几次,木盆里便有了不少水。   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它既没将瓢咬烂,也没将水泼出去,显然已经演练过千百次。   见水差不多了,将瓢吐到缸里,小白狗便尝试着将左前爪放进盆里,感觉水深刚刚好,便又将右前爪也放了进去,后爪站在盆外不动,前爪则在盆里踩来踩去,想来是在洗爪。   待前爪洗的差不多了,它又将后爪也踩了进去,虽然水有些混了,但小白狗却好似看不见,它站在木盆里,挺胸抬头,原地踏步,似在检阅院内的一切。   待觉得洗得差不多了,它便低头看了看腹部的毛,完美!今日动作很轻,没有沾到水。   许是生活时间长了,有了默契,这时小宝从屋内走了出来,身上搭着一块儿布巾,手里拿着一块。   他走到木盆边蹲下,伸出一只手,小白狗便昂首挺胸,将左前爪放到他的手里,享受布巾擦干的服务。   擦完的爪自然不能回到水里,小白狗站起身来,擦干的前爪踩在他的胳膊上,又将右前爪放到他手上。   待两个前爪擦干后,小宝便去拽它的后爪,小白狗一个没注意,便跌坐在了木盆里。   你个愚蠢的人类!说了多少次了,后爪要抱起来擦!抱起来!你个笨蛋!   小白狗的狂吠声小宝自然听不懂,他看着跌坐在水盆里的小白狗,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道:“又坐进去了!毛都湿了,哈哈哈……”   这一晚睡觉前又是吵吵闹闹,最后小宝用大布单将小白狗擦干净,又自己洗漱了一遍,一人一狗才躺在床上睡着了。   月上中天,小宝睡的正熟,小白狗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就着月光看了看熟睡中的人,虽然面露嫌弃,但它还是站起身来,屁股冲着小宝脸的方向,叼起被他蹬散的被子,屁股向后,身子压低,使劲往后拉。   呼哧带喘的给小宝盖好被子,小白狗又将头凑到小宝脸旁蹭了蹭,才转身跳下了床,对于放在桌子上的大红果,它也只是一瞟,便出了门。   小白狗出了小宝家的门,一路小跑,轻车熟路的回到了王婆婆家。   此时屋内一片光亮,照出坐在桌边的三人,以及桌上的麻将。   三人见它进门,立马动了起来。   小宝唤爷爷的那个老头,将准备好的一叠垫子放在空着的凳子上。   中年男子则将小白狗放在那一叠垫子上,摆好姿势。   王婆婆去拿了个浅一些的阔口碗,倒上茶水,放到小白狗的面前。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一狗就玩起了麻将……   小白狗是一只长卷毛,纯白色的短腿狗,平时身上的毛蓬蓬的很,显得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这时它坐在牌桌前,自有麻将发烧友的气质,虽然它的小短只能够到牌桌上,自己的那一排麻将,但是这都不是事儿。   中年男子坐在小白狗的上家,摸牌这种活儿自然就代劳了,当然那男子也是个可靠的人,或者说是正人君子,他是不会偷偷摸出小白狗的牌的。   而小白狗需要做的便是出哪一张牌便将那张牌推到,呜呜一声,男子便会帮他翻译。   虽然这一切看来很艰难,但屋内的三人一狗明显已经习惯了,配合默契。   打麻将没什么赌注,但大家都热衷于此,毕竟娱乐项目少的可怜,有事情做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待天光大亮,三人一狗也玩的差不多了。   王婆婆敲了敲酸疼的脖颈,不喜不悲,毕竟这里她才是真真正正陪玩的那一个,最不在乎输赢。   中年男子则有些懊悔,想他在别处要什么得什么,只在这牌桌上,要什么没什么,出的牌却都是别人想要的。   老头则看着中年男子有些惭愧,他又费了一晚上的力气给那人喂牌,收效甚微,真是拍马屁的功夫不到家啊!   小白狗则像战胜的英雄巡视领地一般,依次看了看三人的表情,很满意,“呜呜呜呜。”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大人回去吧,小宝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小白狗点了点头,跳到了地上,蹦蹦跳跳的跑走了,显是心情好极。   中年男子虽然能听懂小白狗的话,但他却不了解小宝,此时的小宝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小白狗回到家也不急着进屋,走到水缸边,将瓢里盛上水放到一旁的木板上,闷头进去舔了口水,含到嘴里,摇头晃脑,显然是在漱口,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将水吐在一旁的地上。   将水倒掉,把瓢扔回缸里,小白狗才一蹦一跳的进了屋。   在地上的垫子上蹭了蹭爪子,它才往床上蹦。   小短腿就这一点不好,腿上力小,弹跳不行,前爪搭在床沿上,往上爬,后爪无处着力,失败。   往后退几步,跑上两步蓄力,再准备跃起时,一头钻到了床底下。   在床底下简单思考了一下才七年的狗生,小白狗很是伤心,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只是还没长大,待长大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再也长不大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将摆在床底下的空木箱顶了出来,为自己造了个狗工台阶,小白狗来个二级跳,终于成功登顶。   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小宝,此时正幸福的酣睡。   只见他身上的被子一半卷在身下,只盖了半个身子,还好穿着中衣,村里也不冷。   许是吃的好,小宝的皮肤虽然白,但又不是苍白,能看出来的健康,白里透红。   本就微胖的脸,在躺下时更显得圆,紧闭的双眼没有颤抖,睡得很安稳,睫毛很长,每次睁眼看人时都一闪一闪的,既可爱又真诚。   红红的嘴唇微张,隐约有水渍,感觉胖嘟嘟的,本是可爱的样子,小白狗却嫌弃的不得了,这个愚蠢的人类,又不知道梦见吃了什么好吃的,连口水都没擦干净。   坐在床边愣了会儿神,小白狗开始了□□第一式。它低头舔了舔小宝的脸,别说还挺嫩,跟豆腐差不多,左边舔两下,右边舔两下,小宝也只是稍稍歪了歪头,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第一式失败。   □□第二式,小白狗在小宝的脸旁坐好,开始唱歌,“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声音起伏有度,隐约带着旋律,当然也听不出好不好听。   这声音似闹铃一般,平常人听见早已惊醒,可小宝他不是一般人,他曾经夜晚要听着小白狗的催眠曲入睡,如今这声音也差不了多少,只见他翻了个身,一腿压着被子,微微吧唧了两下嘴,睡的更熟了。第二式失败。   □□第三式,小白狗抬起一只前爪,表情阴狠的看着小宝□□在外的皮肤,当然小白狗的表情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两个似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为什么我觉得小宝是个傻的? 兔作者怒视小白狗,道:“你自己养大的,你为什么要问我?”   ☆、第七章   待小白狗的爪子就要挠到小宝的前胸时,它又把前爪收了回来,抬高一些,看了看自己长长的指甲,无奈将爪子收了起来,若是挠坏了小宝可就不好了。第三式也失败了。   深呼一口气,缓缓走到床尾,屁股后厥,压低身子,小白狗开启了□□终极模式。   只见他一个冲刺,开始在床上蹦蹦跳跳,毫无章法,窜来窜去,带着床上的薄被都跟着它飞了起来。   如此高强度的捣蛋,很快便吵醒了沉睡的小宝。   还没睁开眼,小宝便翻了回来,平躺好,伸出双手,小白狗也默契的很,它爬上小宝的前胸,坐下,前爪往前滑动,似抻懒腰一般,趴伏在小宝身上,小宝也将双手抱紧小白狗,拿脑袋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   小宝家日常起床活动,到此完美落幕。   一人一狗出门蹭了顿早饭,又去了村里的另一户人家。   这家的屋内坐着一个女人,名唤林芳菲,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有些瘦弱。   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绣活,低头绣着什么,偶尔抬起头时,能看出是一个美人,而且与小宝有几分相像。   小宝来时,才到院外便透过开着的窗,看见里面低着头的女人,知道她在做绣活,小宝不敢唤人,怕她再刺到手。   待院门声想起时,林芳菲才惊喜的抬头,高兴道:“小宝,你来啦!”   “林姨,我来看你了!”小宝道。   林芳菲放下手里的东西,推开屋门迎人,小白狗边张嘴打哈欠边往里走。不用人招呼它便自己爬到它的专属小窝里,盘好身子闭上了眼睛。   林芳菲面带笑容,问道:“大人,昨夜可是有忙了一宿?”   小白狗没有睁眼,微微点了点头。   小宝在院中将大红果洗干净,又去厨房拿刀切开,才进了屋,看了眼睡着了的小白狗,嘟囔道:“早上起那么早,这会儿又睡回笼觉。”   还没睡熟的小白狗在心中给他狠狠的记了一笔,才沉入了梦乡。   将大半的红果递给林芳菲,小宝道:“林姨,给你。”   林芳菲吃过许多好吃的,自然不会惦记小宝手中的红果,更何况小宝明明很喜欢这种红果,她更不愿去分他的吃食,遂笑着拒绝道:“林姨不吃,小宝你自己吃。”   听闻这话,小宝便不高兴了,有些委屈的问道:“你不陪我一块吃吗?”   许是自小缺乏爱,小宝喜欢跟村里的人接触,一起说话,一起吃饭,这会儿被人拒绝,多少有些不开心。   林芳菲哪舍得让他不开心,伸手拿过那一小半,道:“林姨陪你一块吃。”边说便拉着小宝在一旁坐下。   林芳菲吃着红果,间或咳嗽一、两声,她身体不大好,这些年一直都这个样子,不上不下的,小宝隔三差五便会来看看她。   小宝起身倒了杯水给她,略有些担心的问道:“林姨,你的病怎么还不好,没让杨大夫瞧瞧吗?”   杨大夫是村里唯一的老大夫,听他问起,林芳菲解释道:“不碍事,就是咳嗽两声,没事儿的,”不想纠结于生病的问题,她又道:“林姨这几日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你一会儿试试,可好?”   小宝不仅吃的百家饭,更是穿的百家衣,只是衣服料子什么的,他不懂,只要能蔽体,他也不挑。   林芳菲打开床边的木箱,自里面拿出一摞衣服,还未展开,便能看见里面红的、蓝的、绿的等等,好几种颜色。   将衣服放到床上,招呼小宝过来看。   “这些都是给我的?”小宝也很惊喜,上次的衣服还是半年前做的两身,都还完好,他问道:“怎么这次做了这么多件?”   “怎么?你可是不喜欢林姨给你做的衣服?”林芳菲不答反问。   连忙摇头,小宝连忙道:“不是,不是,当然喜欢。”   看着展开放在床上的一件件衣服,小宝每件都喜欢,这些衣服样式不一,有薄有厚,小宝拿起这件看看,又拿起那件看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待看见一个明显不是他能穿的、红色的物件时,小宝微微有些不高兴,手里拿着那物件,他看着小白狗道:“林姨,它的毛已经够厚了,不用给它穿衣服。”   林芳菲捂嘴笑了起来,引得咳嗽了两声,才缓了缓,自小宝手中拿过那物件,道:“小宝,这是个虎头帽子,林姨做给你戴的。”   竟然是个帽子!   张村这地方,四季如春,既没有太过炎热的时候,也没有北风冻骨的时候,小宝还真没戴过帽子。   这顶帽子主体是红色的,摸着厚实,想是里面蓄着棉花。帽边和耳朵上则接着白色的短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梳顺得很。   帽子的正面绣着浅绿的眉毛、外黄内黑的眼睛、棕黄相间的鼻子和蓝色的嘴,看着充满稚气。   帽子的背面正中间则是一根红色的小尾巴,角上绣着两只可爱的小白狗,与窝里躺着那只颇有些相象。   小宝不会梳发髻,这会儿头发只用根绳绑在后面,林芳菲给他戴上虎头帽,大小正好,看着更可爱了。   “感觉怎么样?”   小宝赶紧走到屋内的铜镜前,昏黄的镜面反射出镜前人的样子,一个圆脸的少年戴着个喜庆的红帽子,嘴咧的大大的,都能看见小虎牙了。   “好看,好看。”小宝点头,帽子也跟着摇摆。   喜欢的紧,小宝便戴着帽子,将林芳菲做给他的衣裳挨件试了一遍,五、六件衣服,有薄有厚,折腾了近一注香的时间,小宝才嘟囔道:“帽子有点热,头上都出汗了。”   林芳菲记好衣服的肥瘦,有一件稍微大了一点,不用改了,有两件稍微有点瘦,缝隙处需要放一点出来。   听见小宝喊热,她边帮忙将帽子拿下来,边道:“热得慌怎么不早说,捂了这么一会儿,你看头发都湿了。”   “我喜欢这顶帽子。”   拿小宝没办法,林芳菲去烧了热水帮他洗了洗头。   林芳菲善煲汤,今日一人一狗要留在这里吃午饭,给小宝洗过头后,二人便去厨房做饭。   小宝坐在小板凳上烧火,林芳菲则挽起袖子切菜、炒菜,旁边的小炉子上炖着一小锅汤。   在这里吃饭与在王婆婆家吃饭不同,汤汤水水为主,除了汤便只有两个菜,主食吃米饭。   待饭菜上了桌,小宝便去叫小白狗起来吃饭。   小宝蹲在地上,用一根食指点着小白狗的脑袋,将它推醒,再顺势拉起它的两只前爪,小白狗则就着这个姿势,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人一狗去洗了手爪子,才回到桌边准备吃饭。   饭菜样式少,林芳菲每样菜都分两份装 ,一大半装在盘子里她与小宝吃,一小半装在平盘里放在桌子的另一边。   林家的方桌上呈现这样的景象,以桌的一组对角所连的线为分割,林芳菲和小宝坐在一边,两菜一汤,一人一碗饭,小白狗则直接上了桌,坐在靠桌角的位置,面前两菜一汤还有一盘饭。   得亏小白狗训练有素,吃饭优雅,不掉一粒米饭,不滴一滴菜汤,才使得这顿人狗共桌的午饭和谐不已。   吃过午饭,衣裳寄放在林芳菲这里,小宝就该去江夫子那里上学了。   护送小宝上学,或者说监督小宝去学习,便是小白狗的任务,它是责任狗。   喜庆的小红帽、好喝的煲汤,本来一切很美好,但一提到去学习,小宝的精力便似被抽空了一般。   走在路上,他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步子慢吞吞的。   待看见不远处一户人家时,小宝不想去学习的心思更加坚定,他转着不甚聪明的小脑瓜,想起之前刘先生给他讲过的故事,突然心生一计。   只见刚还吊儿郎当的小宝,捂着肚子、面露痛苦,缓缓蹲下身子,嘴里还叫唤着:“哎呦。”   在前面开路的小白狗,听见动静,赶紧往回跑,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干着急。   “汪汪!”的围着小宝转了好几圈,小宝困难的蹦出几个字,“你不要叫了,我就是肚子疼,应该去不了江先生那了。”   可是要去厕所?“汪汪汪?”   小宝自然听不懂它的问话,只是皱着眉有气无力道:“你不要围着我转,感觉我都要晕了。”   你怎么会突然肚子疼?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汪汪汪汪?”   没等一人一狗交流明白,路旁的人家便有人出来看情况,问道:“大人,小宝这是怎么了?”   小白狗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叫了好半天,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小宝本是装的肚子疼,这会儿被人围观,头上开始冒汗,紧张不已。   “我,我就是肚子疼,没什么大事儿。”小宝道。   “肚子疼可是大事,疼起来要人命!”   “哎?是不是要生了?”   “别瞎说,小宝是男的。”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呢,小宝可是好久没有生病了。”   ……   村里的人围成个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小宝本就是装的,哪里预料到这种情况,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白狗又一直叫唤个不停。   终于王婆婆家的中年男子挤进了包围圈,皱眉听着小白狗叫了几声,高声道:“小宝就是肚子疼,大家别光围着,赶紧带他去看大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兔作者,给我剪指甲,都挠不了小宝了。 兔作者看了看自己的长指甲,一歪头,“哼,凭什么?都没人给我剪指甲呢!” 五分钟后,被小白狗挠花脸的兔作者,乖乖的给小白狗大人剪指甲。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_(:зゝ∠)_   ☆、第八章   只一会儿的功夫,村里的人便来了七七八八,众人虽然与小宝非亲非故,刚才也只是没有甚主心骨,又有小白狗大人在,才不敢逾矩,但这会儿中年男子发话了,众人便七手八脚的将小宝抬了起来,向着杨大夫家走去。   被托着头、抬着臀、扯着胳膊腿儿的小宝,此时欲哭无泪,刘先生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村里只有一个大夫,岁数很大,胡子、头发都已花白,他是个医中圣手,只不过专攻的方向有些奇特。   今日阳光不错,杨大夫正在院子里摆弄草药,晒干的草药得收起来,新采的草药需要晾晒,干了一辈子的活,这会儿腿脚尚利索的老人,正忙的不亦乐乎。   院子里进了好几个人,他也没察觉,直到一个人在背后拍了他两下,杨大夫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一看,院里院外来了一堆人,他吓了一跳。   抻着脖子看了看来的这些人,他忙问:“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啊?”   杨大夫向来说话声音大,周围的人听见问话,赶紧回道:“小宝肚子疼。”   杨大夫皱着眉,问道:“什么?开会啊?我这屋地方小,放不下这么多人啊!”   第一个人“阵亡”。又有一个人过来,连说带比划的,用手捂着肚子,示意他是肚子疼。   杨大夫看着这人更是皱眉,“你一个男的,有了啊?”说着伸手去捉那人的手腕,道:“我专攻妇人疑难杂症,你别着急,我给你号号脉,看是不是有了。”   第二个人“阵亡”。看了一会儿,第三个人也不墨迹,直接抓起杨大夫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   杨大夫一边走,一边问:“你也病了?哪里不舒服?”   屋内,小宝倚躺在床上,小白狗坐在他的身边。小白狗算是知道这些人听不懂它的话了,刚刚一通叫又有点嗓子疼,这会儿它也不叫了,抬起高贵的爪子,向杨大夫招了招爪,示意他过来。   杨大夫见状赶紧奔到床前,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弄明白了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小白狗没来得及放下的爪子,颇有些埋怨道:“是不是总打麻将腕子疼,”随即又有些愧疚,道:“哎!我也不是兽医,你这爪子,我估计是看不好了。”   小白狗努力抽着被握住的爪子,嘴角不停的抽,为什么村里唯一的大夫,非得是个耳背的老头?   终于经过众人的努力,杨大夫将手搭在了小宝的腕上。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杨大夫,村里的人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半,屋里挤着十几个,院里也不少抻头看的,院外还有东问西问的,他耳朵又背,半天搞不清给谁看病,也是正常的,对吧?   号完左手的脉,示意小宝伸右手,杨大夫又捋着胡须感受了半天脉搏的跳动,待看完小宝粉嫩的小舌头,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表情吓坏了众人。   村子所处之地气候宜人,小宝平日里不挑食,又能跑能跳,很少生病。这会儿见杨大夫面露为难,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杨大夫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扫视紧张的众人,道:“他这也没有身孕啊!健康的很。”   “什么身孕不身孕的,他是肚子疼。”   “怎么会没事儿呢?小宝刚刚还肚子疼呢!”   “你是不是岁数大了,老糊涂了,小宝说他肚子疼!”   “就是,就是。”   “你再看号一次脉试试啊!”   ……   杨大夫虽然听不清,但还是很认真的点着头,他抿了抿嘴道:“是啊!是啊!男娃不能怀孕,你们说的都对。”   众人见没法交流,便都看小白狗,小白狗则担心的看着小宝,众人又都去看小宝。   本来害杨大夫受到质疑,小宝就于心不安,这会儿几十双眼睛都关心的看着他,他便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宝的哭声可谓惊天动地,站的近的几个男人都不知所措,这时外面的女人们终于挤进了屋,林芳菲赶紧上前,身子搭在床沿上将小宝搂在怀里,关心道:“怎么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跟林姨说。”   秦晴、莺娘几个人没有占到有利位置,只好站在床边一脸担心,安慰着小宝。   被众人忽略了的小白狗,此时一只爪子搭在小宝身上,听他哭的这么惨,也心有戚戚,黑宝石似的眼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似是随时能掉下银珠。   哭能引起同情,却驱散不了盯着他的目光,终于小宝哭累了,眼眶、鼻子都通红,只见他低着头一抽一抽的,摆弄着手指,也不出声。   站在一旁的莺娘,伸手摸了摸小宝的头,道:“小宝,莫要再哭了啊,你哭得师娘心都疼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师娘给你做主。”   “就是,就是。”   “有什么委屈的,你说出来。”   “我也给你做主。”   “谁欺负你了,告诉伯伯。”   “对,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报仇。”   “汪汪汪!”   ……   众人纷纷开口安慰,小宝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咬了咬唇,他小声道:“我肚子不疼,就是不想读书,”许是说出来便更觉委屈,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带着哭腔,“我只是不想读书,不是故意害大家担心的,呜呜呜……”   众人知道缘由,心都放下了,纷纷转头望向门口的江夫子,好像他教小宝知识,便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眼中都迸射出了无言的控诉。   站在门口的江夫子本来正在伸头往里望,这会儿见众人看过来,尴尬不已,他站的也不是太远,“不想读书”几个字听得清楚,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江夫子道:“小宝啊,这几日就不用来上学了,放几天假吧!”   “真的吗?”小宝眨着一双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江夫子的方向,众人让出一条路来,江夫子接收到小宝的目光之后,内心升起愧疚,连他都认为自己欺负了小宝。   江夫子点了点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能去听刘先生说书吗?”小宝又问。   小宝肯开口说话,屋内外便静了下来,这时声音自开启的窗户传了出去,站在院中的刘先生,扬起手中的扇子,道:“我在,我在,小宝,跟我回去听书吧!”   见小宝无事,众人三三两两的都散了,围着他的女人们,心疼一会儿便都离开了,虚惊一场,村里的人却没有怪小宝,更多的是心疼。   只有床上坐着的小白狗,一脸气闷,转过身,梗着脖子,用屁股对着小宝。   小宝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微微嘟起嘴,低头看着小小的背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白狗纹丝不动,又戳了戳,小白狗纹丝不动,再戳戳戳戳戳……   小白狗依旧纹丝不动。   无奈小宝只好使出杀手锏,只见他伸出双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抚上小白狗的后背,按了起来,边按还边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白头将右后爪往外伸了伸,小宝赶紧双手跟上,给他按后爪,“这个力度怎么样,大人您给个话儿,舒不舒服?”   收回右后爪又抬起了左前爪,小宝赶紧给它继续捏,“我都承认错误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小白狗享受着服务,自鼻孔呼出浊气,“汪?”   小宝福至心灵,“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小白狗又转过半个头,斜眼看着他,“汪?”   语言不通乃是硬伤,但此时的小宝不在乎它什么,哄着道:“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说完还似是坚信不已,狠狠的点了点头。   小白狗舒坦了,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率先跳下了床。   见它不生气了,小宝也穿了鞋跟着往外走。   出了屋门,看见院里的杨大夫,小宝有些不好意思,赔礼道:“杨大夫,这次是我不对,您莫要生气,我们先走了。”说罢,便追小白狗去了。   杨大夫看着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道:“下次有孕了再来啊!”   一人一狗蹦蹦跳跳的到了刘先生家。   小宝每次去读书,小白狗都将他送到地方便走了,因为习字、读书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小白狗是一只认字的狗,自然不愿意听江夫子文绉绉的念上个把时辰。   但刘先生是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有声有色,还有动作、表情,有意思的很,小白狗便留下来,与小宝一起听书。   刘先生屋内摆着一个长桌,桌上放着一块醒木、一条手帕和一把折扇。   离桌子不远的地方,则摆着个小几,上面放着茶碗、瓜子,小几旁有两个蒲团,专门为小宝和小白狗准备的。   见一人一狗坐好,刘先生便道:“前文再续,书接上回。预知梁惠帝到得边关之后的事,且听我慢慢讲来。”   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小屋内除了刘先生的声音,便是小宝拍着巴掌喝道:“好!”当然也有些杂音,比如小白狗听到激动之时,便会立起身来,用爪子将小几拍的闷闷响。   一人一狗听得甚是满足,道谢之后,相携离去。   这时,屋内走出来一个短发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爱玩麻将? 兔作者:这个,这个,不是我说的,真的! 小白狗眯了眯眼。 半夜被挠醒的兔作者,边擦眼泪边改文案......   ☆、第九章   虽然常人有剃须修发的,但是把头发剪成这么短,倒真是少见。   刘先生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评书,嗓子干的很,连灌了两碗茶,才舒服了。   见他自内间走了出来,也没表现出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的,刘先生向院外望了望,隐约还能看见一人一狗的背影,他便问道:“你怎得这会儿出来了,也不怕被大人看到?”   短发男经常来这里,这会儿也不客气,抓了点小宝剩下的瓜子,边嗑边道:“没事儿,它要是能发现,一进屋那会儿不就发现了,还能等到这时候!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哎,你别说,这瓜子真是好吃,个儿大饱满,每个都有瓤。”   刘先生见他搭坐在小几上,两条长腿分开,弓着腰,边磕瓜子,边往地上吐皮儿,抿了抿嘴,道:“你怎得如此不讲究,又嗑了一地!”   “我扫,我扫还不行吗,你们这边的人就是事儿多。”短发男道。   刘先生年轻时也曾是个读书人,见他如此行事,便觉有辱斯文,颇有些不喜,皱眉问道:“你好歹也是个博士,怎么不见你专精哪种技艺,倒是每日闲散的紧。”   将手里剩的几个瓜子扔回碗里,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短发男子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双手垂在两侧,微微闭上眼,道:“你看着啊!”   待刘先生以为他要表演站着睡觉时,短发男子终于动了,只见他缓缓抬起左脚,向身体左侧跨出一步,向前抬起双手,又慢慢的落下,身体也随之下蹲。   一套拳打的慢悠悠的,看得刘先生连打了两个哈欠,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短发男子才收式完工。   “你这套动作,像舞又像武,说是舞蹈吧,慢悠悠的让人没有看的欲望,说是武术吧,又软绵绵的没甚攻击性。”刘先生边摇头边道,显然是没什么兴趣。   看着刘先生拿起扫帚开始扫地,短发男子边上手帮忙收拾屋子,边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太极拳,我这个博士就是研究中华传统武术的,刚毕业没多长时间。”   将地上的两个蒲团拿起来,拍一拍上面的灰,晾到外面,短发男子走回屋内,继续道:“再说,我也博士研究生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呢,以前就在一个中学兼职体育老师赚点外快。”   虽然他话中的许多词听不懂,但不妨碍刘先生理解此博士非彼博士,他扫了眼男子,没有接话。   见他不说话,短发男子又道:“你净说我不正经,你也没好哪去啊!那个梁惠帝就在那呢,你还敢整天讲些他的故事,上次讲的那个什么‘梁惠帝的野史’,难道就不怕被砍了脑袋?”   刘先生直起身,摸了摸胡须,一脸高深,道:“这你就不懂了,之前受他管束,言语上有颇多顾忌,如今换了天地,自然都能讲得。”提到讲故事,他反问道:“大人没跟着小宝时,我几次见你跟小宝说话,讲了些什么?”   短发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上的小毛寸,道:“都是些小孩子家的玩意。”   “对了,那边夜夜打麻将,我都手痒了,什么时候咱们也找人来两圈?”短发男子道。   将瓜子皮扫到簸箕里,刘先生无奈的看了看他,道:“这个真是没办法,全村就那一副麻将牌,还是大人的,你若想玩,没甚希望。”   短发男子五指张开,放到头上,复又夹紧手指撸了撸头上的短毛,道:“哎,没有娱乐,整两盅也行啊,整个村子,连瓶酒都找不到,生活真是无趣啊!”   刘先生也爱酒,只是环境所限,没有机会喝酒,看短发男子一副了无生趣的样,他出言安慰道:“村子里禁酒,不光你一个人喝不到,所有人都没得喝,”说完又加了一句:“口腹之欲,忍一忍便过了,就当少添些业障罢。”   不管屋内二人如何,出了门的小宝和小白狗都欢快的很,不仅因为听了有趣的评书,更因为今晚要去秦晴家吃饭。   心情好,小宝边走边道:“天还早,咱们去摘点菜,捡些蛋拿去秦奶娘家可好?”   小白狗本来走在前头,听闻他的话,停下脚步,看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回家取了小菜篮,一人一狗径直去了村边的菜地。   要说张村还真是个和谐的小山村,村民没有自家的菜园子,都是将菜籽种在村子外围的土地上,谁有空便来村边种菜,等到吃的时候也直接来摘。   村里也没人养牲畜、家禽,小白狗是个例外,吃蛋就去林子里捡,吃肉就去猎野生的回来杀。   小宝虽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打猎、捡蛋这种事儿,他从来没干过。不用商量,小白狗便自觉去林子里捡蛋,小宝则在菜地里摘菜,摘几样,每样少摘一点,就够了。   摘完菜,小宝便拿起一根黄瓜,擦了擦,坐在菜篮子旁,啃了起来,而勤劳的小白狗则还在辛苦的捡蛋。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窜进林子里,不一会儿又颠颠的跑了出来,出来的速度明显要比进去的时候慢上很多。   小白狗身子摆正,脑袋不动,只四条小短腿吧嗒吧嗒的往前跑,等到了菜篮子跟前,它便将头缓缓的伸进去,张开嘴,将鸡蛋吐了出来。   一个椭圆形的肤皮鸡蛋,沾着口水,稳稳地降落在菜篮子里。   见小白狗又转身跑了,小宝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个鸡蛋,挑了一根短一点黄瓜,横放在菜篮子中间,划清界限!   小白狗第二次放鸡蛋时,便发现了那根黄瓜,斜眼看了小宝一眼,目光中隐隐透露一条信息: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吃我捡的鸡蛋!   小宝咔哧咔哧啃了两根黄瓜,摸了摸肚子,快半饱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只见他站起身,嘴里嘟囔着什么,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伸伸腿,偶尔还弯个腰,动作大气,当然也很别扭。   小白狗捡了四个鸡蛋,便不捡了,坐在地上,看着一动一动的小宝,耷拉着眼皮,□□裸的嫌弃。   小宝感觉肚子里又多了点地方,便停止了动作,蹲下身子,道:“来吧,我们来决定谁提篮子。”   见小白狗准备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他便开口道:“一二三,剪刀、石头、布。”   毫无悬念,小宝的剪刀打败了小白狗的万年布,轻松赢得胜利。   明显受了欺负的小白狗,却没有发出不满的叫声,只见他一口叼住小菜篮弯曲提手,吸气,用力抬头,没叼起来,有点沉。   还不等小白狗希冀的眼光投过来,小宝便撩起衣摆,将比较重的几样菜拿了出来,放到衣摆上,待小白狗能提起菜篮往前走,他便兜着些菜,跟在后面。   还好路途不算遥远,在小白狗力竭之前,终于到了秦家的院门口。   秦家的院门是向外开的,小白狗蹲坐在院门口,将小菜篮子放在地上,等着小宝开门。   小宝将衣摆上的菜,一样一样的放进小菜篮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弯腰想去提小菜篮。   小白狗本就盯着他的动作,这会儿见他要伸手,赶紧眼疾嘴快的咬住小菜篮的一边,嘴上的皮毛也跟着掀了起来,能看见里面的尖牙,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小宝手搭在提手上,不敢太使劲,怕伤了小白狗,只道:“你松口!”   你放手!“呜呜呜!”小白狗尖牙咬着篮边,身子使劲往后退,誓死不松口。   “一路上我拿的多,应该我拿进去!你松口!”小宝道。   哼!一路上都是我叼着的,快进门了,你想窃取我的果实,做梦!“呜呜呜!”小白狗也不甘示弱。   怕僵持的太久了,让屋内的人看见,小宝蹲下,身子稍稍前倾,恐吓道:“你若是不松口,我一会就给你洗澡,扔进水缸里洗!”   小白狗虽然平日里又白又可爱,但是长卷毛的伤心处就是洗澡,洗完澡之后,毛湿漉漉的粘在身上,落汤狗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看着眼前阴险的人类,小白狗挣扎了几息的功夫便投降了,再也没有比他更可怜的狗了。   小宝顺利的抢到了小菜篮,不,应该说是小白狗胜利的果实,为表示对小白狗知难而退的赞赏,他抬手摸了摸小狗头,却被无情的躲开了。   虽然小宝以为,这一场人狗勾心斗角的战斗,是没人看见的,但不说那些透过门缝、窗缝看热闹的人,便是秦晴在厨房,都能听见一人一狗的对话,她无声的笑了笑,决定不戳穿小宝。   见证小宝战果的时候到了!只见他提着小菜篮,推开院门,边往厨房走,边唤道:“秦奶娘,我摘了菜来!”   秦晴闻声迎了出来,笑着看了眼高兴的小宝和他身后垂头丧气的小白狗,伸手接过小菜篮,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道:“小宝真是能干,今日的红烧排骨,多给你两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兔作者你过来。 兔作者小心翼翼的爬过来,你问为什么爬?谁见过兔子会走道的,当然四腿齐用,爬过来。“小白狗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小白狗:我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兔作者道:“龙霸天,日擎苍,您觉得怎么样?”   ☆、第十章   小宝进屋去洗手,秦晴则弯腰凑到小白狗的耳边,道:“大人辛苦了,今日也多给你两块排骨。”   本来蔫蔫吧吧的小白狗,闻言立即恢复了精神,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秦晴,小闹袋点啊点的,特别乖巧,秦晴控制了再控制,才没有伸手去摸它的狗头。   张村的村民,各家做饭有各家的特点,秦家的饭简单粗暴,都是猎户送来的各种肉,有时是鸡肉,有时是鱼肉,有时是兔子肉,有时是猪肉,当然没有狗肉。   秦晴的手艺好,不管清蒸、红烧,亦或是糖醋,只要尝了一口,就让人住不了嘴。   秦家的饭桌上摆着两碗米饭,一小盆排骨和一大盘排骨,还有一个凉拌菜。   那一小盆排骨是小宝的,他看了看自己的这一盆,再看看小白狗的那一大盘,总感觉好像差不多的样子,扫了眼小白狗那小小的身躯,小宝感觉非常的不公平。   秦晴看着小宝那一脸疑惑的小神情,笑着劝道:“赶紧吃吧,锅里还有,吃完了我再给你添。”   这句话成功的安慰了小宝,只见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嘴里嚼啊嚼,腮帮子鼓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动动的,待嚼的差不多了,他便将骨头,“噗”的吐到桌上,吃口饭和着嘴里的肉一起嚼。   起初秦晴还只是觉得小宝吃饭的习惯好,都不上手,不会弄的手上油乎乎的。待时间长了,她便发现这哪里是习惯好,若将他与小白狗放在一处看,活脱脱的第二只小白狗!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小白狗有了肉,便不吃米饭了。   一人一狗比着赛的吐骨头,最后胜利的,确是小白狗。   这一顿吃的很满足,小宝坐在凳子上揉着肚子,吃肉和吃菜饱腹的感觉,真是大不一样。   小白狗坐在桌子上舔了舔牙,左前爪支在桌子上,右前爪抬起来,微弯着去够肚子,小短腿真是伤不起,根本揉不到!吃多了也只能是甜蜜的负担。   “你们俩在这歇一会儿吧!”秦晴看着他俩,嘴角微弯,一人一狗共同生活了这些时日,真是默契十足。   今日吃饭早,秦晴刷完碗筷,日头才西沉,她正在厨房收拾,小白狗便一扭一扭的走了进来。   远处有山挡着,这会儿村里有些暗了,看着逆光坐在门口的小白狗,秦晴停下手里的动作。   小白狗则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秦晴,许是背光的原因,它眼中隐隐有绿光闪现。   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秦晴便开口道:“可是快到日子了?”   这是村里公开的秘密,小白狗也没甚好隐瞒的,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股寒意自心脏处散发到全身,秦晴的脸上浮现出了落寞,她望着只剩一丝黄线的太阳,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滋味,呆了片刻,她才道:“小宝是个好孩子,那些事本也与他无关,孩子都是无辜的。”   小白狗与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它说什么她也听不懂,它只好慢慢走近秦晴,将一只前爪搭在她的鞋面上,按了按。   得到安慰的秦晴,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你,大人。”   见没什么事了,小白狗便一蹦一跳的跑走了,却不是回屋内,而是往外跑,秦晴扬声问道:“小宝今晚住在我这里吗?”   小白狗站起身来扑开门,待落地时,冲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复又跑走了,据推测,应该是打麻将去了……   知道自己可以留宿的小宝十分开心,勤快的帮秦晴扫了地,洗漱干净,钻进了被窝。   秦家有两间卧房,一间是秦晴常住的,另一间便是小宝此时住的。   小宝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只露出脑袋在外面,虽然是准备睡觉的样子,但屋内的灯亮着,照着他的眼也亮晶晶的,显然还没有困意。   秦晴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问道:“怎得还不睡?”   “等奶娘讲故事,”小宝问道:“奶娘今天讲什么?”   “你想听什么?”   小宝皱眉想了想,“不听白雪公主、阿里巴巴,讲‘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吧?”   村里几十户人家,谁给小宝讲了奇怪的故事也是有可能的,但他说的这几个故事,秦晴一个都没听过,她不禁问道:“谁给你讲过这些故事?”   小宝摇摇头道:“不能说,江夫子说过做人要诚实,我答应过他别人不会说出来的。”   村里人都是善良之辈,想来也不会讲一些误导小宝的故事,秦晴便没再纠结,转而给小宝讲了个可爱的小故事。   这个故事有多可爱呢?嫦娥奔月,养了一只白色长耳兔的故事。   这一夜小宝便梦到小白狗不仅长出了一双长长的大耳朵,还身材魁梧了不少,小宝骑在小白狗的身上,跑的飞快。一拉左耳朵,便是左转弯,一拉右耳朵,便是右转弯。两只耳朵一块拉,便会飞起来,不管梦中的小白狗(兔),飞的有多辛苦,反正小宝去月亮上见过嫦娥了,跟秦晴长得差不多,恩,没有林姨漂亮。   这一夜小宝沉迷于飞天的梦不可自拔,小白狗却辛辛苦苦在麻将桌上拼杀了一晚,当然战果也是很显著的,这一点可以从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姿上看出来。   第二日,村里的一切如常,但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却微妙的很,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笼罩在了村子的上空,让人压抑。这一切或许只有小宝没有感觉。   到了晚上,看着小宝睡了觉,小白狗便出了门,目标是村子里唯一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今夜没有月光,在群山的围绕下,显得山坳处的村子,更加的漆黑,全村只有王婆婆家是亮着灯的,而且是灯火通明。   王婆婆家地方大,此时屋里或站或坐,满满登登都是人,两个主座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软垫,小白狗此时正端坐在上面。   当然它不是干坐着,只见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便是王婆婆家的那两个男子,岁数大一点的男子擎着灯照亮,中年男子则一手捉着小白狗的前爪,一手拿着修脚刀小心翼翼的剪着。   中年男子显然是不熟悉这活儿,手中的刀微微有些颤,他也不敢突然下刀,总是从尖部一点一点往下剪,一不小心就会剪掉几根狗毛。   乍一看小白狗是端正的坐着,其实此时它正身体僵硬,闭着双眼,生怕看到血腥的场面。   擎着灯的男子担心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皇上,您让奴才来吧,您何曾干过这样的活儿,莫脏了您的手。”   见小白狗睁开一只眼扫了过来,男子赶紧改口道:“大人的爪子高贵,您让我来吧!”   “愿赌服输,朕打麻将输的次数最多,自然要将这修甲的活做完。”这人正是梁惠帝,此时的他四十多岁,鬓角有几根白发,专心致志给狗修指甲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皇帝。   而站在他身边的人,正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太监来顺,来顺也算是看着梁惠帝从小小少年,长到一国之君的人,此时看着他干粗活,颇有些不习惯。   除去这里忙碌的二人一狗,屋内各处凑在一起的人们都在聊天。   这边,秦晴一脸笑意,边说话边看着周围的几个女人,“你们是没看见啊,吃排骨的时候,小宝和大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这样,”还边说边模仿,只见她像是夹了个东西,塞到了嘴里,然后鼓起腮帮子,左一下右一下的,生动的紧,几息的功夫,她又将东西吐了出来,道:“就是这样,他俩的动作,一模一样,看得我那小心肝颤颤的。”   那边刘先生将扇子一合,在身前横了一下,道:“这便是那小几,”说罢,将扇子插在后颈,两手微弯,扬起又迅速落下,位置刚好落在刚才横扇子的地方,同时他的嘴里也模拟出闷闷的响动,“大人就是这么鼓掌的,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会吓一跳,后来看它的样子,又觉得可爱。”   旁边的江夫子有些羡慕,待他讲完,才摇了摇头道:“你们是没见大人在我家听课的时候,开始的一炷香时间里,还端正的坐着,想要给小宝做个榜样,等过了时辰,它便闭上眼,头跟着一点一点的,明显便是睡着了。”   见几人连说带比划,旁边的人也跟着乐,又讲了些他们见到的好玩的事儿。   众人唠闲嗑,开始的时候小白狗也没注意,它全身心都在指甲上,生怕梁惠帝给它剪坏了,等四只爪子的指甲都剪好,它才分出精力来听众人说些什么。   这一听,整只狗都不好了,这些可恶的人类,竟然敢嘲笑它!   只见它扬起脖子,微张着嘴,发出了似狼一般的吼叫声,聊东聊西的众人便都停了下来。   梁惠帝坐在主位上,扫了一眼身旁的来顺,来顺便抬起手来,道:“各位都安静一下,大人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我听秦晴说,小宝净说胡话,兔作者你解释一下。 早已逃之夭夭的兔作者,掐腰大笑:“O(∩_∩)O哈哈哈~,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三秒后被不明黑色物体压倒的兔作者,道:“XX,你出场太早了,还没轮到你呢!”   ☆、第十一章   刚才热闹的场景好似一场梦,转瞬即逝。   此刻全村的人都聚到这间房内,或坐或站,有人低着头,有人则望着坐在桌上的小白狗,屋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这几十个人里,只有梁惠帝一人能听懂小白狗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他输了那么多次麻将,此时却有凳子可以坐的原因。   小白狗环视了一周,看了看这些朝夕相处的面孔。几息之后,它张开了嘴,屋内也响起了“呜呜”声,众人看向梁惠帝。   梁惠帝从前坐在龙椅上,都没有被如此多的人直视过,这会儿接收到众人的目光,他倍感压力,深呼吸之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召大家来,理由自不必多说。在这里,我要感谢各位七年来的照顾,若是没有你们,我与小宝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过。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明日之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望各位都有好的前程……”   小白狗的“呜呜”声起初还很大,慢慢的便没了,但梁惠帝的转述却没有停。   小白狗缓缓的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讲话慷慨激昂,双手连比带画的梁惠帝,目露震惊。   小白狗矮下身子,抬起后爪,想要挠挠耳朵,奈何有硬伤在,腿短够不到,它只得放弃,直愣愣的看着梁惠帝,听他说些什么。   梁惠帝还从未做过如此伤感的讲话,他将这些年村子里发生的事、与一人一狗的感情,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是心中的想法,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起初众人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毕竟从第一句开始便是文绉绉的,他们又没听过小白狗讲话,自然认为这就是它的本意。   直到梁惠帝展望完未来,环视一周后,问了一句:“众卿家可还有事要说?”看无人言语,他才示意一旁的来顺。   来顺陪梁惠帝上朝多年,此时惯性使然,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待要撩拂尘时,他才觉出不对,众人随即也反应过来,都半耷拉着眼皮看梁惠帝,其中的控诉之意不言而喻。   小白狗也加入控诉的行列,这个无耻的人类,竟然假借它的名义,大肆煽动村民,简直卑劣极了!“汪汪汪……”   一时间屋内凄凉之感一扫而空,村民“嗡嗡”的议论声,梁惠帝对着小白狗点头哈腰的赔礼声,声声不息,给好好的告别会议,增添了喜剧效果。   最后还是小白狗,大狗不记小人过,高抬贵爪放过了他。   但会议的重中之重还没有说,小白狗对着梁惠帝“呜呜”了几声,梁惠帝便直起腰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道:“明日便是离别之期,总要有人交代小宝,不知哪位愿意前去?”   听见这话,屋内几十人各有各的小心思,但统一的想法是,谁也不想明天去面对小宝,所以屋内的人,伴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都离去了。   好一些的会留下个借口,   “哎呀,我家的窗户忘开了,我得回去看看。”   “我穿的鞋子不合适,得回家换一双。”   “哎呦,我肚子疼,我去厕所看看还有没有草纸。”   “今天的会议开的很好,我得回去做个总结。”   ……   差一些的会展望未来,   “今天阴天,估计夜里我会生病,明天应是去不成了。”   “我今晚可能会做噩梦,明天可能会鬼压床,起不来。”   “我夜观天象,明日可能会起雾,真是可惜了,我这个人就是爱迷路,明天可能去不了。”   ……   当然也有人给了正面的建议,当众人都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之后,来顺道:“陛下,依奴才之见,这里除了大人之外,便是您的地位最高,还是您去说比较合适。”   梁惠帝正感叹:共同的生活将村民们变得活泼了许多,什么样的话都敢说了。便听见来顺的建议,他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有道理,看来明日还得朕出马才行啊!”   藏在屋外的村民们这才放下了心,就你话多,你不去谁去!便都安心的离开了,会议也算完美落幕。   小白狗起身抻了个懒腰,要不是它的话小宝听不懂,也用不到别人,不管是谁,只要能将事情讲明白就可以。   只见它先是跳到凳子上,又跳下地,一扭一扭的跑回家了。   待屋内只剩下来顺和梁惠帝,作为配角的王婆婆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问了一句:“都完事啦?”   这一日天气正好,天空蓝的很,连片白云都没有。一大早张村甚是安静,小宝正与小白狗躺在床上酣睡。   天才大亮,梁惠帝便带着来顺到了小宝家。   二人刚进屋,小白狗便睁开了眼睛,来顺赶紧道:“还不到辰时,不急,大人您在睡一会儿,我们坐这儿等着。”   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小白狗又闭上了眼。   来顺将一个凳子搬到床边,用衣袖仔细的擦过,道:“陛下,您坐。”   梁惠帝一撩衣摆,对着床的方向坐了下来,双腿微微岔开,两手垂在膝盖上。   一无所觉的小宝,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此时正不知做着什么梦,只见他微张着小嘴,一会儿吧唧一下,一会儿吧唧一下,偶尔还用手挠挠肚皮。   梁惠帝越看小宝越喜欢,不知不觉脸上就带了笑,来顺站在他身后,偷偷的摸了摸眼泪。   屋内本就安静的很,来顺小声的抽噎自然逃不过梁惠帝的耳,他微微侧头扫了来顺一眼,问道:“好好的,哭什么?”   来顺自小便进宫当了太监,跟在梁惠帝身边多年,他心知自己责任重大,连个义子都没敢收,更别提孙子了。   外人见他面白无须,声音又有些尖细,便能猜出他是个太监,虽然平日里人们都得尊他一声公公,但这世上叫他爷爷的,唯有小宝一人,如今要分离,他颇多不舍。   “让陛下见笑了,老奴只是有些伤感。”来顺道。   梁惠帝跟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朕这些年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没好好看过,这会儿看见小宝,才知子孙可爱之处。”   梁惠帝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让人迎合,只是说出事实,毕竟家国两处,很多时候不能兼顾。   他伸手轻轻掐了掐小宝的脸,嫩滑得很,原来这便是正常孩子的样子啊!   当然“正常”孩子小宝,此时并没什么知觉,依旧睡得香甜,还继续着刚才吧唧嘴的活动。   “你看!你看!他的小嘴还在动呢。”梁惠帝道。   “是啊,是啊,真是可爱的紧。”来顺道。   忍无可忍的小白狗终于睁开了眼,虚伪的人类,明明让它睡觉,竟然还说个不停,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可耻!   “大人可是睡醒了?”来顺问道。   小白狗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昨晚本就睡得晚,这会儿被吵起来,它心中不悦得很。   坐起身,看着一旁还在做美梦的小宝,它便气不打一处来。省略了□□前两式,它直接伸出两只前爪,对着小宝□□在外的皮肤一顿挠。   这场景看得一旁的梁惠帝和来顺胆战心惊,待看见小宝胸口没有血痕,才稍稍放下心。   正做着美梦的小宝,立即被噩梦缠身,他紧闭着眼,挥舞着双手,喊道:“不要啊!不要啊!我真的没有偷吃!”   只见“功力深厚”的小宝,一只手成功命中小白狗的脑袋。   床边这一片天地,立时乱了起来,狗的嚎叫声,人的慰问声,声声入耳,终于成功将小宝叫醒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小宝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待看清面前的人时,他才一脸迷茫道:“来爷爷,梁伯伯,你们来了啊!”   拯救了差点被挠花脸的小宝,梁惠帝和来顺陪着小宝吃了王婆婆送来的早饭。   小宝将桌上的鸡蛋一个个剥好,放到小白狗的碗里,赔笑道:“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吃,吃了鸡蛋不开心的事儿就忘了。”   小白狗虽然没抵住鸡蛋的诱惑,但它心里还是鄙视小宝的,它才不会吃饱了就忘呢!账已经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吃过早饭,小宝帮着来顺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将碗盘、筷子清洗干净,送回了王婆婆家。   来顺则沏了一壶茶,等小宝回来,梁惠帝才与小宝谈起了正事。   梁惠帝看着小宝,问道:“小宝,你今年多大了?”   小宝掰了掰手指头,算计了一阵,他的年纪有些特殊,是十六还是十七了?   终于算明白之后,他道:“我今年十七岁了。”   梁惠帝点了点头道:“恩,已经是个大人了!”   小宝也有样学样的点了点头道:“恩,我已经是个大人了,都能照顾它了。”说着,还想去捋一捋小白狗的毛,被小白狗无情的躲过了。   “既然是大人了,你能不能帮梁伯伯办一件事?”梁惠帝问道。   “当然可以,梁伯伯您说吧!要我帮什么忙?”小宝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为什么我跟《夏目》里的肥猫不一样,为什么? 兔作者委屈状:“一样的那叫抄袭,我们应该有个人特色。”握拳状......   ☆、第十二章   梁惠帝看了小白狗一眼,斟酌了一下,对小宝道:“你去泉州府,寻一个辛巳年阴历二月初一戌时三刻出生之人,寻问她的家人,她与谁定了亲。”   这句话听的小宝直皱眉头,他问道:“泉州府是什么?”   “梁国的一个地方。”   “辛巳年是哪一年?是辛五年的前一年吗?”   “辛巳年是七年前。”   “什么是定亲?”   “这便说来话长了,简言之,两个有缘之人决定一同生活。”   小宝在心中总结了一下:他要去泉州府,找个七年前睡觉的时候出生的人,问问那人想跟谁一同生活。   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宝拍拍胸脯道:“交给我吧!问完我就回来。”   听到这话,小白狗“呜呜”了两声,梁惠帝点了点头,又道:“无论问出何结果,你都要去京城一趟,去寻梁朗。”   “还要去京城寻人,”小宝皱着小眉头,伸出两根手指,道:“这可就是两件事了啊!”   “恩,”梁惠帝笑着点了点头,道:“两件事你能不能办好?”   “找到梁朗我就能回来了?”小宝问道。   “找到梁朗,你就能回来了。”   “好吧。”小宝明显有些不高兴,看情况要出门好几天的样子,他还从来没出过村子呢,“就我一个人去吗?”   “还有大人陪你一起。”   小宝看了看一旁的小白狗,头缓缓的转到另一边,看着地面上的一点,沉默的表达了内心的嫌弃。   你个愚蠢的人类,都没出过门,没有我你怎么办?“汪汪汪!”   出门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还没等小宝挨家挨户告知大家他要出门,村口已经停了马车,一众村里人都等在了那里。   小宝到了村口,见所有人都到了,才明白大家已经知道。   众人面带笑容看着小宝,却没有人说话,生怕一出声脸上的笑便维持不住了。   林芳菲将手里的一套棉衣和虎头帽递给小宝,道:“小宝,去车里换上。”   小宝接过衣帽,微微蹙起眉,道:“林姨,这衣服太厚了,穿在身上会出汗。”   林芳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如今小宝已经比她还上高一些,岁月真是不饶人,眼中不自觉的闪了水光,道:“外面冷得很,你听林姨的话去把衣服换上。”   “林姨,你别哭,我这就去换。”小宝见林芳菲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便不再纠结,转身爬上了马车。   小宝还从未见过马,这会儿急着换衣服,都没时间好好欣赏一下。   小白狗坐在地上看着众人,没有说话,离别愁绪,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待小宝换了衣服出来,众人还是先前的样子,秦晴将手里的小包袱交给他,道:“小宝,这里面是平常得用的东西,你拿好,一路小心。”   刚刚答应梁惠王的时候,小宝还很高兴,有人拜托他事情,便意味着他长大了,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可这会儿看着村里的人们,他突然就不想走了,幼鸟离巢是这样痛苦的事。   见他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一众人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他这会儿哭出来。   还好有小白狗在,它是一只认真的狗,看着时辰不早了,它便张嘴咬起小宝的衣摆,一个劲的往车边拽。   小宝低头看了看它,还是不想动。   看着僵持的气氛,江夫子道:“小宝,做人要言而有信,你且去吧,早去早回便是。”   虽然没学好学问,但江夫子教的为人处世的话,小宝学的不错,此时微微嘟着嘴,接过秦晴给的包袱,看了看众人,道:“我这就出去办事了,会很快回来的,你们不用太想我。”   待抱着小白狗上了马车,他还从窗口伸出脑袋,向众人挥了挥手,道:“我几天就回来,会给你们带礼物的。”   马车缓缓前行,直到看不见众人,小宝才将头收了回去。   只见马车行过一处时,空气扭曲了一下,车内的一人一狗便昏睡了过去,车也消失不见了。   村口的人们久久没散,待看不见马车了,几个女人便“呜呜”的哭了起来,男人们虽然没有掉眼泪,却也红了眼眶。   江夫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愧疚,他今日对小宝说谎了。   不论众人如何,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人一身白,白衣、白帽、白鞋,便是□□在外的皮肤也泛着白色。   他一出现,众人便似有感应般抬起了头。   “各位辛苦了!七年之约已到,我来接众位回去。”那人道。   回去之事本已约好,躲也躲不过,便也没有人纠结于此,秦晴问道:“大人,小宝还那么小,路上若是遇上什么,可如何是好?”   那人不论何时都嘴角带笑,只听他道:“小宝吉人自有天相,各位守护他七年,知他是真诚之人,想必世间之恶也不会有机会侵扰了他。”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有大人跟着,便是遇到危险,也会转危为安的。”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大家都放下了心,只听一人问道:“可还有机会再见?”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在下也不好说,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我想跳出三界之外七年的众人,应该比我更明白。”那人道:“各位都是积善之人,便不要为难在下了。”   只见那人嘴唇微动,口中似是流泻出一股魔力,缓缓汇聚,成了一扇圆形的光门,缓缓落在地上,那门上发着亮光,门边隐隐有符号流动,看不见门后的景象。   那人道:“各位请!”   话音还没落,便有一人自门内扑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有眼尖的人,看清那人面容,问道:“商先生,你怎得才来?”   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村口的方向,颇有些失望道:“怎么没赶上呢!”   见他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又有人担心道:“商账房,交代你的事,你办好了么?”   商青看向众人,点了下头道:“办好了,办好了,我这不是考了地府公务员,才上任,来得晚了,”说着他还给众人展示了一下他的新衣服,接着道:“你们放心,人间的银票我早就备好,给他们装进去了。”   站在半空中的人,见众人有越唠越想唠的趋势,赶紧咳嗽了两声。   面对新的上司,商青也不敢再多言,道:“各位莫误了时辰,咱们这就走吧。”说罢,便转身带路。   江夫子最先反应过来,边抬步跟上,边与商青搭话道:“商账房,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随着村里的人一个一个过了那扇门,不见了踪影,张村彻底变成了安静的孤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空中之人,还发现了一只漏网之鱼,只听他道:“躲着的那位,出来吧!你若不出来,一会儿这村子烟消云灭,你也就随风飘散了。”   只见一个短发男子从一户门内走出,眼见空中之人是个厉害的人物,他陪笑道:“大人眼力真不错,一眼就瞅见我了。”   “哼!要不你们这些人,传来些绩效规则,我们的工作怎么会这么难,我便是想装看不见也难啊!”那人道。   短发男子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事儿跟我可没半点关系,我才毕业没两天。”   有没有关系那人不知道,但到了他的地盘就得听他的,这事儿错不了,那人道:“你也赶紧进去吧,此处留不得魂魄。”   听他这样说,短发男子张望了一下那个门,有些不确定道:“我也能进这门?会不会没法转世投胎啊?”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回话,只见他右手一扬,便自袖中飞出一根似绳索一般的东西,绳索的一头上带着个勾,那勾似是有生命般,勾住了短发男子的后衣领。   待那人稍稍一用力,短发男子便随着绳索飞入门里。   “进去吧,你!”那人收回绳索,拍了拍手,道:“都跑错了小说,废话还真不少。”   又环视了一周,见确实没甚可疑了,那人便抬手一挥,连人带门都消失不见了。   此地只余空无一人的张村,和空中飘着的十二个人。   对,你没看错,在那人走后,又来了十二个,这些人都身着灰蓝色衣服,其中十一个人身上有字,从“甲”开始,到“干”结束。   你问为什么是“干”,不是“癸”?   因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任癸,天干。”共十二个。   其中缺了一个“己”字,想来那身上无字的,原来便是这个字。   无字人向着远方张望了一下,道:“七年了,也不知大人什么时候才能事了回去。”   众人纷纷安慰,   甲:“七年都坚持过去了,怕啥,就快了。”   乙:“鬼差无生死,才七年,忍忍便过了,你看都出村了。”   丙:“大殿下只是免了你的名,又没扁你的职,字迟早会有的。”   丁:“认真干活,出路不远了。”   戊:“鬼在途中,总有些不如意,你要学会自我调节。”   庚:“失败之后必能成功,你要努力。”   辛:“你业务能力不错,继续保持。”   任:“对大殿下忠诚,总有一日会出头的。”   癸:“上面说的都很对。”   当然也有两个不和谐的声音,   天:“希望大人不要喝酒,一路顺顺利利才是,否则,你的努力都成了空。”   干:“我就觉得你这牛头的造型还可以,保持住。”   扔下因犯错被变成牛头的己,众鬼差纷纷念咒施法,山坳中避世的小山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一片花海。   干完活,十二鬼差化身光点,一闪便不见了,空中只余一个声音,“我总感觉那马车有什么地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兔作者你过来,咱俩谈谈心,你特么写了十几章,写了什么鬼? 被链子拴着的兔作者星星眼道:“小白狗大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体现你的萌,相信我,一切为了XX”   ☆、第十三章      载着小宝和小白狗的马车,确实有些不对。   那幻化的马车许是知道,没有车夫的马车不能贸然进城,便在离城镇一里地的地方将一人一狗放下了。   昏睡中的一人一狗毫无悬念的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还好马车不过两尺多高,地上又有雪,没有摔出个好歹来。   此地是梁国的北边,又正处在冬末,一眼望去所有的东西都是白的。   小宝从没有见过雪,在这陌生的地方,四下里无人,他心中升起了恐惧,不知该何去何从。   还好身边跟了只英明的小白狗,只见小白狗用爪子将包袱系带部分掀起来,头往里一伸,又做了个高难度的翻身,便似翻壳乌龟一般躺在了地上。   蹭了蹭,将包袱的系带部分卡在下巴上,身子稍微一歪,腿使劲一蹬,没起来,再一蹬,还是没起来,“汪!”   看了半天表演的小宝,终于上手帮它翻了个身,背着包袱的小白狗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了,它抬头看了看小宝,“汪”的叫了一声,示意小宝跟着他走。   被小白狗暖到的小宝,迈开步子跟着它往不远处的县城走去,不过他总感觉今天小狗走道的姿势,有点别扭。   小白狗四条短腿倒腾的特别快,好似后面有东西追它一般。   来到县城的小宝震惊了!   城墙竟然有好几丈高!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人!   哇!街上竟然还有小孩儿,在张村除了他,便没见过别的小孩子了!   看着街两边的店铺,再看看街上的小摊,吆喝声四起,带着红色虎头帽的少年,仿佛进入了桃花源,这个地方好热闹,不会就是泉州吧!   开始的时候,小宝跟在小白狗的后面,走的小心翼翼,原来江夫子说的雪就是这个样子,踩一下松松软软的,还挺好玩。   进了县城之后,小宝便似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进到了店里东张西望,一会儿凑到小摊跟前伸着鼻子闻,这包子的味道,真不错!   可苦了后面跟着的小白狗了,它边跑边叫,各种“汪汪”声都试过了,完全没有吸引小宝的注意,只好背着包袱跟在后面追。   周围的人都惊奇的很,竟然有只纯白的小狗,还背着个棕色的包袱,跟在少年的后面跑,这景象在整个县城也是独一份。   小宝却尤未所觉,在张村的时候,所有人唤小白狗作大人,他自然觉得外面的人也应是这么对待小白狗的,便自顾自看得欢。   这县城的主街呈十字型,小宝正在横着的那条街上行走,没什么出行经验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竖着的那条街上一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十字路口横、竖两个方向本就互相看不见,直到快要相撞时,马上的人才挥舞着马鞭,喊道:“让开!快让开!”   小宝毕竟没见过世面,眼里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便是听见了有叫喊声,他也只当那是街上的叫卖声。   十字路口不远处的人们,可是心都提了起来,有人同样挥舞着手示意他让开。   这回小宝可算是看见了,他也对着那人热情的挥了挥手道:“你好!”   眼看便要撞上之时,马上之人,狠狠的拉住缰绳,马发出了一声嘶吼,一双前蹄都提了起来。   眼看马蹄落下便要踩到小宝了,此时才惊觉的小宝,瞪大双眼,张开小嘴,看着离他不过一尺多高的马腿,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悲剧要发生的时候,一个纯白的影子,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自身后扑倒了惊呆的小宝。   马蹄落地后,惊起了无数雪花。   马上之人勒住马,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个字也没说,纵马跑走了。   四周刚刚看了惊魂一幕的人们,也纷纷退后一步,像是有些害怕。   原来同样被吓到了的小白狗,此时发疯了一般在小宝的背上,各种乱踩乱蹦,和着它口中发出的“汪汪”声,活像一只犯了疯病的狗。   被小白狗收拾了一顿,小宝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坐起身来,捡起掉在一旁的虎头帽,拍了拍上面的雪,又重新扣回了头上。   抬手摸了摸小白头的头,他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么冒失了,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   看着他坐在地上,认认真真的低头认错,又扫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小白狗大度的原谅了他,跳到他的腿上,将爪子上的雪蹭了蹭,又当起了领路狗。   不远处站着一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他将手里的扇子打开,挥了两下,冷风铺面而来。他又一哆嗦,将扇子收了起来,侧了侧头对后面道:“这一人一狗甚是有趣啊!”   见没人应声,他才发现站在他后面的人,早已进了酒楼,他赶紧追上去,边上楼,边对着前面带斗笠的人道:“小和尚,你怎么没看完便走了?”   只听那人道:“我看或不看,又有何区别?”   那公子模样的人顿觉没趣,将扇子往腰间一掖,跟着上了楼。   而街上的小宝,肚子也叫了起来,他是上午出的门,如今太阳都偏西了,在车上错过了午饭,这会儿饿的狠。   “咱们吃饭吧!”小宝道。   小白狗冲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前面有一个面摊,锅里热气直往外扑,虽然在外面吃有点冷,但这感觉很新鲜,小宝便径自走到了面摊前。   小白狗见他的架势,便知他所想,还不待他开口,便咬着他的衣摆往一边拽,很明显不想在这里吃。   刚刚受了它的恩,这时自然要顺着它,小宝便跟着它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小白狗的眼光非常好,选的这家酒楼很热闹,还未进门便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冬末还很冷,酒楼的大门虽然开着,却挡着厚厚的帘子,当然小宝没有进门的原因与帘子无关,而是因为被迎客的小二挡住了去路。   小二看着直挺挺往里走的一人一狗,道:“客官,不好意思,牲畜不能进!”   小宝弯腰将小白狗抱了起来,抱在怀里,把它背上的包裹转了一个圈,挡在了小白狗的身前,问道:“这样呢?”   大冷的天为了多赚几文钱,不得不在饭点出来迎客的店小二,抽了抽嘴角,道:“客官,我已经看见它了。”   小宝见这样不行,又将小白狗原样放回了地上,本想与它商量一下去别处,便见一个人提着个鸟笼子进了酒楼,笼子里的鸟活泼的很,还在叽叽喳喳的叫,那小二不仅没拦,还给人掀了帘子。   “他拎着鸟怎么就能进去?”小宝问道。   “汪!”就是,就是!   小二将厚帘子重新掩好,道:“那位客官是店里的常客,更何况人家是去二楼雅间的。”   “那我也去雅间!”小宝道。   “汪!”雅间,雅间!   能要雅间的,都是贵客,一顿饭少不得花上一两银子,小二看他穿的还不错,稍一犹豫,便道:“您得保证这狗不乱叫,不能惊了其他客人。”   小宝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汪!”放心,放心!   看着两人投来的目光,小白狗终于闭上了嘴。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小宝如愿的抱着小白狗,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不愧是大酒楼,一楼着实热闹,二楼也清净。   二楼有四个小间“梅”“兰”“竹”“菊”,一个大间“天下太平”,一人一狗进了“兰”间,小二又嘱咐小宝定要抱好狗之后,便出去了。   屋内有一个圆形的桌子,还摆着六个凳子,小宝将小白狗抱在怀里,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店小二。   店小二肩膀上搭着条白色的布巾,许是前一个店小二打过招呼了,后来的这个敲门进屋之后,对小白狗没有露出惊讶,直接问道:“客官,您吃点什么?”   “吃面。”小宝还从来没点过菜呢,这会儿突然被问到,能想起来的就只有之前街边的面。   “呜呜”红烧肉!小白狗也不敢叫了,只能在他怀里哼唧。   “恩?你说什么?两碗吗?”小宝看着小白狗问道。   “呜呜”糖醋鱼!   “哎?你不吃啊?”小宝道。   “呜呜”烧鸡也行!   “你不吃算了,”小宝撇了撇嘴,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不吃就不吃吧,他转而看向店小二道:“我吃面!”   店小二连什么面都没问,待听到面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心道:哎耶妈呀,那人是不是有病,竟然跟狗说话。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面便上来了,店小二敲门、进门、放面、出门、关门,一气呵成,让本想留他一起吃面的小宝颇有些落寞。   冬天吃碗热汤面,简直不能更幸福了,小宝抱着生闷气的小白狗,夹了一筷子面,递到它面前,问道:“你吃不吃?”   小白狗将头一撇,傲娇的拒绝了。   虽然吃了一碗面也就不到半饱,但初次来便有人给了一碗面,小宝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   待他吃了面,抱着狗下楼时,迎面碰到了店小二。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第一个小副本了,略带悬疑风的,但是不虐主角,开心O(∩_∩)O~~   ☆、第十四章      店小二虽有些怕他,却不能当做没看见,问道:“客官,您吃好了?”   “恩,挺好的。”小宝站在那里,点了点头。   “一碗面二十文钱,”店小二笑着道。   “二十文钱?要我给钱吗?”小宝满面惊讶。   听闻这话,店小二脸上的笑便没有了,这明显是来吃霸王餐的啊!“客官,您点了一碗肉丝面,不能吃了不给钱啊!”   没想到吃饭还要给钱,小宝皱着眉道:“我,我,我没钱啊。”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第一次被人要钱的小宝,心中很不好受,抱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小白狗,他觉得委屈极了。   楼下的老板还没有上来,二楼“竹”字间的门,倒是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腰间别着一把扇子。   那公子伸头看了看僵持的两人,问道:“吵什么呢?”   店小二赶紧给他赔礼道:“不好意思,扰了客官用膳,我们这就走。”   小宝闻声也转头看了一眼,这人他不认识,但那人看见他倒是笑了,这不是被狗扑倒那个少年吗,遂道:“我刚才在屋里都听见了,为了几十文钱至于吗,算爷账上!”   店小二一听,立马笑得更好看了,道:“好嘞!”也不拦小宝,转身下楼去了。   显示完“爷不差钱”的公子,对着小宝点了下头,便又回了雅间。   小宝这会儿也算明白了,来酒楼吃饭是要给钱的,刚那位公子帮他给了钱,他低头看了看小白狗,觉得知恩应该图报,便又抱着狗上了楼。   那公子回到屋内,看了看闭着眼睛,丝毫不受影响的和尚,颇觉无趣,示意和尚身后的人,将灯点上,他刚要坐下,便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本以为是小二,待门一开竟是刚才那个少年。   虽然有人帮忙付了饭钱,但小宝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外面虽然热闹,却没有张村好,才出来不到一天他便想家了。   进了屋里,小宝看了看屋内的四个人,对着那公子模样的人鞠了一躬道:“谢谢您!我要怎么报答您呢?”   那公子还从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少年,几十文钱而已,他一点都不在乎。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便当我请你的。”那公子道。   小宝看着屋内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小白狗却没什么想法,不就是二十文吗,小钱!它的目光都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这才叫饭呢,都是它想吃的。   “我叫小宝。”   “在下薛修杰,”看小宝盯着那边的和尚,薛修杰又站起身来,凑到小宝耳边,抬手遮住嘴,道:“那边坐着那个小秃驴叫了悟。”   薛修杰的声音不小,屋内的人都能听见,可了悟却纹丝未动,依旧闭着眼,双手捋着一串佛珠,双唇微微开合,不知在念哪一段经文。   和尚身后的两个人则微微皱起了眉,满脸的不赞同。   秃驴!小宝还是头次见和尚,见那人闭着眼,他便大胆的走了过去,转到和尚的身后,在三人一狗的瞪视下,弯腰撩起了和尚的衣摆,找着什么。   整个屋里只有小白狗嘴角带笑,它早就料到了,哈哈哈!   薛修杰还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和尚身后的二人,一个皱眉抬手似是要有什么动作,另一个则挡住了同伴。   小宝掀着衣摆皱眉找了半天,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在找什么?”   “尾巴,夫子说驴和马这些动物,都跟狗差不多,有尾巴。”小宝道。   “那你找到了吗?”那声音又问。   小宝失望的停下了动作,看着已经微微转过头来的了悟,摇了摇头道:“没有。”   屋内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薛修杰看着二人笑的停不下来,这人竟然在找人的尾巴!   了悟身后的两个人也将手放下,绷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   小宝倒不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他对着薛修杰道:“他不是驴,你说错了。”谁知这句话引得薛修杰笑得更欢了。   没有弄懂他笑什么的小宝,则看着和尚身后的两人道:“我叫小宝,你们叫什么?”   作为跟班小厮,或者说是下人,从没有在主子面前跟人交朋友的时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说还是不说好。   “薛文、薛武,”了悟道。   小宝点了点头,指着其中高一些壮一些的道:“薛文,”又指着矮一些瘦一些的那个道:“薛武。”   薛修杰见他准确指出了二人的名字,颇有些惊讶,更觉得此人有意思,便也不笑了,道:“小宝兄弟,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小宝当然不嫌弃,既然认识了,便是朋友,他也不客气,抱着小白狗坐在了一个凳子上。   见桌边只坐了三个人,他问道:“薛文、薛武你们不吃吗?”   薛文、薛武毕竟是下人,便是与主子再熟,也不到一同吃饭的地步,薛修杰见状,道:“你们自去楼下吃吧,一会儿账一块结。”   二人听令便出去了。   小宝这时才有功夫看桌上的菜,一桌菜可谓泾渭分明,一半是素菜,白菜、豆腐、萝卜好几样,一半是荤菜,鸡、鸭、鱼、排骨样样不少。   小白狗的前爪搭在桌边,嘴角隐隐有透明的液体流出,薛修杰皱眉道:“狗可不能上桌!”   小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狗,将它放在左边的凳子上,又将右边的空凳子拿到左边,放一个空碗在上面,道:“这样可以了吧?它不叫狗,它的名字叫张三。”   从没见过这么养狗的,竟然起了个人名!不仅要抱在怀里,还得坐凳子上,不过总比上桌强,薛修杰勉强点了点头。   毕竟是他留人吃饭的,这会儿不好表现的太嫌弃,他便将刚才啃过的骨头扔在张三的碗里,示意它吃。   看着还带着人类口水的骨头,张三嫌弃的不行,抬爪将骨头拨到了外面。   见骨头滚落到薛修杰的脚边,小宝赶紧解释道:“它不吃骨头,只吃肉。”说着还给它夹了块排骨。   薛修杰觉得自己被狗侮辱了,刚要发作,便听了悟道:“吃饭。”   了悟的声音似雪水般具有镇定的效果,薛修杰看在他今日话比较多的份上,便闭嘴吃饭了。   这顿饭开始还很正常,到了中间,薛修杰喝了点酒,便嗨了起来,他给张三和小宝都倒上酒,大着舌头道:“喝!今日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了悟只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在寺里一呆就是七年,想来薛修杰也憋坏了。   张三很久没喝酒了,这会儿闻着味道便觉醉了,对着个酒盅舔起来没完,小宝不知道这是酒,毕竟张村禁酒,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有点辣,道:“这水的味道有点怪。”   薛修杰一拍桌子,“对,你说的对,就是有点怪,”他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摇头晃脑半天,才站起身来,将门打开,大喊道:“小二,上好酒!”   不一会儿,便有个小二托着托盘进来,上面有好几个酒壶,他道:“客官,咱们这好酒多着呢,您要哪种?”   “都,都留下,爷今天都能喝了!”薛修杰明显带了醉意,而且酒品也不太好,嚷嚷的整层楼都能听见。   小二却不在乎,他高兴道:“好嘞!”利索的将酒放在桌上,关上门出去了。   小宝起初还不觉得,待薛修杰又唱又跳,手舞足蹈时,他才将凳子往了悟那边挪了挪,一会儿又挪了挪,最后俩人都挨在了一处。   指了指薛修杰,他问道:“他是不是病了?”   “喝多了。”   “哎?他也没喝多少啊?”小宝问。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喝不喝?”小宝又问。   “出家人戒酒。”   “那回家就可以喝了吗?”小宝问道。   如此稚气的问题,了悟竟然想了想,回道:“回家便可以了。”   小宝将手里的酒灌了进去,看着薛修杰,疑惑的很,这么难喝的玩意,他是怎么喝醉的。   “他会一直这样吗?”   “不会。”   “那会怎么样?”   “睡觉。”   了悟的话音刚落,薛修杰便趴在桌子上嘟囔了两句,睡了过去,小宝一脸惊奇的看着了悟,道:“你真厉害。”   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的了悟,竟然顺势点了点头,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饭后管钱的薛文付了账,薛武则扶着薛修杰,了悟戴着斗笠,四人往定好的客栈走去。   当然他们身后还跟着小宝,小宝的怀里是一个只喝醉了,胡言乱语,蹬爪踢腿儿的张三。   待到了县城最大的客栈门前,了悟停住脚,看着小宝。   小宝也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到这里便好。”   “你不跟我一起住吗?”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一起住的了悟,微微皱起了眉,没有说话。   “我们不是朋友么?”小宝又问道。   直接说不是,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悟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薛修杰,道:“什么是朋友?”   “梁伯伯说志同道合的人就是朋友。”小宝答道。   “我们志不同,道不合。”了悟回道。   本以为已经交到朋友的小宝,被无情的泼了冷水,他愣愣的看着了悟。   天已经黑了,只有一些没关门的店铺还挂着灯笼,小宝看着逆光的了悟,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将怀里的张三塞到了悟的怀中,道:“你等着,”说完便跑走了。   接了伸爪蹬腿儿的张三,了悟才皱起了眉,条件反射啊,他本来没想接。   一旁的薛文问道:“二公子,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紧张啊,小宝会出什么大招,与了悟成为朋友呢? 开局!猜一下!   ☆、第十五章      看着没入黑暗的少年,了悟皱起的眉头似是打了结一般,松也松不开,除了当初的圣旨,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人所难的事。   看了看手中顾自舞的欢的四爪小白狗,恩,还背着个小包袱,念了这么些年经文,“众生平等”一句早已印入内心,将狗扔在雪地上不管这种事,无论如何他是做不到。   了悟看了看早已去会周公的薛修杰,道:“先将小叔送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薛武得令,便扶着昏睡的人进了客栈。   看了看已经没有几个行人的街道,薛文道:“二公子,咱们进大堂等吧。”   看着配合着打了个喷嚏的张三,了悟点了点头,随着薛文进了大堂。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快到二更天,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了,客栈的伙计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客官,还要等多久啊?”   了悟这些年失眠的厉害,便是整夜不睡也不碍事,他早已习惯了。跟在一旁的薛文偷偷的揉了揉眼,问道:“二公子,怎么办?”   “再等一会儿,若是不回来,便去睡吧!”了悟道。   在三个人的期盼中,小宝终于携着寒风回来了。   进到大堂,见等在那的两人一狗,小宝深吸了口气,做了个动作,直接震惊了了悟和薛文。   当然张三早已魂游天外,闭眼蹬着腿,醉酒状态还在持续,否则它也会很震惊。   了悟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直盯盯的看着小宝,只听小宝问道:“这回我们可是志同道合?”   显然二人对“志同道合”四个字理解不大一样,但这不妨碍了悟接收到,小宝想与他成为朋友的心意,紧皱的眉峰缓缓松开,他道:“既然如此,早些就寝吧。”   小宝整好衣帽,接过张三,满足的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客栈的后院,原来了悟四人不是住在楼上,而是包了店后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一间正房,空间大一些,两间厢房,空间都很小。   院子中间有一个小池子,池子高于地面一尺左右,里面种着一棵树。   这树不知是什么品种,不是很高,树干却很粗,枝杈也支棱得很,颇有些占地。   薛文、薛武要为了悟守夜,自然跟着他住在正房,喝醉了的薛修杰占了一间厢房,正好给小宝剩了一间。   站在厢房门口的小宝,抬起张三的一只狗爪,对着了悟的方向挥啊挥的,边挥还边道:“了悟晚安!薛文、薛武晚安!”   了悟转头对着他点了点头,听见动静出来迎人的薛武也与薛文一同对着他挥了挥手。   尚不知住宿要花钱的小宝,给自己和张三简单洗了洗,便去睡觉了,许是躺在了熟悉人的身边,张三终于不陶腾爪了。   小宝躺在床上满足极了,交到新朋友,让他一扫之前的阴霾,这真是一个幸福的夜晚。如果他没有半夜被尿憋醒的话。   虽然酒的味道不怎么好,小宝也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不少,半夜终于遭报应了,不对,终于产生后果。   梦中找了半个多时辰茅厕的小宝,最终没有选择尿床,而是醒了过来。   在张村的时候,村里人都很注意饮食,晚上不会做汤啊什么的,又总是嘱咐小宝不要夜里出门,所以这些年他也养成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习惯。   今晚,不,应该说是昨晚陪着薛修杰喝了不少,这会儿真憋不住了,小宝的胳膊有些沉重,他摸着黑将衣服、帽子、鞋子都套好,便急急的往外走。   从未用过恭桶的小宝,没有给屋内一角盖着盖子的木桶一个眼神,便径直出了门。   还好外面有雪,反射着星光,院中也能视物。   在院子的一角找到茅房,解决了问题的小宝,浑身舒泰。   从茅房出来,被冷风一吹,小宝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清醒多了。   走到院中石坛边上,他站住了脚,缓缓转头,看向坛子的阴影处,那里明显有一个黑影!   小宝悄悄靠近黑影,那东西隐隐有些颤抖,他用手指捅了捅,问道:“你藏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撅着屁股,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的黑影,本在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谁知竟然真的被看见了!   那黑影缓缓转过头,看着小宝道:“你看的见我?”   “看的见啊,”小宝点了点头,复又带着疑惑问道:“你藏在这里干什么?在玩游戏吗?”   那黑影向着正间的方向伸了伸脑袋,道:“那屋里住着个和尚,我怕他来抓我。”   “了悟为什么要抓你?”小宝疑惑道,“你们俩认识啊?”   黑影摇了摇头,这时又起了一阵冷风,树枝跟着颤了颤,本是弯着身子的小宝,脖颈落了一小撮雪,凉的他“哎呦”一声。   “外面真冷,你是不是没地方住?要不你去我那屋住吧!”小宝道。   成功捡了一个人的小宝,带着人回了屋。   头一次睡得像条死狗一样的张三,被小宝放在了头上,别说,躺下之后,还挺暖和。   小宝往床里让了让,侧了小半个身子,拍了拍空着的地方道:“你过来这里睡。”   待两人都躺好之后,小宝也不大困,便与那人唠起嗑来。   “我叫小宝,你叫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但他们都叫我胆小鬼。”   “难不成你姓胆?还真是个少见的姓。”小宝道。   胆小鬼:“……”   “你刚才说‘他们’,本来还有别人吗?你们果然在玩游戏。”   “恩,本来是有好几个人,但他们见和尚来了,便都跑了,只有我不知道去哪,没跑了。”胆小鬼道。   “你们玩的什么游戏?”   胆小鬼:“……”   “我们都住在一起了,以后就是朋友,带我一起玩好不好?”小宝问道。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朋友的胆小鬼:“……”   两人聊天,慢慢变成了小宝的独角戏,聊着聊着他也困了,想着胆小鬼身上真凉,他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之时,小宝正睡的香,忽然屋内响起了一阵疯狂的狗吠声,他闭着眼打了个哈欠,伸出双手,想要给张三一个熟悉的拥抱,但手都举酸了,也没见小白狗跳上来蹭蹭。   半夜起夜真是件讨厌的事,小宝将手放下,又打了一个哈欠,才缓缓睁开了眼,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便被张三一狗爪子拍在了脸上。   顿时清醒了小宝,挪开狗爪,坐起身来。   此时床上一人一狗对坐,互相看着对方,眼神甚是专注。   又打了一个哈欠,小宝问道:“张三,你干嘛啊?”   你的脑袋!“汪!”   “啊?你要去茅房吗?”小宝问道。   你的脑袋!“汪!”   “那你去吧,就在院子那个角上呢。”说着,他还指了指那个方向。   你的脑袋!“汪汪汪!”   困惑的看着炸了毛的小白狗,小宝抬手挠了挠头,哎?好像有哪里不对!   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小宝才想起来,昨天他就变成小和尚了,笑着道:“怎么样,这是我昨天晚上理的。”   听他说是自己理的,小白狗跳将起来,后爪着床,前爪扑上小宝的脸,似是要将他打醒。   你个愚蠢的人类,动不动就剃毛,你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汪汪汪!”   小宝则就着它扑过来的姿势,抱住了他,蹭啊蹭啊,蹭啊蹭,愣是把张三的火气蹭没了,这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来昨晚被了悟拒绝之后,小宝反复思考了志同道合的意思,毅然决定去理一个光头,当然自以为变成光头就是和尚的小宝,成功的虏获了一个朋友。   而没有钱付账的小宝,被迫在理发师家里,砍了半个多时辰的柴,睡了一觉之后胳膊酸疼。   此时小宝正趴在床上,下巴枕在枕头上,两条胳膊向前伸直。   而嘲笑他变成秃驴的张三,则蹦跶着小短腿在他的胳膊上踩来踩去,做按摩工作。   小宝边享受着服务,边道:“我昨晚交了个朋友。”   恩恩,你变成小秃驴,交了一个大秃驴。“汪汪!”   “他同意以后带着我一起玩。”   对对,你死皮赖脸变成光头,成功的打动了别人。“汪汪!”   “我觉得他挺好玩的,你也觉得有意思?”   是的,角色扮演,你再也不是张村的小宝了,你是来自张村的小和尚。“汪汪!”   ……   秃驴唇对不上张三嘴的唠了半天闲嗑,小宝抻了抻胳膊,感觉舒服多了。   一盏茶之后,劳累了一早的张三,怨念更深了。   冬末的早晨天很蓝,天际有些泛白,似是与地上的雪连成了一片。   了悟醒了之后,薛文、薛武便去张罗吃的,薛修杰进屋时,便见了悟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拨着上面的珠子,嘴也一张一合的,显然在念经文。   从来都是以各种方式想要逗了悟说话的薛修杰,进到屋内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关上房门,悄悄的走到了悟旁边,学着了悟的样子盘腿做好,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几息的功夫,他又伸手去拿了悟拨着的佛珠,放在手中学着了悟的样子,一颗一颗的拨着。   能如此捣乱的人,除了薛修杰便没别人了,了悟仍闭着眼,问道:“你作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兔作者,我怎么觉得你笔下的小宝是个智障呢? 认真捉虫的兔作者,看了看它道:“一定是你感觉错了,他为了逗小天使们开心,使尽了浑身解数,一点都不智障。” 小白狗满意的走了,兔作者望着它的背影摇了摇头,“谁养的像谁,这是作者也改不了的。”   ☆、第十六章      待薛修杰想诉苦时,便听见厢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吓的一个激灵,攥紧佛珠下了地,轻轻的移到窗户前,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往外张望。   只见院中的少年蹲在茅厕前,也不进去,手指拨着地上的雪,不知嘟囔着什么。   薛修杰更紧张了,他招呼道:“小和尚,你快来看啊,快点!”   了悟本不欲理会,但见他面露急切,声音带些恳求的意味,便凑了过去。   而院中的小宝,此时到底在说什么呢?他在与张三商量今后的事。   小宝问道:“你说这个地方是不是泉州啊?”   “……”   “咱们怎么找人啊?”   “……”   “你说这里会不会是京城?”   “……”   “咱们没有钱,怎么吃饭啊?”   “……”   “这地方真不好,干什么都得花钱,哎!你说不会睡觉也花钱吧?”   “……”   屋内的薛修杰越看小宝越觉得诡异,他与一旁的了悟道:“我半夜尿急,起来如厕,便见那个小宝弯着腰,在院中嘀嘀咕咕的,你说他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说着,薛修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了悟给了他一个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患有疯病之人。   “哎?你怎么这么看我啊,我说的是真的,你夜里没听见吗?”薛修杰问道。   提到这个,了悟也颇有些疑惑,七年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见他摇头,薛修杰本想问问缘由,便见院中的小宝回了屋,他又转而道:“你看你看,他在院中说了会儿话,就又回去了,你说他要不是有什么问题,”说到这,他还凑近了悟耳旁,道:“会不会是他见鬼了?”   用发怒的“呜呜”声,将小宝撵跑了的张三,终于顺利的清空了身体内的废物,人类真是没有眼力见的动物,差点害得它便秘!   张三出了茅厕,在雪地上蹭了蹭爪子,蹦跶着往厢房跑。   屋内的了悟,唇角扬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道:“张三。”   薛修杰也看见了,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昨夜是看错了。将佛珠扔给了悟,他打了个哈欠,道:“一只笨狗,吓得爷半宿没睡踏实,哼!”   了悟则觉得这一人一狗甚是有趣,说不定真有些特别。   回到屋内的小宝,先是想起了不见的新朋友,后又释怀,朋友也许是忙,才不告而别的。   左右无事可做,他便想看看秦晴给的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一打开不要紧,小宝的下半辈子都有了保障。   将包袱简单系好,小宝拿上它便往外走,刚好碰上了回来的张三。   你拿包袱干什么?“汪汪!”   “你也想知道包袱里有什么?咱们去找了悟一块看!”小宝道。   不行!不能给别人看!“汪汪!”   薛修杰正想去看看早饭,刚出门便见了一番奇景。小宝拎着包袱往正房走,小白狗先是咬着他的衣摆被拖行,后又见这招无效,便蹦着跳着的去够包袱,但一切都是徒劳……   薛修杰只是觉得小宝与昨日有些不同,又一时不知是哪不同,便没猜到他与了悟有了友谊。   只见薛修杰站在门前,将手一横,挡住了去路,了悟虽然是和尚,也是有身份的和尚,怎么能让个陌生人随随便便闯进他的房间。   小宝见他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略一犹豫,便灵光一闪,道:“是不是需要对个暗号?我记得我听过的一个故事里有,好像是‘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是什么?薛修杰和张三都是一脸茫然。   见他没让开,小宝问道:“那我给你昨日的饭钱,再加点小费,是不是给了小费就能进门了?”   见他真的要解包袱拿钱的样子,薛修杰嘴角不自觉的抽了起来,小费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小宝要打发他的样子,可是明显的很,“你……”   不待薛修杰说些什么,屋内传来了悟的声音, “让他进来!”   “切,进去吧!进去吧!”薛修杰无声的看了看四周,便也不为难一人一狗,径自去寻饭了。   进到屋内的一人一狗,非常自觉的坐上了了悟的床,小宝将包袱打开放在两人之间,伸出一个手指去戳了悟。   了悟闭着眼问道:“有事?”   再戳。   睁开一只眼,入眼的便是一颗小光头,许是被小光头晃了眼,了悟放弃了打坐,迎着小宝希冀的目光,看向了那一包袱的银票!   是的,满满一包袱日常得用的东西,竟然就是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这一包袱加起来少说得有几千两。   若是薛修杰在,定会震惊不已,一个连二十文面钱都付不起的人,竟然是个腰缠千两的小地主。   了悟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哪里来的?”   “我的”小宝道。   一旁的张三也挺了挺胸,这是它背的!   “财不露白。”了悟道。   对于了悟难得的热心相教,小宝一点也没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见他拿起一张银票,道:“没事儿的,这是黄色的。”说着,将手中银票递给了悟让他收着,“给你。”   “给我作甚?”   “我们是朋友,有钱一起花,这个给你!”小宝道。   还不等了悟说出拒绝的话,便响起了敲门声,薛文、薛武端着早饭进来,后面还跟着两手空空的薛修杰。   薛修杰凑到床前,问道:“你们聊什么呢?”待看见包袱里的东西,他瞪大眼睛,问道:“哪来这么多银票?”   小宝见状,赶紧把手里的银票塞进了悟的衣襟里,又快速的将包袱系好把张三放在包袱上,那动作一气呵成。   本以为他会再分出去一张的小白狗,顿时心落回了肚子里。   了悟胸口的一张纸隐隐发烫,他对小宝的“朋友”二字,有了新见解。   最可怜的莫过于薛修杰,他才是那个大方帮小宝付饭钱的人,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银票,小宝这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是可忍孰不可忍,薛修杰怒道:“我都看见了,你藏什么藏?”   小宝一双大眼左看看右扫扫,就是不看他,一副“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张三则顺势趴下了身子,用一身白绒绒的毛,挡住了包袱。   一锤铁拳打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薛修杰心中的怒气掩也掩不住,吃他的、住他的,竟然视他为无物。   “把帽子戴上,吃饭了。”了悟一句轻飘飘的话,立时戳破了薛修杰的怒气,他这才注意到小宝的光头,他指着小宝道:“你竟然也是个小和尚!”忽又想起昨日小宝身后确实有发尾,“不对,昨天还有头发呢!”   薛修杰的眼睛在了悟和小宝身上来回瞟,似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了悟则站起身去吃饭,将包袱给张三背好,小宝也抱着狗往桌边走去。   这一顿饭三人一狗心思各异,饭后便是分别的时候。   看着小宝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悟身后,收拾完东西的薛修杰道:“小宝,我们要往南走了。”   这意思明显是要分别,小宝有些不高兴,闷闷的问道:“去哪里?”   薛修杰闻言并不答,反而皱起了眉。   “去往缘法寺,”了悟道。   “不能带上我吗?”小宝问道。   这话一出口,屋内的四人俱有些呆怔,不到一日的接触下,他们都能感觉到,小宝与一般的少年不同,心性幼稚,又带着几千两的银票。   带着个移动的巨型银锭,还是个摸不清底细、会自己说话的银锭上路,着实不是个好想法,虽然带上小宝对这几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困难,但之前他们并没有想过,乍一听小宝提到,屋内一片寂静。   小宝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见四人都不说话,便抱起张三,道了谢,往外走。   看着他落寞的身影,了悟便想起了昨夜摘下帽子,满脸带笑的小光头,此时的小宝让他心跳失了一拍,很不得劲儿,他道:“你可是也要往南走?”   小宝赶紧转过头道:“我要去泉州,不知道往哪里走。”   了悟对梁国地里志特别熟悉,稍一想便知是同路,他道:“既然同路,便一起走罢。”   听闻这话,薛文、薛武松了口气,无依无靠的小宝还是挺可怜的,若是能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薛修杰则面露嫌弃,这个小鬼恩将仇报,不是什么好鸟,哼!不过他还是同意了悟的决定,毕竟自遇见这个小鬼以后,了悟的话多了不少,他乐见其成。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宝,他又抱着张三坐了回去,离了悟更近了一些,道:“你怎么不冒昧的问问我,去泉州干什么?”   嘴角一勾,了悟配合着问道:“你去泉州作什么?”   小宝身体侧倾,凑近了悟,在他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去泉州找一个人,问问他跟谁定了亲,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另外三人听见他的话,没有多惊讶,倒是平日里冷冰冰的了悟竟然笑了,更让他们惊讶,虽然笑的不明显。   张三则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小宝,它觉得独自带小宝出门这个决定是个错误,不过也许遇到了悟是件好事呢,张三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薛修杰: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兔作者道:“你的伤害才刚刚开始,你可以把初始值调低一点。”   ☆、第十七章      了悟十四岁之前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十四岁之后便成了白马寺的小和尚,只不过他当自己是和尚,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毕竟当年圣旨上只道让他来白马寺祈福,没有准他出家为僧。   初时他极力要求剃发,寺院的主持虽然勉强同意了,但不敢给他烫戒疤,便是尚书省下的祠部也不敢给他发度牒。   自到了白马寺,七年之内,了悟从未出过寺门。他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看些杂七杂八的故事了,好似真当自己是个和尚一般,整日研究经文。   又患了严重的失眠,了悟的性子越来越冷,便是长公主和驸马前去探望,也与他说不上几句话。   终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白马寺的主持得了圣上的意,许了了悟出门游历,了悟这才出了寺,下了山。   出行之前,主持与了悟彻夜长谈,意在劝他多了解俗世,多感受世人的喜怒哀乐。   刚出来那几天,薛修杰对此不抱希望,毕竟一个连吃饭都要先念上半个时辰经文的人,许是没什么能够打动他。   一切从遇到小宝之后便有了变化,那个会找人尾巴的小光头,竟然意外的粘了悟,而了悟也愿意时不时的回上他几个字,这让薛修杰看到了希望。   北地的官道上,此时正行着一辆马车,马车前头是双马拉车,车板上坐着两个车夫,车里则坐着两个人,不,应该是三个,还有一个脑袋伸到了窗外,还好他脑袋小,不然卡在窗上可如何是好。   张三趴在小宝的腿上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看他丢人的样子。   小宝头歪坐着身子,手搭在车窗的边缘处,头伸出窗外使劲往前看。   这么冷的天,掀着窗上的帘子,冷风嗖嗖的往里刮,抱着暖炉的薛修杰仍觉的冷,他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看够,外边都是雪,晃眼的很,有什么好看的。”   小宝将头收了回来,冻得通红的脸上还带着兴奋,他揉了揉眼道:“那马好神奇,跑起来身上的颜色会变,红了不少。”   外面拉车的两匹汗血宝马,似乎听懂了小宝的表扬,昂首挺胸,跑得更快了。   薛文、薛武赶紧拉住缰绳,这次出来是为了游历,慢慢的、安全的才是第一,跑得越快回白马寺的时间便越早,这可不是他俩想看见的,更何况跑快了,马车颠簸,累到车里的主子们可就不好了。   终于暖和了一点的薛修杰,完全不能理解小宝的兴奋,他抬手搓了搓脸道:“等到了住的地方,让你骑马跑两圈,这会儿别看了,冻死我了。”   薛修杰闭上眼,刚想靠着车壁假寐一会儿,便听小宝问道:“你会骑马吗?”   “当然……”会字还没出口,他便见小宝凑到了悟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了悟,明显问的是那个大和尚,薛修杰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闭上了眼。   了悟道:“会。”   “真的哦,马好骑吗?”小宝问道。   了悟:“……”   还没睡着的薛修杰:“……”   薛修杰也不知道马好不好骑,但下午到达南村的时候,小宝已经说服了悟教他骑马了,薛修杰听了不住的抽嘴角。   南村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子坐落在官道一侧,住着几十户人家,官道的另一侧则是村里人开垦的地,种些庄稼,此时还未开春,一眼望去地上光秃秃的,只余白雪。   南村是个热情的村子,马车才到村口,便有村民出来看,不一会儿里长带着两个人便迎了出来。   喜爱交涉的薛修杰理了理发髻、拍了拍衣裳,将腰间的扇子拿了出来,掀开车帘下了车。   薛文、薛武站在地上,见他下车,赶紧上前搭手。   顺利落地的薛修杰,扬手一揖,对着来迎的几个人道:“各位怎么称呼?”   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打量着他,笑着道:“我是这儿的里长,您几位可是要留宿?”   “正是,正是,您这村里可还有能住人的地方?”薛修杰连忙点头道。   里长边向他身后张望,边问道:“不知你们是几位啊,我们村里只能腾出两间空房。”   出门在外,有住的地方便不错了,薛修杰道:“我们五个人,挤一挤应当是能住下,那就有劳里长了。”说着便将一小角银子,塞到他的手中。   村子坐落在道边,里长许是见惯了来客,收惯了赏银,此时并未多惊喜,只热情的请几人往村里走。   薛修杰跟着里长往村里走,薛文、薛武则牵着马车。   小宝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张望,原来村子也可以是这样的啊,所有的房子都一个朝向,分成好几趟,很整齐的样子,好像还有个小孩在往这边看,小宝伸手小幅度的挥了挥。   那小孩见他挥手,一溜烟跑没了,小宝略有些失望。   待到了地方,薛修杰才知道竟然是相邻的两家房子。   房子从外面看有些破旧,各自有一个小院子,门都冲着南边开,只住一宿其实合不上那一角银子,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没甚好嫌弃的,毕竟村子里的房子都与这处这差不多。   虽然一路走,但毕竟是还不熟悉的两伙人,小宝带着张三进了西边的房子,余下四人则牵着马车进了东边的院子。   小宝住的屋子还算整洁,正房只有一间,进门便能看清一应事物,左边是一张床,右边是一个柜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间则放了一个方桌并几个凳子。   一人一狗上床试了试,没试出个好歹,所幸躺着唠起嗑来。   小宝道:“这个屋子,跟咱们家差不多。”   恩,差不多。“汪汪!”   “我有点想家了。”   别想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汪汪!”   “你说他们要是看见我变成小和尚,会怎么样?”   丑死了。“汪汪!”   小宝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无论我什么样,他们都会喜欢的。”   “……”   这厢一人一狗放松的唠起家常,那厢薛文、薛武将马牵到后院栓了起来。   进了屋的薛修杰则对着了悟道:“这房子,可真不值我那二两银子,你看,你看,这床勉强能挤下两个人,啧啧,还好你不用睡觉,否则得挤死我。”   “你若不想睡,可以睡马车上。” 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睡不着的薛某人,大放厥词之后,被了悟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   又心疼了一下兜里银子,薛修杰一撇嘴便不搭理他了,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小时候粘着他小叔长小叔短的小百归,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还不等薛修杰吩咐薛文、薛武去寻东西,里长倒是先来了,时辰还不太晚,日头也没有偏西,他是来邀请众人到他家吃饭的。   薛修杰心内默默数了数日子,道:“不劳里长了,今日我们自己做饭。”   里长又问道:“可要用些米饭、馒头,我叫人做好给你们送过来。”   摇了摇手,薛修杰道:“多谢里长,不过,就不麻烦你们了,主食我们也有。”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薛修杰又掏出一角银子,让薛武跟着里长去拿些萝卜、白菜之类的。   小宝和张三在闻到菜香时,停止了对不上茬的聊天,虽然没人来叫,但一人一狗寻着香味便去了隔壁。   刚一进屋,小宝便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香香。“汪汪!”   刚擦了手的薛修杰,一脸骄傲,问道:“怎么样,香吧?”   一人一狗点头如捣蒜,“香,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是什么?”   “当然是爷做的饭菜,爷做的药膳可是天下第一,今日你们可算有口福了,”薛修杰道:“小光头,快点洗手吃饭!”   竟然是薛修杰做的饭!虽然难以置信,但小宝还是高高兴兴的给自己和张三洗了手爪子,坐在桌边准备开饭。   虽然都是素菜,但一桌人都吃的很满足,薛修杰做的药膳不仅闻着香,吃着也可口。   只这一顿饭,小宝对他的印象就由“醉酒的疯子”变成了“美味的大厨”,饭后小宝拍着小肚子,道:“薛修杰,你做饭真好吃。”   “叫小叔。”了悟道。   薛修杰长的俊俏,话多且活泼,给人的感觉也就二十出头,若是薛修杰让他叫小叔,他定是拒绝的,但这话是了悟说的,小宝便直接道:“小叔,你做饭真好吃。”   得到夸奖,又认了个侄儿,薛修杰高兴的很,自然要表示表示,“来来来,伸出手,我给你号号脉,我这医术可是天下第一,让我给你看看。”   边号脉他边点头,道:“恩,不错,身体健康,能长命百岁。”又偷偷瞟了了悟一眼,接着道:“比某个小和尚强多了,挑食得很,就知道吃素,怕是活不长。”   给小宝号完脉,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张三很配合的将爪子伸了过来,薛修杰抽了抽嘴角,道:“我不是兽医,号不到你的脉。”   “哎?你不是天下第一吗?怎么号不到张三的脉。”小宝疑惑道。   “你以为给它起个人名,它就真是个人么?”薛修杰气急败坏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兔作者觉得薛修杰很可怜\(^o^)/~ 进入剧情模式,兔作者就不剧透了,希望小天使们可以收藏文文,包养兔子就更好了。_(:зゝ∠)_   ☆、第十八章      小宝成功的惹怒了薛修杰,被撵了出来,他刚出院门,就见不远处蹲着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好像在玩雪。   正愁吃饱了没事干的小宝,兴趣高涨,他东瞅瞅西望望,似是不经意般,挪着步子往人家跟前靠,其实余光一直瞥着那几个小孩。   待靠近了,见几人没有有跑,他才问道:“你们玩什么呢?”   蹲在一起的有五个小孩,大概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脏兮兮的棉袄,显然一冬天都没有换过,他们围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大半圆,开口处正好对着小宝的方向。   冬天常在外面玩的小孩,经常挨冻,脸上都会有些皴了地方,红的发黑,看起来脏兮兮的,这五个小孩便是这样,只有蹲在中间那个稍好一点,但与小宝相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听到他说话,五个小孩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只听中间那个小孩声道:“我们在玩过家家。”   “过家家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对于几年前还曾自己玩泥巴的小宝来说,能有人陪他玩游戏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当然张三不是人。他问道:“你们能不能带我一个?”   其他四个小孩都转头看中间的那个,显然以他为首,那小孩打量了小宝一会儿,道:“我是里长的孙子,你是谁?”   “我叫小宝,”他又抱起身后的小白狗道:“这是张三,我们能一起玩吗?”   村里之前也有人养狗,但是过年前都杀了,小孩们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狗,眼里都迸射出惊喜。   本来躲在小宝身后,努力与白雪融为一体的张三,被抱了起来,接受一众脏兮兮小鬼的盯视,一会儿可能还得陪他们玩游戏,它才不想玩过家家呢!“汪汪!”   “你的狗不会咬人吧?”   “不咬不咬,它可乖了。”小宝道。   小孩们勉强同意了一人一狗的加入。   “怎么玩?”小宝抱着张三蹲了下去,将大半圆的缺口堵上。   里长的孙子显然受到家里人的影响,具有里长的风范,他道:“我们玩娶亲的游戏,”他指了指左边两个小孩道:“这两个是你的爹娘,”又指了指右边两个小孩道:“这两个是我的爹娘。”   蹲着的小孩都是男孩,小宝微微皱起小眉头,道:“这两个不是我爹娘,我不认识他们!”   “假装的,就是把他们当作你的爹娘。”里长的孙子解释道。   “哦,”小宝点了点头,又问:“娘可以是男的吗?”   里长的孙子将手里的雪块捏碎,提高声音道:“假装!假装!你听不懂吗?”   曾经无师自通假装肚子疼的小宝,终于停止了发问。   里长的孙子又道:“假装我是女的,你要娶我。”   莫名其妙有了未婚妻的小宝,点了点头,假装就是假的,他道:“行,我娶你。”   “你娶我得拿聘礼,你准备了吗?”里长的孙子问道。   “聘礼是什么?”小宝问道。   “一般讲就是钱。”   想起被张三藏起来的包袱,小宝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钱。”   “你没有钱,怎么娶我?没有钱你就去借钱啊,跟你一起的人有没有?你可以去找他们借啊!”里长的孙子道。   “那我去借,要借多少?”小宝问道。   见他要起身,里长的孙子赶紧拦着道:“哎!你干什么去?不是说好了假装吗,你捏两块雪当做银子就行了。”   又蹲好了的小宝,跟着他的“爹娘”捏了好几块“银子”,按着里长孙子的要求定亲、送礼、娶亲、过日子,最后还生了个孩子张三。   本来一切顺利,但小宝的一句:“张三是狗,人怎么能生出狗来呢?”打破了一群小孩的耐心,他们扔下这个不开窍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双手冻的通红的小宝,自我检讨道:“我怎么这么笨,都说了是假装的,”他边搓手边往回走,对小白狗道:“张三,我是不是直接叫你儿子就对了?”说完他还自信的点了点头,“这回明白了,明日再找他们玩。”   很庆幸没有变成小宝儿子,后来又被小宝唤作儿子的张三:“……”   这一日坐马车累的很,又在外面玩游戏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天刚刚黑下来,小宝便困了,他乖乖的去上了个厕所,便与张三早早的睡下。   而隔壁的薛修杰又一次不满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竟然要睡觉!”   “恩,困了。”了悟道。   本来屋内地方就不大,薛修杰的计划是:他自己睡床,让了悟去床脚打坐,当然床头也勉强可以接受。薛文、薛武轮番守夜,将屋内的凳子拼一下,凑合一晚就行。   本来完美的计划,出现了最大的变数,了悟竟然不失眠了!   薛修杰抱怨道: “两个大男人,挤一个床,怎么睡啊?”   “外面的马车给你留着。”了悟不再搭理他,脱了外衣,面朝里面躺下,给他留了一半的地方。   被侄儿的态度冻的半死,薛修杰撇了撇嘴,面带勉强的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一张三尺多宽的床上,两个大男人各盖一床被,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他觉得这绝对是今日最倒霉的事儿!   后来他才知道,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已至三月底,北地虽然寒冷,地上有积雪,但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要开化,天气会越来越暖。   但是不知怎得,这夜刮起了风,屋里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隐隐能见外面树枝摇晃的影子。   若只是这样也还好,谁知半夜竟然有哭声和在风中,那哭声若隐若现,时断时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本就睡着不舒服的薛修杰,翻身时差点掉到床下,他吓了一跳,一下惊醒了过来。   这一醒,他便再也睡不着了,他将身上的被子裹紧,瞪着双眼看着外面偶尔晃过的黑影,心中吓的要死,人他不怕,但他怕鬼啊!这难听的哭声,明显不是人声。   桌上的油灯,静静的发着黄光,薛武捂着棉被躺在凳子上,薛文则披着棉衣,靠在桌旁一手撑着头打瞌睡。   也不能怪二人偷懒,毕竟白日里要赶车,晚上又要守夜,着实累得很。   薛修杰虽然不是个苛刻的主儿,但他这会儿害怕的紧,外面的哭声一点也不婉转,倒是一气接一气儿的,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正所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对,应该是“独害怕不如都害怕”,薛修杰先是推醒了熟睡中的了悟,又唤醒了薛文、薛武。   没有打更的,四人也不知道时辰,后醒来的三人脸色各异。   了悟从未睡过这么好的觉,乍一醒,迷茫了一阵,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听到薛修杰的叙述与若有若无的哭声,他倒是不怕,毕竟“白天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叫门。”   薛武会些拳脚功夫,对付几个小混混没有问题,却不是什么高手,他没走过江湖,只幼时跟着个老头学了一段时间的拳脚,后来老头没了,他被了悟的哥哥薛百川捡回去,当了小厮。   这会儿听见声音,他只是皱眉,疑惑的很,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   薛文则打了个哈欠,眼中积了些泪水,心中愧疚,后半夜该他守夜,但他实在是太困了,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外面的哭声不算小,他却没警醒,确实失职。   了悟认真听了一会儿,问道:“哪来的哭声?”   薛修杰吓的够呛,此时两人都坐起身,披着被子,他本想靠了悟近一些,谁知他往了悟身边靠一点,了悟便往旁边挪一点,明显的嫌弃,反复了几次,他也不指望了悟,把薛文、薛武都叫到床上,道:“这还用问,一定是闹鬼了!”   “这世上有鬼?”了悟问道。   薛武则皱着眉头道:“我出去看看。”   同样作为小厮的薛文自然不好偷懒,二人结伴出了门。   今夜没有星光,只屋内昏黄的光能映出窗外,还好四下里都是白雪,总是亮堂一些,二人适应了黑暗之后,便四下里看了看。   只有院门前的树偶尔摇晃一下,却不见人,哭声响起的方向难以辨别,着实有些蹊跷。   二人起初以为是有人在院外捣鬼,但走出院子,也没发现人,二人便升起了些恐惧,快速的回了屋子。   将门关好,薛文摇了摇头,道:“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没有,这一看就是鬼在哭!”薛修杰对着了悟道:“你不是和尚吗,赶紧念经啊!超度了她,快点!”薛修杰急道。   见他确实害怕,了悟也不再啰嗦,盘好腿,拿起佛珠,念了一段《金刚经》。   不知是经文起了作用,还是鬼闹累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哭声便停了。   了悟仍闭眼打坐,不知是在冥想还是睡着了。   薛修杰则熬得两眼通红,眼圈黝黑,也不敢睡觉,直到天边泛白。前夜被小宝吓了一次,昨夜又被哭声吓了一晚,薛修杰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睡觉了,不过天光大亮之时,他还是睡着了。   太阳升起来时,屋内明亮起来,薛文、薛武轻手轻脚的收拾洗漱,准备去做早饭。   了悟突然睁开了眼睛,披上外套,穿上鞋,带好斗笠,要出门。   薛文见他着急,道:“二公子,屋内有恭桶。”   了悟手放在门闩上,微微皱眉,道:“昨夜未闻狗叫,我去看看小宝。”说完也等人回话,便出了门。   薛武与薛文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了悟出了门。   先一步到了隔壁的了悟,伸手拍了拍门,门竟然自己就开了,显然没有挂门闩,他问道:“小宝,你起了没?”   等了半天没人应,了悟便推开了房门,屋内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狗:你说什么?小宝丢了? 小白狗:Σ( ° △ °|||)︴连我也丢了?   ☆、第十九章      了悟在屋内转了一圈,床上的被子整齐的很,不知是没人睡,还是早早的叠好了,昨日他并没有来过这屋,这会儿也看不出变化。   薛武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疑惑道:“奇怪了,人呢?怎么连张三也不在。”   了悟心里多少有些烦闷,想起昨日一早的事儿,他又特地去茅厕看了看。   这户人家的茅厕简单的很,地上挖了个坑,用木头围了起来,木头高矮不一,门的地方也是个半人多高的简易木门,里面若是站个人,外面看得清清楚楚,显然此时小宝不在里面。   了悟又不死心的去近前看了看,也没有张三。   这一人一狗难不成凭空消失了?还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想起昨天小宝想要同他们一路走的可怜样,想必是不会晚上单独走的。   若是被人捉走了,张三不可能不叫,他们几人住在隔壁,若是有狗叫声,应当能听到才是,除非张三叫不了!   这厢了悟愣在茅厕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那厢薛武有些急了,问道:“二公子,你可是要去茅厕?用不用我回去给你找些草纸?”   了悟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站的地方不大方便,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便又返回了小宝的屋内。   许是习惯了在床上打坐,了悟进屋没有看凳子一眼,便是径直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上,他道:“薛武,你说小宝会不会自己走了?”   薛武性格直,话也不多,以前在寺里,了悟又不怎么说话,二人的交流实在有限,这会儿被问到,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   这会儿周围也没别人,能商量的就只有薛武,了悟道:“昨晚吃饭,便没见张三背着包袱,若是他们走了,包袱必然也要拿走。”   说到这里,他便顾不得什么礼数,查清小宝是不是自己走的才是最重要的,他对薛武道:“找找看,包袱还在不在。”   两人将床上、床下、柜子里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可惜什么也没找到,坐回床上的了悟,心中有些失望。   “包袱没了,也可能不是自己走的。”薛武道。   这话让了悟失望中多了些急躁,人到底去了哪里呢?许久没有这么大情绪波动的了悟,定了定心神,不管这个村子有没有鬼,先找到小宝,确定他不是被捉走了,才是最重要的。   了悟刚决定去寻里长帮忙,便听见隔壁响起了哭声、狗叫声和薛修杰气急败坏的声音。   了悟与薛武对视一眼,二人赶紧回了东边的屋子。   此时屋内,小宝正揉着脑袋,大声嚎哭,伤心不已,地上的小白狗也跟着汪汪叫,而刚被吵醒的薛修杰则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见到小宝没事,了悟放下了心,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薛修杰没有好气道:“我哪知道,一进来就哭,吵的我头疼。”说罢,翻了个身,蒙上脑袋,欲再与周公幽会。   听到了悟关心的话,小宝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了悟看着眼前的虎头帽子,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挣扎了半天,他抬手拍了拍老虎的耳朵,安慰道:“不哭,不哭。”   许是了悟的声音能安定人心,小宝的哭声渐渐小了,他在了悟的怀里一抽一抽的道:“有人拿雪球砸我,砸我的脑袋,可疼了。”   这明显撒娇的语气,了悟还是头一次听,他将手覆在小宝按着的地方,揉了揉道:“是这里吗?”   从未见过了悟如此温柔的薛文、薛武睁大了眼,愣在那里,便是努力想睡觉的薛修杰也坐起身来,面带惊悚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经过一番安慰,了悟、小宝、张三占领了床上的大部分地方,薛修杰则被挤到了一角,众人这才听了小宝的遭遇。   原来昨晚早早睡下的张三和小宝,天刚亮便醒了,想着时辰有点早,一人一狗便到院子里上了个茅厕,又回到床上躺着。   可是回到床上的只有一个人,张三高高兴兴的跑了,它不知去谁家偷了一个鸡蛋,又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回来的张三用前爪把门挠的吱吱响,被小宝放进屋里,擦了爪,放到床上,它才“噗”的一下,把鸡蛋吐到了床上。   已经知道出门吃饭要付钱的小宝,对鸡蛋的来历表示了极大的怀疑,“哪里来的鸡蛋?”   自己拿的。“汪汪!”   “你是不是像在村子里一样,捡了就跑?”小宝问道。   对的,对的。“汪汪!”   小宝知道张三爱吃鸡蛋,可这村子边上可没树林,都是些田地,略一思索,他便给了张三两个选择:“要么把鸡蛋还回去,要么给人家钱,二选一!”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能买无数个鸡蛋,善于算账的张三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鸡蛋,对你没看错,它把鸡蛋用爪子扒拉到了自己的肚子下面。   一人一狗达成了协议之后,张三跑出去取了包袱,看着小宝拿出一张银票,又将包袱叼了出去,此间动作之利索,让人叹为观止。   本着“君子爱蛋,取之有道。”的原则,一人一狗拿着银票便出门了,跟着张三拐了几拐,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没有院子,房前堆了些稻草、木头,小宝问道:“就是这户人家?”   张三爬到稻草上,用一只前爪点了点一处有坑的地方,示意他就是在这里捡的。   确认了犯罪现场,不,捡蛋现场,小宝便往屋里走,想去找人。   还不等他走到门口,便有人迎了出来,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许是胖,冬日又穿棉衣,显得有些臃肿,她笑着道:“呦,可是来串门的?”   小宝将狗捡了蛋一事说了出来,并且表示想用钱买了那个鸡蛋。   那妇人甚是和善,听他如此说,便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个鸡蛋才几文钱。”   “这不行,吃东西都是要给钱的!”小宝坚决道。   那妇人又道:“你这小公子还真有意思,若是不嫌弃,进屋一起吃饭,我这才做好早饭。”   小宝自然不嫌弃,刚想往屋里走,隔壁人家便窜出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灰蓝色的衣服,不知穿了多久,脏的很,他手里拿着好几个雪球,使劲儿的往小宝身上砸,边砸还边道:“坏人!坏人!你是坏人!赶紧滚!赶紧滚!”   小宝没有防备,突然被雪球砸中,他吓坏了,当一个雪球正中他头时,他吓的赶紧往回跑,张三对着那人狂吠了一会儿,也跟着回去了。   自觉受了委屈的一人一狗一路狂奔,跑来了悟这里告状,便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听明白经过的了悟,一边对一人一狗消失的理由无奈,一边又觉得小宝可怜,他又抬手揉了揉小宝的脑袋,问道:“还疼吗?”   小宝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道:“不是这里,你揉错了,”说着握着了悟的手放到被打的地方,道:“是这里。”   了悟索性将他的帽子摘了下来,头上果然有一处发红的地方,毫无隔阂的摸到小光头,了悟的心多跳了一拍,他边揉边问:“还疼不疼了?”   直到小宝摇头,他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拿开,原来为了他剃的光头,摸起来竟然是这种感觉。   被挤到角落的薛修杰一脸震惊的看着了悟,这还是半夜嫌弃他的那个人吗?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眼看着觉是睡不了了,想着吃了饭在车上补也是一样的,再说这村子闹鬼,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薛修杰道:“那人许是个疯子,你莫往心里去。吃一堑长一智,一会儿吃了饭,咱们赶紧走。”   虽然哭过了,但小宝还是觉得委屈,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欺负过,而且还还不回去,这会儿他只好坐在那低着头,抠手指,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   了悟给他扣上帽子,道:“一会儿吃了饭,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锤定音的了悟,敲碎了小叔的心,也暖热了小宝的心。   只是还没等到了悟带着小宝去找人算账,倒是里长带着几个人先来了。   屋里三人一狗正在吃饭,里长带着他的孙子,并三个男人来了,几人敲门进来之后,脸上不复昨日的笑容,反而有些苦闷。   里长道:“打扰几位贵客吃饭了,听说刚才让小公子受了委屈,”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小宝,接着道:“我这是带人来给小公子赔罪的。”   索性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人都放下了筷子,看着来人。   只见一个头发半花白的老头提着个篮子,自里长身后出来,他将篮子往前凑了凑,放到桌子上道:“我儿子得了疯病,认不得人,今早我没看好,他才跑出来伤了小公子,这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小公子赔罪了。”说着竟然要给小宝下跪。   这可吓坏了小宝,之前的委屈也不知飞到了哪里,他赶紧去扶老人家,道:“你别跪啊,我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见老人家给了一篮子鸡蛋作赔礼,又态度如此之好,薛修杰也帮忙去扶,他道:“罢了罢了,老人家你赶紧起来吧,小宝都说不怪你了,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儿。”   了悟虽然仍有些心疼小宝,但此事明显不宜再追究,他也跟着道:“罢了。”   “谢谢高僧,谢谢两位公子,你们真是大好人啊!”那老人家道。   这事和平了了,本应皆大欢喜,但里长带了这么多人来,明显不只为了赔礼之事。   里长带着四人跪到了地上,对了悟道:“高僧,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兔作者:我就想问,剧情的走向惊不惊喜,你猜到了吗?O(∩_∩)O哈哈哈~   ☆、第二十章   几人这么一跪,别说坐着的三人一狗惊了,便是见有人来,悄悄站在门口的薛文、薛武也蒙了,难不成这南村有下跪的习惯,赔礼要跪,这会儿还没说什么事呢,也要先跪下。   但是主子不发话,薛文、薛武也不敢动,只能看着。   这里最惊讶的便是小宝,竟然这么多人称了悟为高僧,又都给他下跪,没想到了悟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彼时小宝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了悟,眼中的崇拜呼之欲出。   薛修杰虽然是长辈,但也深知身份上的差异,对于了悟的事,他开口并不合适。   现在屋里众人都看着了悟,他扫了一眼跪着的五个人,淡淡道:“几位何故行如此大礼,还是站起来说话吧!”   跪着的人本不想起,但得了令的薛修杰、薛文、薛武,上手将几人扶了起来,薛修杰道:“冬日地上凉的很,几位赶紧起来说话吧!”   里长顺势抓住薛修杰的胳膊,面带悲戚,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村里闹鬼,人心惶惶,才来高僧帮忙!”   跟着的四人也道:“是啊!是啊!帮帮忙吧!”   已经选择性忘了夜半哭声,吃了饭便想早些启程的薛修杰:“……”   除了小宝,几人心中都很惊讶,没想到这村子里还真有鬼!   不等了悟说话,薛修杰顾不得其他,抢了话头,道:“不是我们不想帮啊,我们出门确实有要事,急得很。”说罢,还抽回了胳膊,给了悟使眼色。   出门在外自然是少生事端,更何况,了悟他哪里会驱鬼。   他这些年在寺里除了看经书,就是听住持讲经,佛家确实相信世上有恶鬼,但他却连鬼的样子都没见过,如何能帮忙?   若是往常,了悟定会直接拒绝,可今日小宝坐在旁边,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他便觉得那话似是粘在了嘴里,吐不出来。   心内叹了口气,了悟道:“里长,请将事情详细道来。”   “哎,这闹鬼的事是从大概半年前开始的,半夜的时候,村里就有哭声,有的时候还有敲门声,虽然不是天天如此,但隔三差五的出现,也将村里人吓的够呛,您几位住的房子,就是被吓走的村民留下的。”   见几人对房子之事没有反感,里长又接着道:“村里人合计想请人来帮忙驱鬼,可是村里穷,没什么钱,也请不到人。今日遇到高僧,请高僧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们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高僧的恩情!”   心中多少还存些希望的薛修杰,紧张的盯着了悟,直到了悟的一句“贫僧尽力而为。”彻底打破了他的希冀。   村民走了之后,薛修杰在屋里走来走去,道:“鬼啊!那可是鬼!人怎么能捉到鬼呢?小和尚,你会捉鬼吗?”   迎着小宝的目光,了悟将“不会”二字咽了回去,道:“我会念经。”   半夜还求过了悟念经的薛修杰:“……”   小宝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道:“什么是鬼?”   心内急躁,没有发泄之地的薛修杰,靠近小宝,看着他的眼睛道:“鬼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你,它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吃了你的肉!”   黑色眼圈,眼里透红,面带凶狠的薛修杰,此时扮鬼的效果再吓人不过,小宝直接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这厢薛修杰达到了目的,报了前夜之仇,那厢了悟眯着眼看了看他,又去安慰小宝,道:“心里有鬼才有鬼,心里无鬼何来鬼。莫听他瞎说。”   提到这个,了悟又问道:“昨夜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脸上还挂着泪的小宝摇了摇头,道:“没有。”   而偷偷摸摸扒着桌子的小白狗,此时正抻着脖子从篮子里往外偷鸡蛋,说话声音乍停,它才抬头,见众人都盯着它,它才将鸡蛋吐了出来,在凳子上坐好,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干,你们看错了的样子。   这狗看起来挺精明的,了悟皱眉,道:“昨夜没听见张三叫,难不成它也没听见?”他又看了看薛修杰、薛文、薛武,道:“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见哭声?”   我听见了!“汪汪!”   “恩,张三也没听见。”小宝翻译道。   我听见了!真的听见了!可是没有恶鬼,所以我才没叫。“汪汪!”   “张三睡的很熟,什么也没听见。”小宝又道。   语言不通的张三:“……”   一时间屋内陷入沉默,只余薛文、薛武收拾碗筷的声音。   还是了悟打破了沉默,他道:“佛家讲究因果,若是真有恶鬼扰民,想来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对对,这会儿想来,那哭声似是委屈的很,不准是个冤死鬼,就是不知道村里何时死过人。”薛修杰道。   “里长的话多有含糊,没前因后果,还得挨个问问村民才是。”了悟看着薛修杰道。   “是啊,”话音还没落,薛修杰就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问吧?”   了悟明显不是干这种粗活的料,小宝又刚刚受了欺负,薛修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果然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带薛武出去问,你看好小光头,”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他的惹祸狗。”   你才是惹祸狗呢!“汪汪!”   不会驱鬼,又没人玩过家家,小宝很无聊,忽然想起了悟的承诺,他便央着了悟教他骑马。   二人带着一狗、一个小厮到了后院。   薛文给马套上马鞍,牵了过来,了悟左手捉着马鞍前部,左脚踩着马蹬稍一用力,身体升高右脚抬起跨坐在鞍上,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得很。   小宝在一旁兴趣盎然,想要走近一点,又怕马踩他,看了一会儿,他问道:“马怎么不走?”   不用牵马的薛文,站在不远处,十分不想说出真相,他家二公子生来便与马有仇,任何时候只要他骑上马,那马肯定不动,眼都不眨一下,站如松。   了悟则坐在马上,挺直脊背,道:“这便是骑马。”   “我也能试试吗?”小宝问道。   “当然可以,”了悟翻身下马,马似又活了过来,抬了抬马腿,松松筋骨。   了悟则认真教起了小宝。   说来也怪,小宝靠近马身的时候,马还很正常,一旦小宝想往它身上趴时,那马便鼻子呼气,动来动去,颇有些烦躁。   几次下来,小宝都没爬上马,很是失望。   了悟又一次上了马,让薛文扶着小宝往上翻,别说,这一次马没有再烦躁,小宝终于骑上了马,只是身前坐着个了悟,他什么也看不见。   小宝将胳膊围上了悟的腰,身子东歪歪、西歪歪,好奇的夹了夹腿,问道:“它怎么不跑?”   身体略有些僵硬的了悟道:“许是这马累了,你若学会了,咱们便回去吧!”   略有些失望的小宝,听话的下了马,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张三的行为惊了一众人。   只见小白狗颠颠跑到马的正前方,坐在地上。本以为会被惊了的马,竟然趴下身子,将脑袋放到了地上。   张三雄赳赳气昂昂的爬上了马头,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汪!”   那匹汗血宝马似是得了命令一般,缓缓站起身,保持头与颈的平缓,让小白狗可以坐得稳稳的。   “汪汪!”狗叫声一落,那马便轻轻抬起四蹄,缓缓的走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一会沿直线走,一会拐着弯走,小小的后院净是一马一狗的身影。   听说马累了的小宝:“……”   了悟扔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这会儿它又不累了。”转身走了。   午饭时,薛修杰带着薛武回来,他进了屋便奔到桌旁,连灌了好几碗茶水,薛文眼神示意薛武,这是怎么了?薛武默默地摇了摇头。   终于喝够了的薛修杰,将茶碗往桌上“嘭”的一放,道:“这村子不能呆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不等众人发问,他又接着道:“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我带着薛武连问了十几户人家,所有人的说法都与里长的话一样。”   “一样不对吗?”小宝问道:“这不是说明没有人说谎吗?”   “有没有人说谎我不知道,但是,”薛修杰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村里的人太热情了,完全不像是被恶鬼吓破胆的样子,而且每户人家都热情的给我端茶倒水。”   给你端茶倒水还不好?众人一副“你事儿怎么这么多,要求怎么这么高”的表情。   见几人都不懂,薛修杰将屋门打开,往外看了看,复又关好,道:“这村子绝对有问题,他们给我的茶水里都掺了迷药!”   “迷药是什么?”小宝问道。   了悟道:“迷药是一种吃了会令人昏迷的药,小叔医术不错,普通的迷药还是能辨出来的。”话中之意便是肯定了薛修杰的判断。   “那咱们赶紧走吧,趁天还没黑。”薛修杰建议道。   了悟摇了摇头,道:“有鬼患又有人祸,不是那么容易走的,”他看了一圈没甚武功傍身的众人,接着道:“先静观其变吧,若真是人捣鬼,也需摸清底细,否则咱们几个人如何能应付整个村子的人。”   天将黑时,小宝的屋子内便来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者是谁? 开局开局!   ☆、第二十一章      商议好晚上追查鬼的真相,几人便决定下午补觉,小宝也携张三回了西边的屋子。   傍晚时分,小宝想去东边的屋子里找了悟几人时,屋内便来了一个人,小宝见来人很是开心,道:“胆小鬼,你怎么来了?”   张三坐在床上,看着穿门而入的胆小鬼,眯了眯眼睛,没出声。   见小宝还记得他,胆小鬼道:“就只有你一个人会跟我说话,你走了我就没意思了,我追了好久才追上你。”   有人惦记自己,小宝当然高兴,想起正要去做的事,他拉起胆小鬼的手,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今日了悟他们要捉鬼,走,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谁知胆小鬼一听这话,便瘫坐在地上,腿勾着屋里的桌腿,手抱着小宝的手,边哭边道:“不要捉我啊,我从来没害过人,求求你了!小宝。”   小宝一脸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哭了,他问道:“不捉你,捉鬼,你不用怕。”   “我就是鬼。”   小宝一脸震惊,小叔是个大骗子,鬼一点都不吓人,还楚楚可怜!   思考了片刻,一人一鬼的友谊战胜了一切,小宝拉起胆小鬼,将他藏到床上,道:“你在这里藏好,我不会让他们来捉你的。”   天慢慢的黑透了,去蹭了饭的小宝决定回来保护胆小鬼,不能让他被捉住。   一人一鬼躺在床上聊起了这两日的生活,一会儿对过家家向往不已,一会儿对药膳流口水,张三掀了半拉眼皮看了看他俩,又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下午睡了很长时间,谈兴高涨的小宝,越聊越精神,待夜半时分,外面响起了哭声,他才惊住了,“什么声音?”   胆小鬼自然也听见了,他惊道一声:“有鬼啊!”   一人一鬼顿时乱作一团,最后双双趴在床上,瑟瑟发抖,只余屁股露在外面。   围观了全景,差点被鬼压到头的张三:“……”   东边屋内,四人也听见了哭声,似乎还有敲门的声音。   已经对村子起了疑心,几人自然不像昨夜那样害怕,了悟对着薛文、薛武点了点头,二人便拿上趁手的木棒出了门。   说来也奇怪,二人顺着哭声去找,才觉得近了些,那哭声便断了,又在别处响了起来,如此往复几次,二人对视一眼,目露疑惑。   一路也未遇到袭击,二人回到屋内,薛文道:“没看见人,声音倒是吓人的很,莫不是真有鬼?”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西屋的小宝睡觉前忘了去茅厕,这会儿又想出去,他哆哆嗦嗦的对胆小鬼道:“你陪我去茅厕好不好?”   胆小鬼则蒙头嘟囔着:“别抓我,别抓我,”没有给他一点反应。   无奈的小宝,只好自己出门,才到院中,他便见一个人站在院外,漆黑的夜里,也看不清那是谁,小宝问道:“你干什么呢?也要去茅厕吗?”   那人本是侧对着小宝,听到他说话,看了看四下里没有别人,才回道:“你说我啊?”   小宝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道:“恩,你也去茅厕吗?”   那人愣了一会儿,道:“你可是害怕?要我陪你去吗?”   有人陪自己,小宝高兴极了。   待从茅厕出来,见隔壁的屋里有灯光,小宝又道:“我们去隔壁看看啊!”   听见敲门声,屋内四人互相看了看,薛武拎着跟木棍将门打开,见是小宝,众人才放松下来。   众人早已商量好,既然小宝听不见哭声,夜里便不叫他一起,谁知这会儿他倒自己来了,了悟问道:“小宝,你怎么没睡觉?”见张三没跟来,他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张三呢?”   转头看了看一旁跟着的人,小宝疑惑道:“我不是一个人啊,这不是还有一个嘛!”   看着小宝望向一旁的动作,薛修杰颤抖着手,指着小宝道:“小宝,你别开玩笑啊,你明明就是一个人。”   “可这里确实还有一个人,你们没看见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屋内几人惊恐的摇了摇头,小宝才惊觉身边这个可能不是人,“有鬼啊!”小宝的一声喊叫响破天际,吓得原本时断时续的哭声都没了。   张三本来在床上睡觉,听见喊声,跳下床,屋门是向里开的,它使劲儿扑了好几次,才在门板撞在门槛上反弹之后,拿爪子挠了挠缝隙,钻了出去。   一路疾驰到东边的屋,穿过一个愣在门口的魂魄,张三才得见屋内的情况。   薛文、薛武拿着木棒一脸戒备的看着门口,小宝则扑在了悟的怀里,只余个背影,了悟背后的床上露着半拉屁股,应该是薛修杰。   这一室最淡定的莫属了悟,他一手扶着小宝的背,安慰着他,一手将落不落的停在半空中,似是在犹豫该不该抱。   张三回头看了看那鬼,是昨晚感觉到的气息,此等还没有做过恶事的鬼,它不屑一顾。   三人一鬼只见小白狗非常不屑的转过头,迈着小短腿到了床边,它顺着小宝的腿爬上床,转到了悟身后,站起身来,舔了小宝一口。   脸埋在了悟胸前,只有额头露出了一点的小宝,感觉一片温热扫过额头,他赶紧把脑袋往下缩了缩,道:“我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不要吃我。”   是我。“汪!”   听见是张三的叫声,小宝才从了悟身上起来,转而抱起小白狗,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呢,”   看不见鬼影,闻不见鬼声,了悟望了望门口,问道:“门前真的站着一个鬼吗?”   没有被鬼吃掉的小宝,摇了摇头,道:“他现在进屋了。”   薛修杰哆哆嗦嗦的转过身,躲在了悟身后,眼睛越过他往外看,却什么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眼泪了,“他,他,他在哪里呢?他来干什么?”   那鬼往床边走了两步,道:“我不是故意吓你们的,我以为你知道我是鬼。”   那鬼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小宝抱着张三、挨着了悟感觉安全不少,问道:“你是谁?”   “忘记了。”那鬼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宝又问。   “我家在这里,但是我忘记是哪一户了,我想回家看一眼,看完我就走。”那鬼道。   听着小宝一直发问,其余几人将信将疑,不是小宝装神弄鬼,就是这世上真有鬼。   了悟道:“小宝,你们在说什么?”   此时才明白众人听不见鬼说话,小宝便转述了鬼的话,成了鬼语翻译官。   了悟问道:“你来这个村子多久了?”   “有几年了。”   “村里闹鬼之事,可是你做的?”   “不是。”   “这里除了你,可还有别的鬼?”   “原来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转述完鬼的话,众人都是一惊,果然还有鬼在闹事!   而小宝则顺着那鬼看着的方向,看见穿墙而过,只露了半个脑袋在这边,身子、脚都看不见的胆小鬼,他道:“胆小鬼,你怎么也来了?”   薛修杰怀疑的看了看四周,问道:“这屋内还有几个鬼?”   “除了这个鬼,还有一个胆小鬼,不过胆小鬼是我的朋友,他今天才来的,村里的事儿不是他干的。”小宝肯定道。   此时不是惊讶小宝能见鬼的时候,忽然觉得屋内冷飕飕的,薛文赶紧将门关上。   若小宝说的是真的,普通人应当是听不见鬼的声音,那么村里的哭声便不可能是鬼所为,了悟略一思索,问道:“鬼可能拿起桌上的茶杯?”   那鬼便往桌边走,边道:“我以前就试过,碰到的东西都会穿过去。”说着他便伸出了手。   众人只见那茶杯竟然凭空就升了起来,浮在半空中动也不动,薛武大着胆子凑到近前,挥着手里的木棒围着杯子晃了晃,确实没有线吊着。这下屋内的人便信了七分。   那鬼也惊奇道:“哎,今日竟然能拿起来,”他还顺势做了个喝茶的动作,可惜茶是倒出来了,却没有进他的肚,而是撒了薛武一身。   虽然从没见过,但是眼见为实,了悟接受的非常快,他问道:“这村里既然原来只有你一个鬼,外面的哭声是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那鬼道:“我昨夜听见声响便看过了,夜里好几户人家都没有睡,她们摸着黑,趴在门板上,呜呜的哭个不停,一家哭累了便换另一家,若见有人,她们就停住声音,奇怪的很。”   听他这样说,众人便明白了,村里其实没有什么恶鬼,都是村民装出来的。   薛修杰这会儿也不怕了,盘腿坐在了悟旁边,道:“这些村民太可恶,又是下药,又是装神弄鬼,一定是想害咱们,我们偷偷的跑去报官怎么样?”   了悟摇了摇头道:“不行,这会儿他们应该有人没睡,咱们一出门,便会被发现。”   那鬼道:“村口有绊马的绳索,你们跑不掉的。”   被困在陌生的南村,众人都愁眉不展,小宝奇怪道:“互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害我们?”   薛修杰有些烦躁,道:“我们这里一个女的都没有,劫色是不可能,他们肯定是想劫财,这还用问?”   从未感受过人性丑恶一面的小宝,皱起了眉,嘟囔道:“为什么要劫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揭晓真相了,感觉没有什么悬念啊(ˇ?ˇ)   ☆、第二十二章      那鬼静静的看了看几个人,开口道:“我若是告诉你们村民劫财的理由,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到家?”   听他的意思,这些人劫财还有理由?   作为交换只是帮他找到家,算是相当合算,薛修杰道:“当然可以,你快说说,这些村民到底有什么企图!”   了悟则更为冷静,他截住话头道:“你说要找家,可确定自己曾经是这村子的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若是逃离了这个村子,却因为帮不上忙而被鬼纠缠,便如“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孤零零好几年了,全身上下还是生前的东西,没甚特别的,唯有一双鞋,一个底子纳的厚,一个底子纳的薄,想来应该是家里人做的。”那鬼道。   了悟这才点了点头,道:“有线索便好,你说吧。”   听了鬼的叙述,大家才知道,果然另有隐情。   这事情要从年前说起,腊月的某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伙客人。   因为村子靠着道边,来人借宿是常事,里长便热情的接待了来客,谁知第二日那伙人走了之后,里长的孙子并村里的两个小孩便不见了。   村民们将村里找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直到第三日早晨来了一个小孩儿,带着一封信。   信是附近的山匪写的,信中说,三个孩子已经被他们捉住,关了起来,若是想要孩子的命,他们就得干拦路劫道的活,给山匪挣银子。   而且从这一日起,村里只许进不许出,若是谁偷偷的跑了,便给他们送一个孩子的人头下来。   南村有近百年的历史,村里的人们多少都沾亲带故,接到信之后,村民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里长与众村民商议之后,便同意帮山匪赚钱,但村民都是些普通百姓,杀猪都没见过几次,更何况杀人呢,所以“只进不出”这一条便又做了改动,只要劫了财,将人和和气气的送走便是。   当然山匪不可能放心村里的人,所以村子里有山匪的眼睛,村外必经的道路上,也有山匪的探子。   那个十岁左右来送信的小孩,便充作了里长的孙子,每日用秘法与山匪联系,若是一日收到消息,山匪便会动手杀了三个孩子,逃之夭夭。   自年前到现在,几个月间,在南村留宿有近十伙人,南村的人也是绞尽脑汁,有时是下药直接偷,有时是装鬼吓人,也行过让女人去勾引商旅,还未开始便当场捉奸的事儿,不一而足。   得来的银两全都被山匪拿走了,村里人只在给山匪钱时,才能看见一个孩子,几个月来也算平安无事。   听了鬼讲的缘由,众人久久不能言,来一趟南村犹如登高一般,本以为走得够久,峰顶近在眼前,却不知前路弯曲,登顶仍需下大力气。   薛修杰总结道:“这些村民既可怜又可恨。”   小宝则满脸的不开心,扯了扯了悟的衣角道:“跟我玩过家家的那个小孩是坏人,是不是?”   这一问让众人又想起早起的一幕,怪不得里长来的时候要带个孩子,当时大家都没注意,如今再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小宝戴着虎头帽,低头的时候,帽子上的耳朵也跟着往前,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得人有些心痒,了悟愣了愣,才想起此时的处境,咳嗽了一声道:“世上还是好人多,你莫太往心里去。”   说着他又了看众人道:“如今我们不只是要安全离开南村,还得将山匪绳之以法,否则必有更多人受害,各位都说说想法吧!”   薛修杰盘坐了一会儿,腿有些麻,便下地走动了走动,听到了悟的话,他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   “你是要喝水吗?”小宝突然看着薛修杰问道。   闻言,薛修杰愣了一下,道:“我不渴啊。”   “我没问你,我问胆小鬼呢。”小宝道。   薛修杰顾不上腿麻,似兔子一般窜到了床上,躲在了悟身后,问道:“他在哪呢?”   小宝指了指桌子的方向,此时胆小鬼正试图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水。   胆小鬼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很久都碰不到东西了,这会儿能碰到,便想试一试,你们不用管我。”   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那个失忆鬼也加入了胆小鬼的活动。   此时若是有外人在,定会吓一跳,只见桌上的茶壶、茶杯自己在那动来动去,一会儿往外倒水,一会儿又倒回去,很是渗人。   这么来了一遭,便岔开了刚才的话题,薛修杰复又坐好道:“找人吧,咱们几个哪里斗得过山贼啊,估计连村民都摆不平。”   薛武道:“我一个人能打四、五个。”   薛文接道:“村里少说几十个人,你只能打四、五个有什么用!”   此时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薛修杰皱眉道:“小和尚,让无影去搬救兵吧!”   了悟淡淡道:“怎么搬?”   见他明知故问,薛修杰气急败坏道:“让无影带着你娘给你的令牌,去最近的兵营调兵剿匪啊!”   “你不是说不用我娘给的东西?”了悟又道。   感觉拳拳打在棉花上,薛修杰道:“你娘就是我嫂子,都是一家人,人命关天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么多。”   自从薛修瑞娶了长公主,薛修杰就从没叫过她嫂子,当然唤公主更合规矩,但公主府内没甚规矩,叫嫂子反而更亲近。   只是薛修杰对长公主多有怨怼,若不是当年她相中了薛修瑞,以薛修瑞的才华,便是考不上状元也能考个榜眼、探花,总能光宗耀祖。可惜薛修瑞竟与长公主一见钟情,当了个从商的驸马爷,士农工商,落了下等。   其实这些年长公主对薛修杰很好,与薛修瑞一贯的娇宠不同,长公主对待薛修瑞便如对自己儿子一般,既严厉又怜爱。薛修瑞不是不知道,只是心中别扭,不肯承认。   了悟本也只是激他一激,没想真的拦着,见目的达到了,便不多说。   他自衣襟里掏出令牌,放在薛修杰手中,道:“在县城的时候,你说无影神出鬼没,影响了你,我便让他在五里之外跟着,你倒是说如今怎么通知他。”   在县城的那一晚,薛修杰被小宝吓的半宿睡不着,第二日他觉得自己的丑态被无影瞧见了,便对了悟告了状。   如今出了状况,他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薛修杰道:“早知道我就不撵他了,如今出都出不去,咱们怎么给他令牌?”   人是出不去,但是这屋有很多非人类。   薛修杰转了转眼珠,道:“那俩鬼不是在吗,让他俩去送一趟不就行了!”   了悟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写一封信给无影,让他俩去送一趟便可。”   小宝代替众人询问了两个鬼,两个鬼很多年都没有与人交流,如今能派上用场,二鬼都很高兴,自然愿意,。   虽然鬼也不一定可信,但此时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吹干墨迹,将信折好,小宝便将令牌和信都交给了二鬼,二鬼高高兴兴的穿门而出,可东西却掉在了地上。   许是东西穿不过去,薛武将门打开,让二鬼又拿着东西出去,这回走到门口东西又掉在了地上,二鬼怎么捡都捡不起来。   薛武将东西捡了回来,二鬼也失落的跟着走回来,看来他们出了门又碰不到东西了。   让鬼送东西的计划失败之后,了悟便将目光投向了张三,张三作为一只会背包袱的狗,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几日相处下来,他总觉得张三能听懂人话。   了悟道:“让张三去送吧!”   小宝对张三充满信任,点头道:“恩,可以,它一定能行。”   薛修杰却不大同意,道:“毕竟是只狗,若是将东西咬坏了,或是跑丢了,可怎么办?”   明显被侮辱了的小白狗,趴在床上动了动耳朵,正好它不想跑腿呢,外面那么冷。   了悟试探道:“张三你若是去送信,回来给你鸡蛋吃。”   原本趴着的张三立即坐了起来,几个?“汪汪!”   小宝高兴的翻译道:“它说一定能办到!”   了悟眯了眯眼,又道:“你要几个鸡蛋,就叫几声,回来就能吃到。”   “汪!汪!汪!汪!”   “四个?”   小白狗点了点头。   众人见小白狗的表现,都惊异的很,这狗似乎十分通人性,了悟则在心内有了更深的猜测。   不管众人如何想,张三接了送东西的任务,背着薛文系好的小包袱就出了门,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中。   已尽了人事,下一步便是听天命,众人这才感觉到困。   既然知道没有恶鬼,薛修杰便先一步带着薛武去了西边的屋子,他已经受够了和了悟“同床异枕各盖被”、挤在一起的日子了,先一步占领了小宝的屋子,让小宝自生自灭。   薛文则背负起了给送信功臣煮鸡蛋的活计,去了厨房,屋内只剩下小宝和了悟,还有两个鬼。   薛修杰卷走了一床被,小宝只能与了悟盖一床,困极了的小宝没有招呼他的好友胆小鬼,便躺到床里边,嘟囔着“无影是谁”,不到两息的功夫便睡着了,连张三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到谁来跑腿了没有? 下一章新来的小伙伴就要登场了,\(^o^)/~   ☆、第二十三章      夜里商量出了对策,又没有了鬼哭之声,众人都睡了个好觉,若说其中睡的最好的,便要数小宝。   这一晚张三和了悟一人压了一边的被角,好动的小宝翻了几次身,也没能将厚重的被子翻掉,暖暖和和的睡了一宿。   了悟向来自制,躺在床上可以一宿不动,他还从未见过睡觉如此不老实的人,当然他也没怎么见过别人睡觉的样子。   这一宿先是有个光头在他脖颈处拱啊拱,后又有一只手在他肚子上挠啊挠,当他以为终于要消停的时候,又有人拿脚踢他,不用想这些都是小宝干的。了悟不得不怀疑,如果这床再大点,小宝能在床上边打架边睡觉。   不过小宝的睡颜倒是可爱的很,便如他的人一般懵懂、不设防。   排在第二位睡的好的,便要数薛修杰,一个人占整张床,他满意的很。睡饱了心情好,对小宝说话和颜悦色起来,他道:“小宝,你的鬼朋友们呢?让他们去探探村民的动向啊!”   小宝边给补眠的小白狗顺毛,边道:“他们没在,可能走了。”   薛修杰略有些失望,又问了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村里人咱们搬救兵的事?”   了悟摇了摇头,道:“还不知山匪藏身何处,此时不宜给村民透露。我已让无影去打探,何时出结果还未知,便是找到了山匪的居所也得悄悄行动。若是打草惊蛇,害死了三个孩子,便得不偿失。”   薛修杰点了点头,道:“对对,还有里长家的那个假孙子呢,万一让他知道,传了消息回去,计划便要泡汤了。”   这时小宝插了一句,问道:“无影是谁?”   薛修杰虽然脾气直,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但他也有顾虑,毕竟无影本是在暗处保护了悟,如今暴露出来便似掀了底牌一般,少了层保险。不过,他们与小宝相处这些时日也算熟悉,小宝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人。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了悟道:“无影是我的护卫,功夫了得。”见小宝很是迷惑的样子,他又道:“无影很厉害,过几日你便能见到。”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使用“拖”字诀,毕竟村民们不想闹出人命,会想方设法留下他们以便劫掠钱财,同时他们也需时间等援军。   假借超度恶鬼之名,了悟每日在房里念经,村里的人便也不好打扰。   其实除了小宝之外,了悟几人心中都有不安,毕竟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一只狗,在谁看来都是天方夜谭。   直到送出消息后的第五日,几人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第五日天才亮,村外的官道上出现一匹白马,地上有积雪,马蹄声并不明显,不知这马是何时出现的。   有早起的村民看见了,赶紧通知其他人,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只因马上坐着三个小孩,便是南村丢的孩子。   当然马旁还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衣,腰间一柄剑,面带肃杀,显然是见过血的,身上带着煞人的气息。   南村的人哪有功夫害怕,孩子们都活着回来了,他们感谢那人还来不及,里长道:“多谢英雄救了村里的孩子,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带我去见和尚。”白衣人道。   这日早晨,小宝终于见到了无影,当然见面的过程有些曲折。   里长带着无影来找了悟的时候,了悟并没有多惊讶,他算着也是这几日,只是心中对于张三的猜测,更多了几分确信。   想到张三,他便瞟了小白狗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张三正要拿爪去挠小宝。你这个就会睡觉的人类,都来客人了你还不起。“汪汪!”   了悟赶紧抱起张三,道:“让他多睡一会儿。”见小宝未醒,才转头问无影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无影自怀中拿出令牌,扔给了悟,道:“很顺利,三个小孩都救出来了。除了死的,其他山匪都抓了起来。”说罢,他看了看小白狗,接着道:“这狗不错,给我如何?”   莫名其妙被看中了的小白狗:“……”愚蠢的人类,你想的太多了。   了悟将令牌放回衣襟中,又摸了摸小白狗的毛,道:“这狗是有主的。”说着还看了一眼睡的正欢的小宝。   无影看了看床上的人,略微挑了挑眉,没想到了悟竟然犯了色戒,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了悟一眼。   里长站在一旁,终于听明白了,他先是震惊,竟然是了悟几人救出了村里的孩子,后又想到村里的人竟然还想加害于几人,便心生愧疚。   “嘭”的一声跪到地上,里长道:“感谢高僧和几位公子救了三个孩子,虽然我们也有苦衷,但终究是我们的错,我在这里给几位赔不是……”说着便要磕头。   可里长的头却怎么都低不下去,原来无影竟然不知何时将剑鞘卡在了他的下颌。   此举正和了悟的意,平白被跪了两次不知要折寿几何,若是再受了他磕的头,想必也活不久了,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了悟道:“起来吧,你们也是身不由己,如今事已了,我们也平安无事,便这么算了。”   了悟的话音刚落,便响起了薛修杰的声音,他边推门进来,边道:“怎么能就算了,那个冒充你孙子的毛贼呢,小小年纪就成了山匪,祸害一方,把他捉起来,送到官府去砍了他的脑袋。”   听到他说,众人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里长见几人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再隐瞒,站起身道:“昨夜那人说山上有事,半夜便回去了。”   无影则皱起了眉,问道:“还有个小孩?”   听众人解释之后,他眉头皱的更紧,道:“我带着人上的山,全都搜过了,除了救出来的那三个,山上没有别的小孩了,想来是跑了。”   虽然跑了一个,但事情总算解决了,众人也可以离开村子了,真是皆大欢喜。村长也高兴的回去给村民报喜。   薛修杰一高兴,便破例做了两道药膳奖励无影。   小宝便是被香味勾起来的,与小白狗互蹭完毕,他才睁眼坐起身,乍一见屋内多了一个人,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无影。”   “你姓无?”   无影:“……”   本在打坐的了悟,睁开眼道:“‘无影’是化名,他的真名不能说,你赶紧起来吧,就要吃饭了。”   饭后,薛修杰收拾好东西便要走,却见其他人没有走的意思,他问道:“你们怎么不动啊?不想走了?”   小宝道:“我们不能走,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了悟也点了点头,道:“须得找到那鬼的家才行,这是我们与他约好的。”   为了早些走,薛修杰便主动要求去寻里长打听。   了悟也趁这个时间给无影讲了那夜发生的事。   对于世上真的存在鬼这件事,无影只一听便过去了,毕竟他这种手上沾了血的人,还是不要太信为好。   待到下午,里长才带着一个人来,这个人不是女人,而是个老头,正是前几日给小宝赔罪的那个老头。   老头自我介绍道:“我姓王,我娘子几年前去世了,她生前做鞋就一底厚一底薄,不过这都是自家的事,不知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找她可有什么事?”   了悟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儿子不是害了疯病么,你有两个儿子?”   “这,”王老头看了里长一眼,见他点头,才道:“其实那个人没疯,也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早在几年前便死了。那人是我儿子在外面交的朋友,便是他将我儿子的骨灰带回来,认我作了干爹。每年我儿子的忌日他都会来,今年也是因为山匪的事儿,他才会装疯卖傻。”   小宝问道:“你儿子什么样?是不是二十多岁,这么高,”说着他还站起身,抬手比划了比划,接着道:“穿一身绿色的衣服,”说着还看了看几人,指着无影道:“跟他这个样式差不多,穿了双黑色的鞋子。”   王老头皱眉回想了一半天,道:“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儿子生前便离家多年,只偶尔回来送些钱,如今他已经死了几年,我也记不清他生前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还不待小宝说话,了悟一把捉住小宝的手,边拉着他坐下,边道:“小宝昨夜梦到你儿子了,他说想让家里给他烧些钱过去。”   老汉这才道:“是这样啊,也对,快到他的忌日了,我今晚就烧给他。”   待里长和老汉走了,无影才挑了挑眉道:“了悟,‘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一日便犯了两戒,怎得出了白马寺便似换了一个人?”   了悟低头看了看握着的手,心中也有些不确定,只好打坐念经。   手上的温度没了,小宝有些失落,怎么无影一说话,了悟就松了他的手?想不出个所以然,小宝便对无影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一夜是众人在南村最开心的一晚,因为过了这一晚,众人便可以离开这里,继续南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副本要结束了,撒花,第一次集结小团队,稍微有些混乱,分工不大明确,慢慢的就会好的,O(∩_∩)O哈哈哈~   ☆、第二十四章      当天傍晚,里长带着人给几人送了些吃的,还有一坛酒。   东西放在桌上,里长道:“感谢各位救了我们整个村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请各位千万不要客气,随便吃。”说罢一揖,又带着人走了。   “哼!算他们跑的快,”薛修杰将桌上的东西挨个验了一遍,道:“他们肯定知道我医术了得,才不敢再下药。”说着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招呼道:“你们也快来尝尝,这菜还真有些农家味道。”   整整一坛酒都进了薛修杰的肚子,张三本来想喝,但想着自己晚上还有事,怕误了正事,它也只能咽了咽口水。   喝多了的薛修杰一如既往的闹腾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天黑之后,小宝要带着鬼去认家,这事本用不上了悟,但了悟还是略一犹豫,便道:“我也去吧,可以念经文帮鬼超度。”   最后小宝、张三、了悟、无影,三人一狗并两鬼便出了门。   夜幕降临,四周漆黑一片,王老头正在蹲在一个十字路口,地上画着一个圈,圈里烧着些黄纸,火光亮得很,映出老头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显得沧桑,还有些渗人。   张村从没死过人,小宝也没有见过死人,更没有体会过至亲离去的伤心,此时看着王老头的样子,他心里难受的很。   几人站在离王老头不远的地方,没有说话。   那失忆鬼似是有感应般,缓缓走到老头旁边,蹲在老头对面,看着老头一个人在那嘟囔,“儿啊,这几日雪还没化,坟地那边不好走,我先在这儿给你烧点,等过一阵子雪化了,我再去那边给你烧。你在那边见到你娘没?她过得好不好?我在这边挺好的,你们都不用担心,安心转世投胎吧……”   王老头烧完纸,发现不远处的几人,他点了点头,回了家。   直到看不见王老头的身影,那失忆鬼才站起身来,他走到几人面前,道:“我想起来了,我三年前便死了,只是还想回来看我爹一眼,如今遂了愿,便满足了,谢谢你们。”说罢,给众人作了一揖道。   相处了几日,到了分别的时候,小宝颇有些不舍,问道:“你这就要走啦?怎么走?”   “我也不知道,也许得等鬼差来接我吧!”失忆鬼道。   这时只见张三坐在地上,嘴唇微动,有些白光自他口中流出来,小宝注意到,赶紧上手去给小白狗擦嘴,道:“张三,你怎么流口水了,哎!不对没有口水,那是什么?”   愚蠢的人类,你在干什么!你打断我的咒语了!你个笨蛋!“汪汪汪!”   看着坐在地上狂吠的小白狗,小宝略带疑惑道:“张三,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被小宝气得倒仰的小白狗,瞪了小宝一眼,跑到失忆鬼面前,“汪!汪!汪!”叫了三声,气哼哼的跑去了。   全程围观了一人一狗“对话”,无影挑了挑眉,对小白狗更感兴趣了,他动了动耳朵,忽然看向黑暗里,问道:“谁?”   了悟见他戒备起来,望向远处,问道:“怎么,可是有人?”   无影眯了眯眼道:“没事,已经走了。”   了悟又向着那边张望了一下,才道:“小宝,回去吧!”   这一夜三更天的时候,张三便睁开了眼,借着屋内昏黄的光,它左看右看也未看见那失忆鬼,不禁心里嫌弃,约好了三更天,那鬼也太不守时了。   从床上跳了下去,张三准备出门,奈何门上有门闩,它后爪着地,站起身来,挥舞着前爪够了半天也够不到,就在它准备起跳时,面前的门上降下了黑影,无影站在了小白狗的身后。   他问道:“你可是要出去?”见小白狗点了点头,他便帮忙将门打开。   小白狗出了门,回头警告的看了无影一眼,无影便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道:“那你自己去吧,快去快回,我给你开门。”   小白狗又点了点头,才跑了出去。   张三到王老头家时,失忆鬼正站在王家院门前,望着王老头家愣神,见小白狗来,他问道:“你可是要送我去地府?”   早些时候,失忆鬼便看见张三口中泄出白光,那白光对鬼有吸引力,后来稍一联想他便明白,小白狗应该能引魂。   小白狗坐在地上,嘴唇微微张合,便见有白光泄了出来,缓缓聚成了一个门的形状。   失忆鬼最后看了王老头家一眼,道了句“谢谢”便进去了。人死魂离,留在世间也徒留伤悲,不如早去投胎。   待失忆鬼不见了之后,小白狗转头看了看身后,胆小鬼见自己被发现,赶紧摆手道:“我还没想起过往,有心愿未了,现在就不去了。”   小白狗白了他一眼,都当鬼了,还那么多事,将白光一收,张三便回去了。   回到东边屋子的时候,无影已经将门打开,待小白狗进了屋,无影问道:“我为你守了门,你可如何报答我?”   第二日早晨,醒了的小宝伸出手擎了半天,也不见小白狗扑过来蹭蹭,他一下完全清醒了过来,想到离去的失忆鬼,心中害怕,忙四下里找,急道:“张三呢?张三怎么不见了?”   了悟看了看房顶,道:“下来。”   无影自房梁上翻身飘了下来,怀里还抱着只小白狗。   小宝也顾不上穿鞋,赶紧下地抢过小白狗,抱在怀里蹭来蹭去,道:“你可吓死我了。”   了悟见他只着布袜站在地上,皱着眉道:“地上凉,先将鞋穿上。”   看着抱着小白狗蹭个不停的小宝,无影眯了眯眼,看来这只狗是要不来了。   小宝则偷偷的瞪了无影一眼,眼中意思十分明显:你这个偷狗贼!   从这一刻起,小宝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张村,自己的东西得自己看护好,否则便会被别人偷了去。   事情全都了结,众人终于可以离开南村,继续往南走。   南村不远处的小山上站着三个人,一个着白衣的人戴着面具,他的身后则站着两个穿灰衣的人,见马车走远了,面具人道:“南村之事如何解决的?”   一个灰衣人,一揖道:“禀楼主,有人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去百里外调了兵,前天夜里将山匪一网打尽。”   “长公主?京城那个?”面具人问道。   “是。”   面具人点了点头,道:“去查查这几个人什么来历,特别是那个穿白衣骑白马的。”   两个灰衣人齐声道:“是。”   被人盯上而不自知的一伙人,走走停停,比游玩还要随意。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小宝的光头也慢慢变成了刺头。   这一日,薛修杰实在受不了马车内的几人,钻了出来,骑在拉车的汗血宝马上,抻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时至四月,天气暖和,官道两边一片绿色,树上长了新叶,小草偷偷钻了了出来,田里的庄稼也冒了芽,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薛修杰回头看了一眼与马车并行的无影,一身白衣,骑了一匹白马,怀里还抱着只白狗,抽了抽嘴角,心道:没了雪,路上尘土重的很,你就不知道白衣更显脏?   看破不说破,薛修杰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无影,遂转了个话题,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狗。”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狗,此时的张三半个身子映在太阳下,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假寐。无影道:“你不觉得这狗很有灵性吗?”   在吃鸡蛋和喝酒上,这狗确实有人一般的执着,再加上那一夜成功的传递消息,薛修杰默默地点了头点头。   要说与张三相信相爱的小宝,为什么会这么大方的将张三交给无影,这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出了南村,小宝对于骑马的兴趣不减,依旧抻着头扒着窗户往外看,薛修杰被冷风吹得冻出了鼻涕,他抬手蹭了蹭鼻子,嫌弃道:“小宝,你要是想骑马就出去骑,不要一直开着窗,都快把我冻死了。”   了悟听了这话,赶紧闭上了眼。   只要他骑在马上,马便不会走,他没法带小宝骑马,心中叹了口气,了悟不想看到小宝带着祈求和失望的眼神,遂“眼不见心不烦”,闭眼默念经文。   看了看打坐的了悟,小宝又转头看薛修杰,还不等他开口,薛修杰便道:“外面那么冷,打死我也不会出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顿感失望的小宝,又要掀窗帘往外看,还不等薛修杰再次抱怨,车外响起了无影的声音。   无影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将车厢内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他道:“小宝,你若是将小白狗借我抱上一阵,我便带你骑马,如何?”   闻言,小宝有些心动,没准白色的马不嫌弃他,会让他骑呢!他摸了摸腿上的小白狗,犹豫不决。   见他不开口,趴着假寐的张三,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小宝,算你有心,知道本大人是不能随便给人抱的!   许是从沉默中感受到了小宝的犹豫,无影再接再厉道:“我轻功好的很,还可以带你飞,你觉得怎么样?”   想起那日从天而降的无影,小宝的表情变得愉悦起来,他还从来没飞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问问你们,你们猜到了小白狗的身份了么?_(:зゝ∠)_ 我还想问问你们,你们猜到这个故事里隐藏的人物了吗?   ☆、第二十五章      其实这是一个让所有参与的狗与人都非常受打击的一件事儿。   小宝欢快的“好”,令张三非常不满。   你就是这么对待把你养大的狗吗?你的良知呢?你那天早上紧张我都是假的吗?“汪汪汪……”   小宝皱着眉头,略有些纠结道:“张三你也想飞吗?等我先试试,要是好玩,下次就带你一起。”说罢,他便将“汪汪”叫个不停的狗放在了悟怀里,出了车厢,只余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的一个和尚和一只狗。   为了能更顺利的抱到小白狗,也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无影下了白马,他一拍马臀,唤了声:“飞雪!”那白马便似得了命令一般,飞奔出去。   见马跑的距离差不多,他才夹起小宝,运起轻功追了过去,无影错估了小宝的体重这一点,暂且不提。   无影的轻功确实了得,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要追上奔跑中的白马,只见无影夹着小宝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小宝转到自己身前,二人准备在马上降落。   就在二人即将潇洒落座时,平日里温顺的白色母马,竟然狂躁起来。   只见飞雪似是受了惊吓般,嘶叫着抬起前蹄,复又若发了癫痫一般,跳来跳去,不肯消停。   还好无影反应快,在白马抬起上身时,他便觉不对,以左脚为踏板,右脚在左脚上一点,便又原地飞了起来,抱着小宝在前面不远处落了地。   将小宝放在地上,无影赶紧上前去查看飞雪。   刚才还疯癫的白马,见无影靠近,讨好的用头蹭了蹭他,与平日无异。无影不禁皱眉,飞雪跟了他好几年,从来不曾出现刚才的状况,更何况这会儿又没事了。无影不禁疑惑的看着小宝,小宝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将头转向一边,不看无影,明显在逃避问题。   无影自然不能轻易下结论,他带着小宝试了几次,无论是飞雪,还是拉车的汗血宝马,二人都没有成功骑上去过。   无影发现任何一匹马,在小宝要骑时,都会烦躁不已。   无影非常无奈,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费了半天劲,最后连一根狗毛都没摸到。   小宝也彻底认清了自己的特殊性,最后他爬上了车顶,坐在车顶假装自己在骑马,顺便感受了一下自然风光,不过也没甚好看的。   薛修杰怕他把车顶压垮,严厉斥责道:“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赶紧下来,若是将车厢压垮了,咱们都得吹西北风!”才将他唤了下来。   虽然马没有骑成,但无影带他飞了好一会儿,小宝又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大方的将睡的正香的张三扔给了无影,自此无影与小白狗才又有了亲密接触的机会。   此时无影抱着小白狗,动了动耳朵,问道:“薛老爷怎么不在车厢里呆着?”   要说无影对薛修杰的称呼问题,还需从七年前说起。   了悟当年接了圣旨,由一队官兵护送着往白马寺去,身边只跟了薛文和薛武两个小厮,一行人出京城没几日,便碰到了江湖人打架,了悟阴差阳错救了受伤的无影。   无影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许诺给他当护卫,跟着他住到了白马寺,二人颇有些亦师亦友的关系。   在了悟离开京城没几日,薛修杰便偷偷从公主府跑出来,追去了白马寺。   待薛修杰到了白马寺的时候,无影已与了悟熟稔,见了悟唤薛修杰作小叔,知道他辈分要高上一些,便不好直接叫他名字,而是唤他老爷。   此时薛修杰听他问话,自腰间拿出扇子,扇了扇,高深莫测道:“里面呆不得人,我若是在里面呆下去,想必会若稚童一般,羞于见人。”   此时车厢内,坐着小宝和了悟两个人,旁边还撑着一把半开的红纸伞。   小宝紧张的盯着桌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棕色的圆柱状的小木桶,一侧是封闭的,另一侧则是开着口的,小木桶此时倒扣着,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   只见没有人动,那色盅却缓缓掀开,露出里面的三个骰子。   “‘二’、‘四’、‘五’,总共十一点,小宝你又输了。”伞下的胆小鬼道。   小宝生无可恋的将袖子撸得更高,把露出的胳膊往了悟跟前凑了凑,道:“你画吧!”   只见小宝的胳膊上,自手腕开始一直到肘部,满满的都是小乌龟。   了悟将毛笔沾了沾,又在他的胳膊上画了一只,道:“今日总共二十七个了,可还要玩?”   小宝瞥了一眼了悟胳膊上寥寥无几的小狗,心中满是不平,道:“玩,怎么不玩!继续,继续。”说着便执起色盅横向一挥将桌上的骰子一收,摇晃了起来,动作说不上的熟练,可见玩了不止一天。   这赌乌龟之事也需从几日前说起。   起初的几天,骑马未遂,小宝便研究着玩“石头剪刀布”,万年布的小白狗自然不想跟他玩,薛修杰尝试着跟他玩了两把便觉无聊,最后还是了悟陪着小宝玩了大半天天,只是没有彩头,又只是两个人比划来比划去,没什么意思。   还好那日晚上胆小鬼赶上了众人,他只能夜里出现,所以赶众人的行程也很费劲。他央着小宝给他买一把红伞,也好白日出现,与众人一起走,小宝自然是应了。   胆小鬼虽然忘了生前的事,但他对于娱乐一途甚是精通,撺掇着小宝买了色盅和骰子,教他玩了起来。   起初胆小鬼教、小宝学,一人一鬼玩的挺好,但时间长了,小宝就发现,胆小鬼技术了得,能次次三个六,便决定不与他玩,转而跟了悟玩了起来。   要问小宝为什么不找薛修杰玩?因为小宝定的赌注是画乌龟,薛修杰觉得这种赌注有损他的英名,严厉拒绝了。   此刻听着车厢内的声音,无影挑了挑眉道:“天要下雨,和尚破戒,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哼!他本来也是个连谱牒都没有的假和尚,以前冷的跟块冰似的,遇见小宝后倒像是还俗了,哎,也算件喜事吧!”薛修杰高兴的晃了晃脑袋道。   自南村出来,约有一个月,小宝一行人,终于到了扬州。   来扬州的路上,小宝用贪污张三的一百两,不仅给胆小鬼买了伞,买了娱乐工具,还买了两身衣服。   此时马车停在扬州城的外面。   城门口处排着长长的车队,每辆车上都装着满满的货物,显然准备是进城的商队,就是不知这商队是扬州城的还是别处来的。   被堵在城外的不只小宝一行人,不少人都在排队等待。   排在小宝几人之后不远处的两个人,显然是扬州城的,二人小声的议论着八卦。   “今日怎么堵这么长时间啊?”   “你没看见吗,前头有商队的马车,还插着旗呢!”   “我又不识字。”   “不识字也该认得宋家的徽记吧,扬州城最大的商户,想来是那宋老爷回城了。”   “宋家?不会是那个宋家吧?”   “就是那个宋家,就是传说儿子杀了人,后来又疯了的那个。”   ……   耳力甚好的无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富贵人家藏污纳垢也属正常,他打了呵欠,看了看趴在窗框上向外张望的小宝,小白狗又被要回去了,有些无聊啊。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宝几人才顺利进了扬州城。   扬州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城外临着长江和运河,城内也是水路交错。   与北地多生杨树不同,这里路边多是柳树,此时正值柳絮纷飞的季节,远远一看,绿色的垂柳上泛着白,似开了朵朵小花,路上积着些白色的绒絮,就连水中也浮着一层白毛。   扬州城也有吆喝声,只是不如北地之人那般豪迈,带着口音的叫喊,别有一番风味。   扬州城距海也不远,有许多从藩国传来的物件,更有些黄头发的人在街上行走。   小宝与小白狗扒在车窗处不住的往外看,显然是被热闹的景象所震惊。   进城之后,马车的速度慢的很,薛文边赶车,边问道:“老爷、二公子,咱们这会儿去哪啊?”   “当然是去城里最大的酒楼!”薛修杰道:“一路风餐露宿,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这里离缘法寺也不远了,咱们在这儿好好歇一歇。据说扬州还有温泉呢,咱们还可以去放松放松。”   听到他这么说,赶车的薛文、薛武立即精神起来,虽然二人平日里干的活很累,但薛修杰、了悟对他们也很大方,去酒楼吃饭时,虽然不同桌,但二人可以随意吃,最后薛修杰付账。便是去温泉,他二人也可以进去伺候,顺便泡一泡。   打听好了酒楼的位置,薛文、薛武将车安全的赶到地方。   这酒楼临着条河,是座三层高的独幢小楼,酒楼的牌匾不是挂在门前,而是挂在第三层,像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看见此处一般。   在车上时,小宝就看见了牌匾,他觉得这酒楼的名字薛修杰可能不会喜欢,但又一想,只是吃个饭而已,了悟喜欢就行,薛修杰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Orz感觉自己在破案,不过乃们要是认真看了上一个故事,会发现之前是有伏笔的。 /(ㄒoㄒ)/~~看的小天使好少,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流泪握拳状)但我要□□的写完!   ☆、第二十六章      这酒楼确实与普通的酒楼不太一样,一楼是些半开的小区域,每个区域内都有尺高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张低矮的四方桌,桌子周围放着几个蒲团,显然不是坐着凳子吃饭。   小二见几人进来,赶紧迎上去,笑着问道:“请问客官几位?”   先进门的薛修杰往后扫了一眼,后面三个人还没进来,他道:“四个人,可有雅间?”   “有有,”小二回道,待看到后面进来的三人,他盯着了悟问道:“这位可是高僧?”   不待了悟回答,薛修杰便道:“是个和尚,怎么了?你们这里和尚不能来?他又不是来化缘的,我掏钱!”   小二赶紧笑着道:“客官说的哪里话,欢迎还来不及呢,不知高僧是哪个寺院的?”   了悟道:“白马寺。”   “哦,原来是白马寺的高僧,几位这边请,雅间在楼上。”小二刚要引着几人往楼上走,小宝从了悟身后闪身出来,将小白狗举到小二的面前,问道:“这个?”。   小二吓了一跳,脸上的笑都绷不住了,他略带僵硬道:“客官,我们这里不接做狗肉的菜,您这狗这么可爱,还是留着它吧!”   小宝将张三收回怀里,道:“我才不会吃了张三呢,我就想问问,你们这里让不让狗进?”   看着眼前抱着狗的少年,小二恢复了从容,道:“众生平等,狗自然也可以进来吃饭,请几位客官跟我上二楼。”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楼便响起了薛修杰的咆哮:“你说什么?这么大的酒楼没有肉,没有酒,那你们做什么生意啊?”   小二皱着眉,这几位莫不是来找事的,但看几人穿着也都富贵的很,不至于还没吃饭就寻事,他解释道:“客官,我们这是‘素斋楼’,楼中一应菜品都是素菜做的,我们东家信佛,才会开了这么一家酒楼。”   无影站在窗边,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其他,他扫了薛修杰一眼,道:“薛老爷,你莫不是没看见酒楼的牌匾?”   完全没见到酒楼牌匾的薛修杰:“……”   薛修杰没了点菜的欲望,了悟不挑吃的,小宝没见过世面,张三的话别人听不懂,最后还是无影道:“将楼里的招牌菜看着上几个吧!”   一句定乾坤,小二赶紧应了。   而“素斋楼”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二楼的房间里,一身白衣的面具人坐在桌边喝着茶,他的面前站着一双灰衣人,其中一个灰衣人道:“楼主,已查明那伙人中,一个是白马寺的和尚,名唤了悟,本是公主府的二公子,七年前得了圣旨被发配到白马寺祈福。拿着扇子的男子,乃是当朝驸马的亲弟弟薛修杰。而那个白衣持剑的人,名唤无影,身份没查到,似是有道上的人阻碍调查。那个抱狗的少年……”   “一个月就查到这么点内容,说个话还吞吞吐吐,你们莫不是瞎猫碰了死耗子,才升到现在的位置,是不是该回去重新历练一番?”面具人道。   两个灰衣人闻言,“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另一个灰衣人道:“楼主,那少年的身世成迷,我们追查了一个月,也只查出他是一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洛阳旁的县城里,在往前便丝毫都查不到,就好像,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面具人微微眯了眯眼,稍一用力,手中的茶杯便化成了齑粉,他道:“还没有什么是我追影楼查不到的,继续查!”   “是。”二人齐声道。   看着落下的粉末,两个灰衣人身上都泛起鸡皮疙瘩,别看楼主个子不高,年龄不大,功夫却厉害得紧,果然不愧楼主在江湖上的名声。   而这厢吃饱喝足的小宝几人,都变得懒洋洋。“素斋楼”果然不愧是扬州第一大的酒楼,酒菜的味道真不错,用素油都将素菜品做出肉味,可见厨艺之精湛。   桌上一壶酒都没有,但桌的正中间有一盆汤,叫“梨花白”,菜名同酒名,味道也对得起名字,好喝的紧。   小宝给吃多了的张三揉着肚子,问道:“我们一会儿去哪里啊?可要去泡温泉?”   了悟却在发呆,刚刚他看着小宝揉小白狗的肚子,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在南村的时候,那时他与小宝同床共枕,小宝也在梦中给他挠过肚子,胖嘟嘟的手指轻轻的搔过衣服,虽然没有接触到皮肤,但感触很清晰。   许是在车上时两人相处多,不知不觉更加亲近,了悟颇有些将小宝当成弟弟的意思,但他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知不觉便迷惑起来。   “和尚,和尚,”薛修杰拍了拍了悟的肩膀,道:“你怎得愣神了?”   了悟这才回过神来,屋内竟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这位可就是白马寺的高僧?”打头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道:“我是这素斋楼的东家,免贵姓宋,几位这顿饭吃得可还舒心?”   了悟赶紧站起身,抬起右手竖在身前,道:“贫僧白马寺了悟,见过施主,饭菜可口得很。”   薛修杰也道:“素斋楼果然名不虚传,酒菜美味,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素斋。”   宋老爷笑着道:“众位喜欢就好,既然今日有缘相遇,便是缘分,这一顿算我请的,请各位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这一顿饭总共也不到十两银子,薛修杰几人自然出的起,但出门在外能交朋友别结冤家,更何况老板都这么客气了,若是下了人家的面子,岂不是不知好歹。   薛修杰道:“宋老爷如此大方,我等真实受之有愧啊!”   宋老爷似是就在等这一句话,薛修杰的话音刚落,他便道:“不瞒几位说,我酷爱钻研佛法,更愿与高僧相交,不知高僧可愿到府上小住几日?”   忽然被人邀请,了悟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本就是出来体验尘事的,如今心内日渐宽阔,没了那么多思量,便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这话明显是问了悟的,其他几个人不好答复。   见他不说话,跟在宋老爷后面的管事,笑着道:“过几日是我们老爷的五十大寿,老爷平日里喜好佛法,善待僧侣,到时会有不少僧人前来,不知了悟大师可愿同去?”   宋老爷接道:“过寿之事倒是其次,能与众位大师一同研究佛法才是正事。”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若是再拒绝便不合适,了悟只好应下。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无影,则挑了挑眉头,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待到了宋府,无影便知,事情还真是这么巧。   宋老爷便是扬州城最大的商户宋清秋,宋府坐落于扬州城的东南角,与穿城而过的河离得很远,倒是清净。   扬州城乃是贸易大城,是梁国水陆、陆路交通的一处重要中转地,往来商户数不胜数,虽然够不上寸土寸金,但能置下一个如此大的宅院,可见宋清秋第一商户的名头绝不是虚传。   到了宋府门前,众人还没来得及欣赏宋宅的气派,便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吸引。   朱红的大门开着,能看见里面宽阔的庭院,宋老爷的马车刚刚停稳,便有一个女人边唤“老爷”,边从庭院内迎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女子,并些丫鬟、小厮。   这打头的女子便是宋老爷的夫人,宋夫人虽然年近四十,但保养的很好。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戴着俏皮的金钗,略施粉黛,犹如二十七、八。乍一看不像是宋老爷的夫人,反而像是宋老爷的女儿。   似是看不到周围的一应人,宋夫人扑到宋老爷怀里,道:“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啊?”   当着一众人的面,宋老爷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很享受似的拍了拍宋夫人的香肩,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宋夫人显然还没撒够娇,她略撅着嘴,道:“老爷早早的就进了城,却不回家,直拖到过了午饭时辰才回来。”   “老爷我不是去巡视店铺了吗,”解释完,宋老爷才想起等在一旁的了悟几人,道:“这是我的夫人,让几位见笑了。”   薛修杰笑着道:“宋老爷好福气。”   宋夫人这时也注意到了几人,她自宋老爷怀里出来,站到一旁,抱着宋老爷的胳膊,问道:“不知这几位是?”   了悟道:“白马寺了悟。”   薛修杰道:“在下薛修杰。”   无影道:“侍卫。”   小宝道:“我叫小宝。”   张三:“汪汪!”   女人对于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宋夫人也不例外,她看着少年怀里抱着的小白狗,笑着道:“哎呀,这狗好可爱啊!”她转头对宋老爷道:“老爷,我也想要一只。”   宋老爷看了看那只狗,似是不大喜欢,没有回答她,反而道:“夫人,高僧几人一路辛苦,想来疲累的很,赶紧安排人带他们去清风苑。”   “清风苑?”宋夫人略有些纠结,道:“老爷,清风苑给二少爷留着呢,您看,要不要换个院子?”   宋老爷皱眉问道:“宋黎已经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宋府副本,自己给自己撒花\(^o^)/~   ☆、第二十七章      “还没呢,”宋夫人回道:“黎儿的身子你也知道,估计得赶在您过寿那一日才能回来。”   宋老爷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既然没回来,便先让安排高僧住在清风苑,等他回来再说,不行就让他在偏院住几日。”   住处便这么定了下来,在门外看了半天夫妻相爱的场景,了悟几人终于被小厮带进了宋府。   从外边看,宋府只是阔气,特别是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庄严肃穆,霸气得很,待进了宅子,才见到另一番风景。   典型的江南水乡样子,宋府内有一条小河,里面的水清澈,有各色鱼儿游动,仔细看水还是流动的,不知是否通向府外。   宋府的每个庭院风景都不大相同,从经过的拱门可以看见有的庭院里有假山,有的是池子,还有的是亭台楼阁。   所谓的清风苑,庭院中竟然种着一大片毛竹,竹身高的很,清风拂过,能听见竹叶抖动的声音,似乐曲一般。   这竹子种得很讲究,没有种在院子正中,而是种在了屋后,想来也该如此,好几丈高的竹子若是种在房前,必然会挡光,也会挡了家中的财气。   清风苑里的房子是个二层小楼,地方大的很,四人一狗带着小厮也住不过来。   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几人聚在厅中。   薛修杰在厅中东看西望,道:“这宋老爷还真挺大方,不仅请了咱们吃饭,看这样还想管咱们在这吃住,这屋子真不错。”夸完屋子,他又对着了悟道:“和尚,你说他过寿咱们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了悟扫了薛修杰一眼,道:“你若是想表示便表示,为何问我?”   薛修杰拿出扇子,“唰”的一声打开,边扇边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宋老爷喜佛,这礼物与佛家有关才是上品。你给他抄一份佛经,既表达了心意,也省了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小宝好奇道:“了悟抄的经文很值钱吗?”   了悟抄的经文值不值钱他不知道,但是了悟的字确实好看的紧,薛修杰将扇子一合,敲在小宝头上,道:“你懂什么,这是佛意,和尚抄经文时虔诚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小宝皱着眉揉脑袋,他又拿扇子在后脖颈处划了两下,像是在挠痒痒一般,看了一眼了悟道:“也不知道你这和尚,信佛之心还虔不虔诚。”   说罢,他转了转眼珠,问小宝道:“小宝,你觉得宋夫人如何?”   “宋夫人怎么了?”小宝问道。   薛修杰挤眉弄眼道:“宋夫人长的如何?”   屋内三人都看着小宝,他有些紧张,道:“宋夫人没有林姨漂亮,不过你问我这个干嘛?”   “宋老爷艳福不浅,妻妾成群,小宝你以后要娶几个?”薛修杰又问。   从未经历过嫁娶的小宝,有些迷惑,这是江夫子没有讲过的内容,他问道:“我要娶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我是问你想娶谁回家过日子?想娶几个?”薛修杰皱着眉道。   “我不娶你,”小宝看了看屋内几个人,薛修杰总欺负他,无影觊觎他的狗,就剩一个人,他道:“我要娶也娶了悟。”说完,他自己还在心里点了点头,就了悟好,还可以陪他画乌龟。   自从进入梁国,小白狗已无力吐槽,果然七年的教育都喂了狗,小宝对很多事情的认识已经走上了奇葩的道路。   薛修杰道:“你不能娶男的,更不能娶和尚!”   小宝道:“你骗人,上次玩过家家的时候,我就娶了一个男的,”说着还抱起小白狗给他看,道:“你看,这是我们生的孩子,叫张三。”   薛修杰:“……”   听说会被娶回家,心脏漏跳一拍的了悟:“……”   第一次见识到小宝能力的无影:“……”   又一次变成狗儿子的张三:“……”   最后还是了悟打破了沉默,道:“小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又九,差一岁便而立了,不若先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亲事。”   本来好心好意想给小宝纠正认识错误的薛修杰,看着了悟“哼”了一声,你个不尊老的臭和尚,活该被小宝娶回家,天天哄像孩子一般的相公和狗儿子!   当然薛修杰暂时还没认识到,他是一个能心想事成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在宋府呆的头三日,了悟只见了宋老爷一面,宋老爷确实酷爱佛法,也乐善好施,二人相谈甚欢。   其他时间了悟便在房内抄经文,小宝则坐在他对面,向伞下的胆小鬼学习如何扔出三个六,虽然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但是也吵得很。   了悟默写经文,完全不受声音的干扰,反而觉得这般有人陪的感觉也不错。   无影将宋府之内都巡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每日躺在房顶与小白狗一同晒太阳。   薛修杰在府内吃了几日素斋实在是受不了,言说嘴里要淡出个鸟,便光明正大的出去寻肉吃了。   这一日小宝摇骰子功力渐长,连着摇出了三把三个六,高兴地不得了。见了悟正忙,小宝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正憋得难受,薛修杰便回来了。   薛修杰也不敲门,大大咧咧把门一推,便道:“小宝,看小叔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从张村出来之后,小宝还没收到过礼物,听到薛修杰的话,他赶紧凑过去,问道:“是什么?”   薛修杰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鼓鼓的,可见里面的东西不小。将外面的纸打开,里面是一个块圆形的糕点,切成几块,看起来松软可口。   “这是从藩国传来的蛋糕,据说里面有鸡蛋,绵软可口,你尝尝,”薛修杰又加了一句道:“那卖蛋糕的还问我切六块还是八块,我想着你也挺能吃,便让他切了八块,这样你还能多吃两块。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小宝还从没吃过蛋糕,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蛋糕,直点头。   听见二人对话的了悟,将晕了墨迹的纸揉成一团,换了一张继续写。   无影抱着“听鸡蛋而起跳”的小白狗走了进来,对于六块八块的问题,他只挑了挑眉,心道:薛老爷与小宝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莫不是也受了传染。   看着小宝与小白狗吃的高兴,薛修杰对于蛋糕的味道有了认识。   其实他只是闻着蛋糕的味道香甜,买回来让小宝试验一下味道。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薛修杰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太英明了。   看了半天的薛修杰忽然道:“我刚才在府门口遇见了宋家二少爷。”   他每天出门都会遇到人,昨天是大少爷,今天是二少爷,也没什么稀奇的,几人自然没当回事,只有无影问道:“可是那个疯了的?”   薛修杰点头道:“恩,就是那个,看着比和尚大上几岁,但是脸色不大好,没什么精神,身边只跟了一个伺候的丫鬟,与昨日的大少爷相比,排场差远了。”   顿了顿,他又去门口看了看,复又关好门,道:“我听偷懒的下人说这个二少爷是个疯子,发起疯来净说胡话……”   了悟的一声“嗯”打断了薛修杰的话,他转头去看,嘴角抽个不停,他这边说八卦,那边小宝正拿着一角蛋糕往了悟嘴里塞,了悟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才哼出一声。   无影挑了挑眉毛,嘴角带笑,继破了色戒、口出诳语、赌博之后,了悟又啃了满嘴的荤油鸡蛋,大有要将所有的戒都破个遍的趋势。   不想坏了小宝的心意,将口中的蛋糕咽了下去,了悟终于能开口了,他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小宝颇有些失望的将剩下的半块蛋糕塞进自己嘴里,撑得腮帮子鼓鼓的,他还不忘嘟囔道:“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呢。”   忘了八卦的薛修杰、无影、张三:“……”   小宝几人入府的第四日便迎来宋老爷的五十大寿。   这日一早,天还未亮,府内便布置起来,除了各个庭院挂上红绸、带着“寿”字的红灯笼外,寿堂才是重点布置的地方。   寿堂设在正厅,内挂寿联、寿图。寿联的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上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下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联上的金字刚劲有力,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的手笔。寿图的图案没甚稀奇,乃是《麻姑献寿图》,只不过细看之下,这图竟然不是画出来的,而是一副刺绣,咋一看与手绘的无异。   寿堂内除了主位,下手两侧相对着摆了成排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寿桃,浅粉色的桃身上面一点红,端得喜庆。   以宋老爷的身份,寿辰当日自然与常人不同。   这些年与他有往来的商户、官家不少,除了亲戚,能下帖子请来的都是扬州城有身份的人,自然怠慢不得。   天才大亮,宋府便热闹起来,宋老爷穿了一身枣红色绣金边的喜庆衣服,与夫人、大少爷、管家一道在府门口迎人,只是各自负责接待的人,略有不同。   了悟几人虽然起的早,但不是府中人,也没甚好忙活的,便在清风苑等着,待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再去前院祝寿。 作者有话要说:  众小天使:我觉得你就是个骗点击的标题党! Σ( ° △ °|||)︴你说什么呢?我这么正直,原话文里可是有哦! _(:зゝ∠)_瞬间被臭鸡蛋打成张三......   ☆、第二十八章      这一日的来客远远超过百人,还好宋府地方大,准备也充足。   来客有男有女,男的自然在前厅、院中坐,女的则在一个风雅的院子里摆宴,由宋夫人招待。   宋府待客周到,待时辰差不多时,便有个个子颇高的丫鬟来寻了悟几人到前院去。   这日第一热闹的便是各路来客献寿礼,贵客们早已在进门的时候将礼交给了管家,只留下一份礼单。   而了悟几人来到前院的时候,正是宋家的大小亲戚送贺礼的时间,宋老爷有两儿三女。   大儿子宋福,长相酷似宋老爷。虽然名字略显平凡,但人很精明,一看便是在商场里滚过几翻的,他给宋老爷的贺礼乃是一尊名家雕刻的佛像。宋老爷喜欢的紧,连说了三个好。   二儿子宋黎,生的样貌俊俏,倒是配的上他的名字,可惜人看着没甚精神,讷讷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只拿出一副自己写的寿字。宋老爷勉强绷着脸“嗯”了一声。   其他三个女儿都不在前院,只有女婿带着男娃在,送了些值钱的物件,让小辈们磕了头。   寿堂内能得个好座位的都是扬州城内不小的官,末座上坐着几个有名的商户,了悟出自白马寺,也得了一个座。   小宝站在了悟身后,看着屋内的摆设、来客,新鲜的很,便是小孩们下跪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很想问问了悟他们这是做什么。但出门之前,薛修杰提着耳朵告诫他,不让他乱说话,此时他也只能急得抓耳挠腮。   薛修杰和无影则站在院中,这种没甚意思的事,薛修杰自然不愿意进去凑热闹,无影则是为了寻了个宽阔的地方,观察众人,以防不测。   当然因为物种差异,没能出现在寿宴上的张三,正在清风苑的楼顶晒太阳。   这日第二热闹的便要数寿宴,寿宴乃是全素宴,是素斋楼的掌勺师傅做的饭菜,这对于吃过几天素食的了悟几人没甚稀奇。   但对于那些本地的商、官而言,这宴席便是沟通交流的好时机,除了以茶代酒敬寿星之外,每桌人之间互相敬酒,吹捧之风刮遍了整个宴席,颇有些流水宴的感觉。   这日第三热闹的,便数宴席后的节目,众宾客吃好之后,转去一个精致的院子听戏,这个院子内早早搭好了戏台,据说请的是有名的戏班子——德胜班。   听戏这种事自然不是和尚该干的,了悟吃罢饭便得回去。小宝则有些不舍,他还从没听过唱戏呢,眼见一堆人在戏台子前落座,他巴巴的瞅着那边不想走。   了悟受身份所限,不能留下来陪小宝,只得让薛修杰陪着小宝,他则带着无影回了清风苑。   薛修杰虽然面上表现的很气愤,言道为什么他得留下来看着小宝!但内心里他是高兴的,之前在京城时他也没少听戏,几年没听倒有些怀念。   满怀期盼的小宝,在听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开始打哈欠,一出戏开场这么久,总共唱了不到十句话,还不如张三唱的催眠曲好听。   小宝扯了扯一旁的薛修杰,道:“小叔,这戏好无聊啊。”   这出戏正是薛修杰喜欢的,他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唱,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小宝,只摆了摆手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正好席上茶水饮多了,小宝便去寻茅厕。   听戏的院子好几个人上茅厕,小宝便拐了个弯去到别的院子。   待舒爽的释放完,小宝对院子里的流水假山产生了兴趣,凑河边,蹲下身数小鱼。   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杨夫人吗?”   “刘夫人,好久不见啊!”   “是有阵子没见,杨夫人越来越年轻了。”   “哎呀,刘夫人真是会说话,你保养的也不错啊!”   “咱们保养的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宋夫人保养的好,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的。”   “她是个贱妾爬上来的,又不用操心家中俗物,哪像咱俩每日里这么忙。”   “别说什么妾不妾的,人家如今可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是不是凤凰我不知道,但是那一身风骚气倒是远远的便闻到了,累得我听戏都听不安生,不得不出来透透气。”   “杨夫人说话还是这么直爽,不过这话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讲,若是让旁人听见,可如何是好?”   蹲在草丛中数鱼的旁人小宝:“……”   还不待二人继续说下去,便听旁边的庭院传来喊叫声,乱哄哄的一片,两个女人赶紧离开了。   被迫听了半天墙角的小宝,站起身来,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才拍了拍衣摆,有个词他不太懂,一会儿回去问问薛修杰。   出了院子的小宝,被薛修杰逮了个正着,薛修杰怒道:“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还不等小宝回答,他扯着小宝的胳膊便往回走,边走边道:“走走走,回清风苑去,好好的一出戏让个疯子搅了。”   见二人回来,了悟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听完戏了?”   小宝摇了摇头,道:“听戏没有意思,我去茅厕的时候,听到两个人谈话,了悟,什么是风骚气?”   被突然问倒了的了悟:“……”   “谁跟你说的?”了悟问道。   小宝将听来的话重复了一遍,正扇风去火的薛修杰道:“哼,我就知道这个宋家不安宁,抬作正妻的小妾,还有个疯儿子,这一天真是热闹的紧。”   原来那折戏刚到好听处,德胜班的花旦柳娘才上场开腔,宋家二少爷宋黎便似疯了一般,往台上扑,边扑边道:“莺娘!莺娘你还活着!”   好好的一台戏,便这么让他扑断了场,还不知宋老爷如何收场。   小宝锲而不舍道:“那什么是风骚气?”   薛修杰气急败坏道:“你毛都没长齐呢,问那么多干嘛?”   小宝摸了摸头上的小短毛,叹了口气,心道:等我毛长长了再问吧!   许是起的早,许是没听成戏心情不好,薛修杰在屋内度来度去,道:“咱们赶紧走吧,这寿辰也过完了,经文也送出去了,咱们启程去缘法寺吧!”   无影动了动耳朵,翘了一边的嘴角道:“恐怕是走不成了。”   他的话音才落,便闻敲门声,又是那个个高的丫鬟,她道:“我家老爷请高僧到花厅一叙。”   了悟前脚才出了门,薛修杰便叹了口气道:“完了,看来是真的走不成了。”   花厅是一处会客的小厅,内里放着些盆栽,雅致得很。   了悟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有几个和尚,这些和尚都住在宋府,前几日没见过面,此时相见,又同是信佛之人,各自报了寺院、名讳,便就佛法谈论了起来。   了悟刚到不久,宋老爷便到了。他一进门便作揖道:“感谢各位高僧帮在下祈福,今日多有怠慢,还望各位高僧见谅。”   见和尚们都客气的很,他又叹了口气道:“不瞒各位,今日府中发生了一些事,我的二儿子犯了疯病,为这个儿子我可是操碎了心,请了不少名医诊治,可都没有治好。”   顿了顿,他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各位高僧为我儿子看看,看他是不是被恶鬼魇住了,各位高僧可愿意?”   不待别人说话,在南村经历了一场鬼事的了悟便道:“宋老爷,不是我等不想帮忙,实在是佛家也无视鬼之术,毕竟与张道人一派不同。”   闻言宋老爷皱起了眉,他管这些和尚吃住,对这些僧人极好,若是他们都帮不上忙,岂不是白忙活了一通。   便是这时,花厅的门被敲响,宋夫人走到宋老爷旁边,耳语道:“老爷,我已请了扬州城最有名的满姑,傍晚她便来,等满姑验看家中是否有鬼,再请众位高僧念经祈福,您看可好?”   宋老爷皱着的眉慢慢解开,若是能除了恶鬼,一切都好办。他点了点头,复又看着众僧人道:“高僧说的有道理,是在下唐突,今夜便请各位歇在府中,等明日再与众位详说。”   宋老爷的生辰也算是一波三折,待到晚上请了满姑,才是这一日的最热闹之处。   满姑早些年只是个跳大神的女巫,前几年据说得了张道人的真传,有了法力,能请来神仙助她祈福、除鬼,在扬州城名气很盛。   傍晚的时候,院中掌着灯笼,亮堂的很,正中摆着一张长桌,上铺明黄布,摆有香炉、贡品。   宋老爷并妻妾儿女,站在院中等候。   不一会儿,便见管家领着一个头上扎髻、身着灰色道袍的女人走进来,那女人便是满姑,三十多岁,一脸肃穆,微微仰着下巴,一手在身前执拂尘,一手背在身后。   见满姑来,宋老爷赶紧上前,作揖道:“满姑大人。”   满姑只矜持的点了点头,未作言语,便走到了长桌前。   偷偷跑来的小宝与胆小鬼,正站在角落里等着看神仙,薛修杰则是被派来的监护人。   天色渐墨,小宝皱着小眉头很是不解,他问一旁的薛修杰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要牵着一个人来,是不是他俩一个叫“满”,一个叫“姑”,合在一起叫满姑?”   只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薛修杰,立即流下汗来,他就知道留在宋府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薛修杰:兔作者我觉得我设定偏离的原来的方向! 兔作者:“此言差矣,对于你的设定,它本来就没有方向。^_^”   ☆、第二十九章      此时院中的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满姑。   只见满姑先是向神明敬了三炷香,又闭眼祈祷,待睁开眼之后,她自怀中掏出个不大不小的铃铛,边晃着铃铛围着桌子转,边念叨着什么,虽然声音挺大,但听不出其中的内容。   天已全黑,只余这院中挂着红绸与灯笼,映着院内的景观都带上神秘。忽然吹来一阵风,灯笼跟着摇晃了起来,院中的人都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薛修杰站在阴暗处,虽然旁边有人,但想到那不知站在他左边还是右边的胆小鬼,以及满姑牵来的鬼魂,他便觉得汗毛倒竖,自心内开始发冷。   恰好这时,小宝看着那没有影子的人,终于想明白了,他凑近薛修杰的耳边道:“满姑是不是带了一个鬼来的啊?”   紧绷的神经似是受到了激烈的撩拨,此时没人说话,满姑正在闭眼做法,只耳边响起小宝这一句话,吓得薛修杰差点跳将起来,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转头瞪着小宝,眼中的反射着灯笼的光,像是怒火跳跃一般。   小宝见他生气了,乖乖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摇摇头,示意薛修杰他会闭嘴不说话,又指了指满姑,让薛修杰赶紧看。   一点也不想看热闹的薛修杰,被迫见证了满姑请神的全过程。   满姑站在桌前,向管家伸手,管家便将一张写着人名的纸交给她,那纸上写的是扬州城几年内死去的人的名字,具体时间大致从宋黎发疯的头一年开始至现在。   这名单跨度七、八年,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乃是宋家通过关系从府衙出得的。   只见满姑将一枚铜钱放入空碗中,每念一个名字,便右手出食中二指指向碗的方向。   起初念了二十几个名字那铜钱都毫无反应,直到她念到“柳莺”时,那铜钱竟然跳了起来,安静的夜晚,院中能清晰的听见那枚铜钱与瓷碗碰撞的脆响,一声一声,直到最后,那枚铜钱直直的立在了碗中。   其他人看得惊诧不已,没想到满姑竟然如传闻一般能请到神仙,只有小宝与胆小鬼看得清楚,根本就没什么神仙,。   开始的时候,那只脖子上套着绳子的鬼干站在一旁,直到念到“柳莺”这个名字时,脖子上的绳子忽然勒紧,他便似得了命令一般,先将铜钱拿起扔在碗中,最后又扶着那枚铜钱立住。   这便是一出纵鬼骗人的戏码。   胆小鬼也是鬼,见到同类被如此对待,心中不高兴,他“哼”了声,道:“小宝,我回去了,人类太可怕了!”   这边胆小鬼走了,那边满姑似是酝酿够了情绪,只见她忽得全身发抖,倒在地上,手里的纸也随之一松,飘了出去,隐约能见纸上多了一抹红,待几息之后,她突然站了起来。   再次站起身来的满姑似是换了一个人,她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宋府的众人,道:“你害我柳莺的性命,若是不肯偿命,我便跟着你一辈子,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满姑的面目狰狞,声音凄厉,一时众人都觉得全身发冷。   她的声音刚落,宋黎便激动的挣脱丫鬟的搀扶,面容枯槁的年轻人眼眶泛红,道:“都是我的错,你是来寻我报仇的吗?”   他的声音还未落,后面宋夫人的尖叫声又响起,“老爷!”只见宋老爷大睁着双眼,颤着手指着前方道:“孽……”“子”的音还没发出来,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随着这边的兵荒马乱,那边满姑又倒了下去。   宋府这场精彩的大戏,看得薛修杰一愣一愣的,看来宋府是真有人命官司,趁没人注意到他二人,薛修杰赶紧拽着小宝往回走。   二人虽然走的早,却未想到院子的另一个门后,有人比他们走的还早。   回到清风苑,小宝还在嘟囔:“最后真的是鬼上身吗?可是我没看见鬼啊,到底是哪只鬼上的身?”   将小宝拉进屋,关好门,薛修杰道:“了悟,赶紧把你的小宝看好,每次都要我看着他玩耍,你知道我多累么?”   喝了口温茶,缓了缓心神,他继续道:“今晚就不该去看那个什么招鬼的,这宋家简直就是在唱戏,这戏高潮迭起,精彩纷呈,”顿了顿,他一激灵道:“我知道这么多事,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真是好害怕啊!”   一旁的无影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宝则激动的给了悟讲了今晚的所见,说到鬼附身,眼睛锃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鬼附身呢!”   了悟问道:“听你所言,可是那个被拴住的鬼上了她的身?”   “不是不是,”小宝摇头道:“那个被拴住的鬼,傻乎乎的,好像不会动一般,她是突然被附身的,我没看见哪里来的鬼。”   立即明白满姑装鬼附身的薛修杰、无影、了悟:“……”   了悟纠结了一下,便决定不说出真相,这世上坑蒙拐骗的人很多,不一定非得让小宝知道,他便是永远这么天真也挺好。   宋府之事多半是家事,便是真的涉及人命官司,众人也非官府之人,不负查案之责,自然不用管。   了悟道:“今日之事便作不知道,待明日与其他僧人一同为宋府念过经,咱们便离开罢。”   薛修杰点头道:“是该如此,咱们赶紧走吧,富贵人家闲事多,”见了悟看他,他又道:“但咱们家没什么事,和谐的很。”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七年未见你哥哥,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无影本在欣赏张三的睡颜,忽然喊道:“谁?”便身影一闪,出了房门,但院中无人,他四下里看了看,皱起了眉。   其他几人没甚功夫,跑出来的速度要慢上许多,更是什么都没看见。   了悟问道:“可是有人?”   无影摇了摇头,道:“没看见,若是有人,功夫也绝不在我之下。”   小宝左右看了看,无影已经那么厉害了,还会有人比他厉害?他有些不确定道:“会不会没什么人,是你听错了?”   有人,我也听见了!“汪汪!”   好几日没怎么搭理他的张三终于叫了,小宝赶紧把他抱起来蹭了蹭,道:“你也说没人是吧,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无影看了看放弃挣扎,半耷拉眼皮的小白狗,没争辩,他隐约可以感觉到一点小白狗的无奈。他道:“我去四处看看,你们进屋吧!”说着运气轻功,飞了出去。   薛修杰看着他一身白衣,略有些担忧,希望他不会吓到人。   一盏茶之后,偏院的丫鬟正端着水盆,想要拿进房内给主子洗漱,便见一抹白影闪过,吓了一跳,水盆也摔在了地上,温热的水撒了一地。   清风苑中,小宝与了悟撒完娇,约定路上继续玩画乌龟的游戏,又与薛修杰畅想了一下即将到来的温泉游,心情舒畅,正想上楼去睡觉,屋子的门被无影推开,他将一个人扔到了地上。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后又被地上的美人吸引了注意。   薛修杰摸了摸下巴道:“无影,这好歹是在宋府,你这是劫了人家的小妾,还是掳了人家的丫鬟啊?”围着地上的人转了两圈,他摇了摇头,道:“别说,还真挺漂亮,比宋夫人还要好看。”   无影瞥了他一眼,抬手一挥,便将一把匕首仍在了地上。   薛修杰赶紧后跳了一步,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拿个匕首干什么,我就开个玩笑,你这是想杀了我?”   无影没有搭理他的胡搅蛮缠,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道:“她的。”   这下众人看那女人的眼光变了,大半夜拿着匕首出来,绝对不是削苹果的!   被捉住的女人面朝门口,僵着身子。小宝本准备上楼,听薛修杰嚷了一通,便也想凑过去看个热闹。   这一看不要紧,他将手里的小白狗一扔,扑到女人身上,拿着小毛刺头在人家胸前蹭了蹭,高兴道:“师娘,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想我了,我出来这么久,也想你们,你是自己出来的吗?江夫子来了没?”   小白狗差点被扔到地上致残,幸好无影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你差点摔死我,你个笨蛋!“汪汪汪!”   那不是你师娘!“汪汪汪!”   小宝蹭够了,便盘腿坐在地上,看看小白狗,又看看那女人,笑着道:“你看,连张三都想你了,师娘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地上僵着的女人,先是被人吃了豆腐,却无法反抗,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回忆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这个少年是谁,仅有眼珠能动的她,怔愣的看着小宝,明显疑惑的很。   小宝自顾自的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答话,便嘟着嘴问道:“师娘,你怎么不理我了?”   屋内的三人看着地上的两人,也很疑惑,了悟问道:“小宝,你认识这个人?”   小宝点了点头道:“当然认识,这是我师娘,在张村的时候,江夫子教我功课,这个是江夫子的娘子。”   见小宝如此笃定,无影问道:“你师娘为什么要去刺杀宋家二少爷宋黎?” 作者有话要说:  (自信脸)兔作者觉得自己是个传播正能量的好兔子   ☆、第三十章      小宝看看无影,又看看地上的女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屋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女人,无影手指微动,解了女人的穴道,她终于可以说话了。   女人动了动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情况,女人明显不认识小宝,了悟走到近前,将地上的小宝拉了起来,帮他拍了拍弄脏的衣服。   见了出现在眼前的了悟,女人才眯了眯眼道:“你是宋老爷请来的和尚?”   了悟道:“正是。”   “既然不是宋家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女人问道。   了悟看了地上的匕首一眼,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多管闲事!”女人瞪着他道。   小宝看着眼前的女人,早已不复在张村的温柔,他稍微将身子躲在了悟身后一点,小声唤道:“师娘。”   “我不是你师娘!”女人道。   见“师娘”不认他,小宝眼眶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了悟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人看着小宝的可怜样,哼了一声,对无影道:“解了我的穴道,地上凉的很,我打不过你,跑不了。”   见了悟点头,无影将匕首踢到一旁,解了她的穴道。   终于能动了,女人也不客气,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坐下喝了起来。   这几人明显不是想占她便宜,也没想害她性命,还有个不杀生的和尚,想到这些女人胆子便大了起来,她道:“我是德胜班的柳媚,旦角儿。”   小宝怯生生的道:“师娘,怎么以前没见你唱戏?”   柳媚并非什么坏人,看着小宝的可怜样,好似自己欺负了个小孩子一样,她无奈道:“我不是你师娘,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小宝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哭着道:“师娘你改了名字,我也认识你,你不能不认我。”   刺杀失败,柳媚本来烦躁的很,这会儿平静下来,问道:“你说我是你师娘,你何时见过我?我未改名字之前叫什么?”   “一个多月前咱们还见过呢!”小宝答道:“你原来叫莺娘。”   “你说什么?”手里的茶杯“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成了碎片,柳媚激动地冲到小宝面前,待要上手拉扯小宝时,被了悟挡住。   了悟问道:“柳姑娘,你这是要作什么?”   柳媚哪有空理他,她看着小宝道:“你是说我姐姐还没死,你一个多月前还见过她?你在哪里见到她的?她过的好不好?”   见她状似疯癫,小宝终于明白这不是莺娘,他又往了悟身后躲了躲,只露个脑袋,双手抓着了悟的衣服道:“她在张村过的好着呢!”   激动之后,柳媚又皱起眉头,显然不大相信小宝的话,她边摇头边后退,又坐回了凳子上,道:“不可能,我姐姐她七年前就死了,连官府都销了籍,凶手就是宋府的二少爷,”看着小宝,她又道:“你骗人,定是宋府的人指使你这么说的。”   小宝委屈的摇着小脑袋还想争辩,了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让我来问问。”   了悟道:“柳姑娘,若是不介意,将事情详细说说吧!”   事情藏在柳媚心中太久了,她从没跟别人说过,此时有人要听,她稍一犹豫便讲了起来。   柳媚和柳莺是亲姐妹,幼时家乡闹灾荒,爹娘因她俩是女儿,便抛下她二人逃荒去了,柳莺只好带着妹妹一路乞讨离开了家乡。   三顿饥一顿饱二人顺利逃了出来,一路上啃过草根,吃过树皮,更是生啃过耗子,只为活着。   只是这世道,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的姑娘哪能活得好。   到了离扬州城不远的地方,姐妹俩一不小心被人贩子捉住,柳莺瞅了个空挡,帮着妹妹逃出来,她自己却没能逃掉,不仅被打了一顿,还被人贩子卖到青楼。   一入青楼深似海,没能逃出来的柳莺最终沦落风尘,成了青楼女子。   而逃出来的柳媚被戏班子的人捡到,成了一名戏子。   戏班子是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久呆的,柳媚作为一个打杂学戏的小姑娘,吃的苦可想而知,但她坚持了下来,并且几年后在扬州城找到了她的姐姐。   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幼时便相像,长大之后更是像了八分,她卸了妆之后,听听戏的人提起青楼的莺娘与她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便女扮男装寻到青楼,姐妹俩终于是相见了。   自此姐妹二人每年都能聚一次,虽然各有各的苦难,但好在都活着。   柳媚想着待自己攒够了钱帮姐姐赎了身,二人一块寻个地方定居,若是能找到不嫌弃她二人的人家更好,若是寻不到二人也可相依为命。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七年前她回到扬州城时,青楼已经没有莺娘这个人,她多方打听才知道真相。   莺娘爱上了宋府的二少爷宋黎,而宋黎嫌弃她是风尘女子,虽然同她虚与委蛇,但终究受不了她的纠缠,杀了她,还将一切说成是意外。   “他躲了七年,我也是今年才有幸进宋府,在宋老爷的生辰这日唱戏。刚才我已经在前院看见了,连神仙都说是他杀了我姐姐,我自然要为她报仇。”柳媚道。   听了这个故事,屋内的几个男人对柳媚没了敌意,若是她说的是真的,作为一个戏子她有情有义,很是值得佩服,当然不论怎么讲杀人都是不对的。   小宝眼角还挂着泪,不知是之前没有擦,还是刚刚又冒出来的,他心里很不得劲,虽然不知道青楼是什么,但听着不像是好地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莺娘这几年过的很好,她没说让你帮她报仇。”   柳媚的故事不像是假的,小宝的话便引起了了悟三人的注意,不过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了悟道:“柳姑娘姐姐的事,我们也很遗憾,但今日柳姑娘若是杀了宋黎,想来也是跑不掉的,到时赔了姑娘一辈子,并不合算。”   薛修杰也道:“说的没错,这人间事还需官府判,姑娘若是有证据不如去官府告一状,也好过自己去杀人不是。”   柳媚眼角流下一行眼泪,道:“这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但我姐姐不能白死,若是真有证据我也不会冒险,今日离他如此之近,若是不能手刃仇人,我便觉无颜见姐姐。”   此时的柳媚褪去愤怒,眼角微微向下,看起来跟平日里的莺娘更像,小宝咬了咬牙道:“你不要去杀人,我帮你找证据!”   终于轮到了小宝一语定乾坤,无影收了柳媚的匕首,将她放了回去。   外人走了,了悟三人都看着小宝,薛修杰问道:“小宝,你看到的柳莺是不是鬼啊?”   这句话似一把刀般,生生割开了小宝的皮肉,他眼里蓄着泪水,看着薛修杰道:“师娘是活的,师娘是人,不是鬼!”说罢,不管众人,便跑回了房间。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谁去安慰好,最后都看向了小白狗,张三“汪”了一声,意思是你们让我这个语言不通的去劝?   了悟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去看看小宝把!找证据的事明日再议,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走。”   本来特别急着走的薛修杰也只能顺势点了点头,得了小白狗同睡权的无影则抱起张三高兴的回屋了。   走到小宝门前,了悟敲了敲门,没人应声,门却自己开了,显然是没拴门闩。   进了屋,看到瘪着嘴坐在床上流眼泪的小宝,了悟走了过去,没等他开口,小宝便扑到他身上,眼泪瞬间湿了了悟的衣襟。   他摸了摸小宝的毛毛头,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头发已经长了近半寸,了悟道:“哭吧,哭出来便好了。”   “张村的人白天都能出来,他们不是鬼,他们是人。”小宝道。   了悟问道:“小宝,你是在张村出生的吗?”   小宝摇了摇头,道:“七年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张村,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给我讲讲张村的事情好不好?”了悟问道。   小宝在了悟身上蹭了蹭,侧着脑袋抱着了悟的腰,道:“张村可好了,从来不下雪,也不下雨,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虽然只有我一个小孩很孤单,但村子里的人对我都特别好……”   小宝话中的张村如世外桃源一般,若不是知道他不会骗人,了悟定会认为张村是不存在的,可若这一切是真的,小宝的来处便值得推敲。   许是哭累了,许是想起了张村的美好,小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抱着了悟睡着了。   了悟轻轻唤了小宝几声,见没人应声,便想帮他脱下衣服,照顾他睡下,谁知却怎么都拉不开环着他的胳膊,他又不敢使太大的劲,最后只好就着这个姿势侧躺到床上。   亮着灯的屋内,小宝抱着了悟的腰,二人和衣躺在床上,待睡着之后,了悟的手也慢慢滑到了小宝的身上,二人相拥而眠。   宋府外的树上坐着个着戴面具的黑衣人,他拄着下巴看着清风苑的方向,皱起眉,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人能看见鬼? 作者有话要说:  兔作者星星眼:“喜欢无影,很喜欢的说。” 暗搓搓的划掉一个名字,不能给他西皮,兔子会伤心!   ☆、第三十一章      在宋府的第四日清晨,小宝是在了悟的怀里醒来的。   还未睁眼,便先呼出一口浊气,小宝在了悟的胸前蹭了蹭,迷迷糊糊道:“张三,你的毛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又脱毛了?”   突然被惦念的小白狗忽得打了个喷嚏,正喷在熟睡的无影脸上。   终于蹭够了的小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僧袍,他往后靠了靠,顺着衣襟往上看,看到一张瘦削英气的脸,微弯的眼角显示着主人此时的心情,了悟问道:“你醒了?”   小宝讷讷的点了点头。   “把胳膊松开,我想如厕。”了悟道。   小宝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了悟的腰,赶紧松开手,许是保持一个姿势的时间太长,小宝的胳膊木得很,这一动又有些酥麻,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不到两息的功夫,门便被撞开,进来了两人一狗。   此时的了悟正凌空跪在小宝的上方,要起不起的样子,薛修杰倒抽一口冷气道:“和尚,你把小宝怎么了?”   看不见小宝的无影也挑了挑眉,心道:这是趁虚而入,真的给吃了?   张三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被个和尚欺负了,自然忍不了,一蹬后爪跳到了地上,潇洒落地,奔到床边对着了悟支在地上的腿一顿挠。   你个可耻的人类,让你欺负小宝!看我不挠死你!“汪汪汪!”   了悟正给小宝揉胳膊,张三这么一闹,连着他都一起动了起来,手上也没了准头,小宝的胳膊顿时又痒又疼,他叫道:“张三,你不要动,我胳膊疼死了!”   终于抻头围观了现场的薛修杰、无影非常失望,没想到是这么正经的事。   结束了早晨的闹剧,几人吃罢早饭,便开始商议帮柳媚的事。   薛修杰看着小宝道:“这事儿是你揽下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昨天一时冲动便说要帮忙,这会儿静下心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小宝看了看几人,复又低下头道:“我去找那个鬼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什么。不过他脖子上有绳子,看起来也傻乎乎的,不知道会不会说话。”   薛修杰看了他一眼,道:“你看着办,反正不要带回来就好。”   了悟道:“事情已经过了七年,莫说是证据,便是证人咱们也不知道有谁,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去问问宋黎。”   薛修杰道:“宋黎疯了,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了悟看着薛修杰,道:“这里不是有天下第一神医吗,让他给宋黎号号脉,万一看好了,不是皆大欢喜?”   被夸的飘飘然的薛修杰点了点头,将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扇了两下,道:“此言甚是。”   这里毕竟是宋府,几人又是客人,不能随意行动。   商议之后,几人决定,由薛修杰出去套话,打听满姑的下落,了悟带着无影去找宋老爷,商议念经之事,顺便看看是否能去宋黎院中为亡魂超度。   屋内只剩下小宝与张三,还有桌子上撑着的红纸伞。   小宝坐在凳子上与桌上的小白狗对视,片刻之后,张三的眼睛眨了一下,小宝赶紧扬起小圆脸,道:“你输了,你输了,轮到你亲我了。”   胆小鬼同情的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小白狗在小宝的脸上舔了一下,道:“你俩在这玩瞪眼睛的游戏,到底是有多无聊啊?”   被大人们抛弃了的小宝,撇了撇嘴,道:“我也是有任务的,等晚上我去问那个套着绳子的鬼,看他知不知道点什么。”   “那鬼被绳子束缚着,你能解开绳子吗?”胆小鬼问道。   闻言小宝皱着眉头,拿手指点了点胆小鬼的头,点个正着,没有穿过去,他道:“你看,我能碰到你,应该也能碰到绳子,实在不行我就把绳子咬断。”   你还是别丢人了,我能把绳子弄断。“汪汪汪!”   胆小鬼看了看小白狗,道:“也许张三大人能弄断绳子呢?”   小宝将小白狗抱到怀里,道:“你不要打张三的主意,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能打开地府大门、能听懂人话的普通狗张三:“……”   薛修杰出府去打探情报,了悟可能要念上一天的经文,想来薛修杰会先回来,谁知事实上先回来的确是了悟,而且了悟出去还不到一炷香便回来了。   小宝问道:“这么快就念完经回来啦?”   了悟皱着眉道:“没有见到宋老爷,听宋夫人说,昨夜宋老爷怒急攻心,中风了,此时神志不清。”   无影点了点头,道:“我偷偷去看过,宋老爷确实昏迷不醒。”   一时间宋府被愁云压顶,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宋老爷倒下了,府里的人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屋内的三人也染上愁绪,没想到宋黎的错事竟然害得他的亲爹如此,不知他若是清醒,会不会心怀愧疚。   午饭时,薛修杰终于回来了,他道:“打听到了,宋府的事情还没完,据说今晚满姑还会来与鬼对话,化解那鬼的怨气,问问那鬼有何要求。”   晚上小宝带着胆小鬼去了前院,在满姑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小宝看见那只被拴住的鬼,瞅好机会便想扑上去,谁知他才想动作,便被一旁的胆小鬼拉住,紧接着小白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那鬼便仰起头,发出了似狼一般的嚎叫。   只一息的功夫,绳索便断了,那鬼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随即似被震醒般活动了起来,显然不复之前的痴傻。   小宝被小白狗的叫声吓了一跳,见满姑望向这边,赶紧抱着小白狗跑了。等回到清风苑,他才发现后面还多了一只鬼。   想起今早薛修杰的话,小宝略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问道:“你跟着我干嘛啊?”   “是你的狗救了我,我自然要感谢你们。”那鬼彬彬有礼道,顺便还作了一揖。   小白狗坐在桌上挺了挺胸,好似在说,“笨蛋,本大爷根本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小宝也与有荣焉,他也挺了挺小胸脯,道:“不必客气。”   那鬼看了看一旁的胆小鬼,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只鬼,若是我还活着,定要收了它。”胆小鬼闻言赶紧躲到小宝身后。   看他自己在那表演半天,薛修杰咬着后槽牙问道:“小宝,你是不是又把鬼招回来了?”   小宝左看右看,似是听不懂薛修杰在说什么,可他的表现已经回复了众人。   那鬼也飘过几人身前,用手挨个在几人眼前挥了挥,复又回到小宝面前,问道:“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我啊?”   还有我。“汪!”   那鬼点了点头,颇有些惆怅,问道:“今年是哪一年了?”   作为鬼语翻译官的小宝再次登场,将鬼的问题说给众人听。   听了悟说了一个年份,那鬼道:“我死了有四年多了。”   原来这鬼生前是个道士,学了些道术便开始走南闯北,四年前追着个恶鬼到了扬州城附近,虽然收了恶鬼,但也被恶鬼所伤,幸好被满姑捡了回去,这才保住了性命。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道士便许诺,无论满姑有什么愿望,只要不是伤人性命之事,他都可以帮忙。   熟料没过多久道士便意外身死,生前的诺言变成了牵魂的绳索,将他绑到了满姑的身上,自此他便只能受满姑摆布,帮着她招摇撞骗。   想来那满姑是看不见鬼的,许是机缘巧合下立下铜钱,才会拿这一招骗人。   小宝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可是她还会鬼上身呢,我亲眼看见的!”   “那是她的表演,用来糊弄人的,做不得真。”那鬼道。   略有些失望的小宝又问道:“你可知道宋府闹鬼的事?”   那鬼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十有八、九是满姑与人串通谋些钱财。你们去问问谁请的满姑便知道了。”顿了顿那鬼又道:“这些年我虽然神志不清,但立铜钱的次数却数的清,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不知害了多少人。”   略微惆怅了一会,那鬼对着小宝一揖道:“这次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身负债务,需得去还债才行,这次恐是不能许诺帮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查清宋府的鬼案,还无辜者一个清白,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看着小宝对着紧闭的房门挥舞着小手,薛修杰问道:“那鬼呢?”   “走了啊,他说他有事要办。”小宝道。   薛修杰恨铁不成钢道:“还没问清宋府的事,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小宝回道:“他都说了他是四年多前死的,怎么会知道七年前的事儿。”   觉得小宝说的很对,觉得自己很笨的薛修杰:“……”   了悟道:“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如今宋老爷病倒在床,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过来。不如明日我们去寻一趟宋黎,小叔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薛修杰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让我去给宋老爷看看?”   “宋老爷那里必然请了扬州城的名医,少你一个不少,更何况等宋老爷醒过来,若是他爱子心切,阻着我们去找宋黎怎么办?”了悟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只是娱乐的产物,兔作者不贬低和尚、道士! ╮(╯▽╰)╭什么都没发生,好心急   ☆、第三十二章      在宋府的第五日。   按照昨晚的安排,了悟带着薛修杰去了宋黎的院子,二人对宋府不熟,只能按着无影的指点走,好在宋老爷出了事,丫鬟小厮们便有偷懒的,二人一路行来也算顺畅。   宋黎住的偏院在宋府的西北角,不仅地方小,院内更是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见到。   了悟与薛修杰走到正房门前,敲了敲门,便听里面响起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请进!”   了悟二人走后,小宝为了弥补昨日的错误,决定去厨房给张三要个鸡蛋。   循着无影的指点,小宝顺利的到达厨房,此时已过了早饭时辰,厨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丫鬟侧面对着门口,坐在小板凳上熬药。   小宝站在门边,刚想问她有没有鸡蛋,便见那丫鬟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粉末状的东西倒到药里,又顺手将黄纸扔进了火中。   小宝虽然没熬过药,但见那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便觉不舒服,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又轻轻的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小宝才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心有余悸,不知道那是谁的药,更不知丫鬟往药里倒了什么。   将事情抛到脑后,小宝灵巧的顺着原路回了清风苑。   了悟二人顺利进了宋黎的房内,宋黎问道:“你们是谁?”   了悟道:“贫僧了悟,出自白马寺,受宋老爷的邀请住在府内几日,”他有抬手指向薛修杰,道:“这位乃是与我同行的大夫,听说二少爷得了病,特意来为你诊治。”   府内的和尚都是宋老爷请来的,宋黎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许是连个外来的僧人都比不上。   不过他也不敢有什么怨气,若不是他七年前惹出的祸端,也不会累的家中如此,他顺从的伸出了胳膊,道:“我虽然一直在吃药,但我并没有疯,那些只是调理身子的药。前日台上的女子确是莺娘,我与她相识近一年,怎么会不记得她的容颜。”   薛修杰手搭在脉上,皱眉听着他讲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对他所说的话,不太相信。   号过脉之后,薛修杰又看了看宋黎的舌苔,问道:“你可是经常觉得昏昏沉沉,头脑不大清晰?”   宋黎点了点头道:“时常觉得头发重,想要睡觉,应是忧思过虑所致。”   薛修杰抽了抽嘴角,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真以为久病就能成良医?你这不是自然状态,应当是吃了什么药引起的不适,你是不是偶尔还会出现暴躁的情况?”   宋黎点了点头,问道:“不是因为太想莺娘?”   听他主动提起莺娘,了悟便道:“宋施主既然如此思念莺娘,想必与莺娘感情深厚?”   平日被发配到庄子上,身边的下人都不待见他,他又时常觉得昏昏沉沉,脑子不甚清楚,这会儿有人问起莺娘,宋黎自然有许多话想说,他急切希望有人能懂他与莺娘的感情,而不是只听外面的谣传。   他道:“大约是八年前我与莺娘相识,那时我还幼稚得很,在家中得不到爹的重视,便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青楼找乐子。人们常言青楼的女子不干净,竟是些下作的女人,逢场作乐罢了。我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我遇见了莺娘。   “莺娘与别的青楼女子不同,她不仅人长的漂亮,还知书达理。   “将心中的烦闷,说与她听,她都会安静的听完,甚是建议我做出些事业来给我爹看。   “她从不主动向我要钱,便是我给她的钱,她也会攒起来还给我,让我拿着去做些买卖。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娘乃是我爹的正妻,可是二人关系不好,我娘在我十二岁时便病死了,府里虽然有好几个小妾,但没人是真的关心我。   “与莺娘相处的越久,我便越喜欢她,我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七年前我终于决定跟我爹说要将莺娘娶回家。   “但是我爹不同意,我闹了几日,他才勉强同意让我纳莺娘为妾。   “本来一切都好的很,直到纳妾之前的几日,我带着莺娘去扬州城外游玩,便是在城南的山脚下,不知怎么的,突然窜出了一只熊,那熊向着我二人扑了过来,危急时刻莺娘一手将我推开,她则入了熊口。   “我这人怕血,一见血便晕了过去,等我被远远跟着的小厮、丫鬟唤醒时,地上只余一片血迹,莺娘便这样没了。”   说到最后宋黎哽噎不止,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其中的深情,不似作伪。   了悟二人越听越困惑,宋黎所说与柳媚所言相差甚远,二人也都不像是说谎,若说可信度更高的,应该算是宋黎,毕竟他是亲身经历的人,只要他没说谎,那么莺娘的死便是个意外。   而稍早一些回到清风苑的小宝,此时正踮着脚跟在张三后面进了偏院,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响,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待走近房门,他伸手戳了戳弯着腰将耳朵贴在门缝上的丫鬟,问道:“你干嘛呢?听墙脚啊!”   那丫鬟本来在偷听里面三人的讲话,突然被小宝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失手将托盘扔在了地上,上面的药碗摔了,熬好的汤药撒了一地。   外面的声响惊到了里面的人,薛修杰喝道:“谁在外面?”   丫鬟边捡东西,边赔礼道:“二少爷,都是香儿不好,奴婢不小心将药撒了,这就去熬新的来。”说罢,低着头利索的走了。   薛修杰打开门,看着站在外面的小宝,略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宝抱起张三,道:“都是它的错,它要吃鸡蛋,我才来寻你去买鸡蛋的。”   被迫成为跑腿小弟的薛修杰瞥了他一眼,复又看了看地上的水渍。只见他蹲下身,动了动鼻翼,靠近药汤闻了闻,味道很淡,闻不出什么。   正待他要起身时,小宝道:“你也觉得这药有问题啊?”他靠近薛修杰,在他耳边道:“我刚才去厨房给张三找鸡蛋,看见那个丫鬟往药里撒了点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上一刻才有怀疑,下一刻便得到证实,薛修杰赞赏的给了张三一个眼神,你值得很多个鸡蛋!   将发现告诉屋内二人,宋黎激动道:“不可能,香儿跟了我近十年,忠心耿耿,她是不会害我的!”   见三人不说话,宋黎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起过往时日,全府上下只有香儿一个丫鬟伺候他,真心待他,别人说他是疯子,胡言乱语,香儿则总是劝他道:“公子,香儿相信你没有病,这是扬州城的名医开的药,你按医嘱吃,慢慢会好起来的。”   曾经的场景立即便的可疑起来,终日陪伴也变得可笑起来,宋黎慢慢的倒在床上,望着床顶,莫不是宋府真的没人真心待他。   这世上果然只有莺娘待他是真心的。   看着宋黎失魂落魄的样子,了悟道:“宋施主,不知当年随你去城南的丫鬟、小厮,都有谁,可否听听他们怎么说?”   迷茫的看了了悟一眼,宋黎道:“都七年过去了,我也落得这般境遇,那些人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香儿一直都在。”   薛修杰和了悟对视一眼,这个香儿果然有问题。   小宝没有听到前情,开口问道:“是你杀了莺娘吗?”   这句话似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黎赤红着双眼,道:“那都是谣言!我没有杀她,我爱她怜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杀她?”   想问的都问过了,三人一狗便回了清风苑,不,应该说两人一狗,薛修杰心甘情愿的出去买鸡蛋了。   才走到清风苑的门口,小宝便不走了,仰着头,嘴张的大大的,一副惊讶的样子,了悟本想唤他,待顺着小宝看的方向望去,也颇为震惊。   见二人回来,立在竹尖上的无影飞身下来,问道:“怎么不进院子?”   边向内走,了悟边感叹,道:“这几年你的功夫渐长,轻功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当年达摩祖师能够乘一叶芦苇过江,我还差的远。”无影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了悟将宋黎的事情告诉无影,道:“如今那丫鬟变成了重要证人,若是她能开口说出真相,想来一切便明了。”   无影挑了挑一侧的眉,打趣道:“没想到才离开白马寺不足两个月,你竟然已经有了断案的能力。”   闻言,了悟摇头苦笑,复又看了看旁边的人,自从遇见小宝之后,他的日子确实精彩许多。   “你们若是觉得那丫鬟有问题,不如去问问宋夫人。”无影道。   了悟疑惑道:“何出此言?”   “我刚才看见那丫鬟自偏院出来,偷偷摸摸的跑去了主院,进了宋夫人的房间。”无影道。   了悟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小宝则一脸惊奇的问道:“无影,你是二娃吗?有千里眼顺风耳?”   只是站在树上看见了人影的无影:“……”   完全不明白小宝幼年受了什么教育的了悟:“……”   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的张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兔作者,你写的什么鬼?连现在的东西都混进去了! 委屈的兔作者道:“我有埋伏笔,专门开了一章呢_(:зゝ∠)_需要安慰”   ☆、第三十三章      买了鸡蛋回来的薛修杰还带回了两个消息,一是扬州府来了好几个大夫给宋老爷会诊,都言道只能以药石吊着,若要全好尚不知何年何月;二是昨晚满姑与“莺娘的亡魂”交涉,对于如何解除那鬼魂的怨气,有了定论。   满姑的意思是需要做下此孽事之人为莺娘立衣冠冢,并抄经百篇为她去寺院祈福十年。   交代薛文去煮鸡蛋之后,薛修杰总结道:“这很明显便是宋夫人的诡计,我听人说,这满姑便是她做主请来的。若是宋黎所言是真,那么会将意外传成是杀人,必然有所图。如今用满姑之口将宋黎驱逐出宋家,她的儿子便可继承家业。”   “宋福是他的儿子?”了悟问道。   宋福要比宋黎大上两、三岁,若是宋福的娘是现在的宋夫人,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妾的孩子比妻的年长,如今妻死了,妾上位,为了帮自己的儿子夺得家产,设计将宋黎撵出去,也是合情合理的猜测。   “正是,”薛修杰道:“而且,我还听说十几年前宋黎的娘曾经将宋福推下水,差点害死了十岁的大少爷,因为这事,如今的宋夫人嫉恨宋黎。”   薛修杰出去一趟,带回来的消息不但多,而且条条有用,冲击力十足,小宝不禁感叹道:“小叔,你真厉害,出去买趟鸡蛋就能打探到这么多事情。”   薛修杰自豪的看了看小宝,折扇打开,缓缓扇起风来,道:“自然是小叔我风流倜傥,宋家的丫鬟见了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某个个子颇高的丫鬟边扫地边打了个喷嚏,春风正暖,不知道是谁在思念她。   这厢几人在整理思路,作出猜测,那厢宋府偏院的正房里,宋黎看着跪在地上香儿直皱眉。   宋黎问道:“香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有什么话想对少爷说的?”   “香儿对少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少爷为何如此一问?”香儿道。   “哼!”宋黎一挥手将桌上的药碗扫掉,药碗摔在地上碎裂成块,里面的药汁也撒了一地。宋黎怒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难不成非要我说出来,你才肯认?”   本来挺直的脊背,立即弯了下来,香儿矮身摊坐在地上,道:“千错万错都是香儿的错,但香儿对少爷的心意从没变过。”   虽然香儿的话遮遮掩掩,避重就轻,但宋黎已经明白,薛修杰的话没错,确实有人给他下药,那人便是香儿。   从前的感激这一刻都变得可笑,宋黎也非蠢笨之人,一个丫鬟给自己的主子下药,若是没人指使,他便是死也不信。他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许了你什么好处?”   听闻这话,香儿只顾抽泣,不知是真的伤心,还是想借此逃避回答。   屋内一时只余哭声,宋黎先是烦躁,后又叹了口气,道:“香儿,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今日你便走吧,我们的主仆关系也到此为止,你去寻一份别的差事吧!”   香儿与宋黎朝夕相处十几年,早已暗生情愫,此时怎愿离开,她膝行到宋黎的面前,抱住他的腿道:“二少爷,千错万错,都是香儿的错,你要打要骂,香儿绝无半点怨言,你莫要赶香儿走!”   香儿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确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这些年跟着宋黎,吃苦挨累的活儿她一件没少干,又受风吹日晒,此时的她早已不复之前的美貌。   宋黎很想一脚将她踢开,说句难听的话,会咬主人的狗留着何用?但他忍了忍,终于忍住了,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香儿,心中百味陈杂。   讨论了半日,一切都在宋夫人这里戛然而止,了悟几人有些犯愁,毕竟去掉意外的部分,剩下的都是宋府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几个半吊子没有官职的人呢!   薛修杰道:“总不能当面去质问宋夫人‘是不是你想害宋黎?’我看啊,这事到这里便算了吧,咱们就将意外之事说与柳媚。”   “也只能如此了。”了悟道:“一会儿你与我去看望宋老爷,在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也应当谢谢他,你且为他诊脉,若是能医自然好,若是医不了,也算我们尽了心。”   待过了午饭时辰,去主院的人由两人变成三人,薛修杰纳闷道:“你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诊病,你跟着去干嘛?”   小宝道:“了悟不会诊病能去,小叔你不会说话也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   薛修杰忽然觉得他讲的有那么一点道理,道:“你去了不要乱说话,听见没?”   小宝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   房顶的无影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白狗,问道:“张三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诊病,更不会用人言辩解的张三白了无影一眼。见它活灵活现的表情,无影抿嘴无声的笑了。   三人进了主院的小厅,没见到宋老爷、宋夫人,却先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宋黎。双方微微点头示意,都未说话。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夫人便出现了。   虽然宋老爷病倒了,但宋夫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显然没有因为宋老爷的事过分伤心。   她道:“今日也不知吹了什么风,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坐在主位上之后,她又道:“不知各位今日来所为何事?”   宋黎见了悟几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我房里的丫鬟香儿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托夫人给她寻一户好人家。”   宋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转头问了悟道:“高僧来,可是来告别的?”   了悟回道:“贫僧今日前来是来探望宋老爷的,”说着他又介绍道:“我旁边这位乃是一位大夫,感念宋老爷招待我们这些时日,想来给宋老爷瞧病。”   说罢,了悟望着宋夫人,等着她的答复。   宋夫人眼睛在厅内扫了一圈,用帕子捂住嘴角轻笑起来,道:“我做这宋夫人也有五、六年了,宋府内的事十之八、九都瞒不过我,大家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敞开了说话,不好吗?”   听她如此说,小宝便似得了允诺般,忽然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你想害宋黎?”   一石惊起千层浪,便是浪花退了,这屋内也安静得很,落针可闻。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小宝,宋黎眼中是震惊。薛修杰眼中是不能言语的痛,千防万防小宝难防啊!了悟则眼中染上温柔,便是如此不合时宜的话,自小宝嘴里说出来,却也多了三分可爱。   本以为应当尴尬或者愤怒的宋夫人,在片刻之后,又恢复了笑颜如花,她道:“少年人总是天真烂漫,直爽可爱,吝得惹人疼爱。”   说罢,她又擦了擦嘴角,道:“既然你都问出来,我也不能避重就轻,咱们先了了你们的心事,再说其他。”说完,她唤了个丫鬟,道:“唤香儿来见我。”   遂又领着几人进了卧房,去见中了风的宋老爷。   待这厢薛修杰给宋老爷诊了脉,那厢香儿也来了。   回到小厅,宋夫人问道:“这位大夫,老爷的病如何?”   薛修杰皱了皱眉头,他虽然自诩神医,但毕竟只跟着白马寺的和尚学了几年的医,还是因为在白马寺呆着实在无趣,才想学些医理给了悟调理身子。   当然这病症也难不住他,他思索了一会儿,道:“宋老爷的中风是由气血逆乱、脑脉痹阻引起的,不好医治,便是药石吊着也恐难有好转。”   薛修杰的话与之前的大夫所说无异,宋夫人点了点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香儿,道:“香儿,你家少爷欲将你许个人家,想来是主意已定,你若还有什么想说的,便在此时说罢,过了今日便没机会了。”   有缘无分,大体说的便是她与宋黎吧。未语泪先流,香儿看着宋黎,缓缓跪了下去,道:“二少爷,是我害死了莺娘。”   “你说什么?”   香儿口中的故事又换了一个模样。   七年前,经过宋黎的软磨硬泡,宋老爷终于答应让他纳莺娘为妾,宋黎出游的前一日,宋老爷单独找过香儿。   宋老爷给了香儿一个香囊,言道香囊里装的香料乃是海外传来的,具有香飘百日而不散的奇效,他想缓和与宋黎的父子关系,便让香儿劝说宋黎戴上这个香囊。   若是宋黎喜欢上香囊,她再告诉宋黎那是宋老爷给的,到时父子关系便能和软些。宋老爷还许诺香儿,若是她能助二人关系进展,便将她许给宋黎做妾。   香儿本就倾心宋黎,又得了老爷的令,便在给宋黎配衣裳时,将宋老爷给的香囊吊在了他的腰间。   谁知第二日宋黎与莺娘出游,便被熊袭击了。   香儿哭着道:“少爷,我不该收了老爷的香囊,更不该给你下药,可这一切却是因为我爱你,”她来起头来,望着宋黎道:“少爷,我是真的爱你啊!”   言罢,不待众人反应,香儿便一头撞向了旁边的柱子,两眼一翻便不知是死是活。   小宝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他瞪着瘫在地上的香儿,捂着嘴,将惊讶之声咽回了腹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宋黎也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他不明白一个香囊怎么就害死了莺娘,迷茫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丫鬟,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剔牙)兔作者:你们想的没错,上个故事是亲情,这个故事是爱情,我真是一个故事多多的作者。   ☆、第三十四章      还是薛修杰反应过来,赶紧去探香儿的呼吸,得到结果,他手一僵,回头看了了悟一眼,又扫了小宝一眼,对着宋夫人道:“还有气。”   “来人!”宋夫人赶紧唤人将香儿带下去救治。薛修杰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这些年宋黎对香儿多少有些感情,只是不知是亲情还是爱情,他思索片刻,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见人都走光,宋夫人道:“高僧可知这个小小的香囊有何不妥?”   了悟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宝,见他看着柱子上的血迹有些害怕,心中便不好受起来,很想去安慰他,却碍于场合连问都不好开口。   听到问话,了悟定了定心神道:“我幼时曾读过一本书,那书上道:熊居林中,在人没有侵入它的狩猎范围时,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但熊易受有异香之物吸引。”   宋夫人点了点头,道:“高僧果然是高僧,不但见多识广,而且知恩图报,与其他早早溜掉的僧人一比,更值得敬佩。”   “多谢夫人美誉,贫僧愧不敢当。”了悟道。   今日的宋夫人与初见时大不同,少了小女人的模样,反而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质。   她望了望半开的窗,似乎是想看看外面人的身影,不知不觉便愣了,过了一会儿,她道:“今日既然有机会,我也想将心中之事说一说,否则总是憋在心里,恐日久生病。”   她又看了看两人,轻轻的笑了,道:“要劳烦高僧和这位小公子听些怨言怨语。”   宋夫人的意思是要将他们不知道的内情道出,也正是了悟几人迷惑之处,了悟稍一思索便应了,道:“愿闻其详。”   宋夫人望着地上的一处,缓缓开口,道:“事情还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那一年我十四岁,宋清秋二十四岁,他才只是个小店铺的管事。   “宋清秋有个癖好,喜爱岁数小的姑娘,我便是被他骗着失了身,还未成亲便有了他的骨肉。   “正是那一年他被店铺的东家相中,要将女儿许配给他,也就是宋黎的娘陈氏。   “陈氏自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被宋清秋藏在个村子里,给他生了儿子宋福。   “陈家当年在扬州城也是大户,陈氏是陈家的庶女,虽然地位上不敌嫡女,但陈家许的嫁妆丰厚,宋清秋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陈氏是真的喜欢宋清秋,要不以她的条件,也犯不着下嫁一个小管事。   “二人成亲头一年,宋清秋便将陈氏的嫁妆铺子管了起来,生意越做越红火,俨然扬州城的新贵。   “可惜这一年陈氏的肚子都没什么动静,宋清秋又有了做生意的功劳,便将我接进了门。   “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宋黎与陈氏都太过心软,对宋清秋也过于全心全意,心意都给了狼心狗肺的人。   “我刚进府时自然小心翼翼,时间长了也发现陈氏软和好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我将宋福似大少爷一般养护,陈氏连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便是过了一年她生了宋黎,她也仍是温婉贤淑的样儿。其实,坏就坏在她生宋黎这件事上,你们可能不知道,宋黎是七个半月就生的,宋清秋不知听了谁的风言风语,笃定陈氏有了外心,宋黎不是他的骨肉。   “这男人有的时候就是忘恩负义,宋清秋自宋黎出生之后,越发不把陈氏母子放在心上,也不想想他当年是如何发家的。当然,我那时也是狐假虎威,端了正房的样儿在府里横着走。   “直到宋福十三岁那年,有一日傍晚,他与我赌气跑到花园,一不小心便滑到了池子里,还好那日陈氏从花园经过,听见呼声,救了他。自那一刻开始我便视她若姐妹,记她恩情。   “宋黎与他娘相似,没什么心机,长到十八、九都不知道他爹为何不待见他,心中虽苦闷,但还是努力想引起他爹的注意,可惜宋清秋是个没心的。   “七年前听说他要娶个青楼女子,宋清秋气的夜不能寐,嫌他丢了宋家的脸面,最后不知从哪里寻了香囊,遇借熊口除了这个儿子。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青楼女子是个重情义的,遇到危险时竟然救了宋黎。   “宋黎那日受了惊吓,回来便有些神志不清,生了场大病。我听闻老爷想大义灭亲报官捉了他,才与香儿商议给他服些药,便说他已经疯了,送去庄子上将养。   “顺利的帮宋黎躲过一劫,我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谁知道香儿为了能与宋黎厮守,竟然没有停下那药,致使宋黎每日昏昏沉沉,一个少爷过得日子还不个小厮,只能万事依靠她。   “我第二没想到的,就是七年过去了,宋清秋竟然仍没放弃,还想再除掉宋黎。我本想与满姑演一场戏,发配宋黎去寺庙呆上十年八载的,也算帮他娘保住了他的命。”   讲到这里,她竟然哈哈笑了起来,道:“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宋清秋心中有鬼,被满姑一吓,竟然就这么中风了,剩下的时日只能在床上度过,也算得了报应。”“哼”了一声,她又道:“便是他假意信佛又怎么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都是早晚的事儿。”   自宋夫人这里听了故事的全貌,虽然知道了宋老爷的所作所为,但了悟反而更迷惑,他道:“第一,七年前,宋老爷的计划,宋夫人你可提前知晓?第二,城里的谣言与宋夫人可有关系?第三,宋老爷如今这样,除了满姑的作用之外,可还有宋夫人的手笔?”   听了他的问题,宋夫人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都过了那么久,有些事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如今宋府有我做主,我自是不会亏了宋黎,也算皆大欢喜。”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便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悟起身告辞,带着小宝往回走。   二人走后,宋夫人道:“府中除了我之外,宋清秋的小妾们都不足二十岁,你说当年宋清秋是看上了我,还是看上了十几岁的年纪?”   不知是真的在发问,还是宋夫人的喃喃自语,了悟脚步微顿,便继续往回走。   世间事哪有那么清晰的答案,宋夫人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也无愧于心,一切便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了。   自宋夫人讲了她的故事,小宝便一直沉默,都快走到清风苑,也不见他说话,了悟停下脚步,看着一旁的小宝,问道:“怎么不说话,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小宝颇有些无精打采,他看着脚尖,讷讷道:“她们都说莺娘死了。”   了悟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宝的毛毛头,道:“不论别人怎么说,你的记忆不会骗人,便是她真的死了,也曾经与你共同生活过,与那么善良的人相遇过,你该高兴才是。”   “那你会死吗?”小宝问道。   了悟微笑着道:“是人都会死,你我也不例外。”   小宝抠了抠手指头,不高兴道:“我不想你死。”   “若是你不想看着我先死,我可以努力活的久一点,等你死了之后再死。”了悟道。   还没等小宝高兴,薛修杰的声音便插了进来,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死了还能变鬼呢,你们俩不要在这肉麻兮兮的,回去商量商量离开的事儿吧!”   小宝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也不跟他计较,率先回了清风苑,了悟皱着眉问道:“怎么样?”   薛修杰看着小宝走远,便摇了摇头,道:“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们后来与宋夫人又说了些什么?”   了悟边往回走,边将宋老爷的事说了一遍,薛修杰听完,啧啧两声,道:“还是我哥哥好,只爱你娘一个人,少了多少闲事。”说罢,他又问道:“和尚,你以后准备娶几个?”   了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啧,我就不信你这一辈子不娶老婆!”薛修杰道。当然总有一天他是要信的。   众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今晚再住一宿,明天一早离开。   当天晚上,清风苑便迎来了一个客人,不,应该叫客鬼。   被张三救了的鬼又回来了,他对小宝道:“我已经将城里和城周围的鬼都问了个遍,确实有鬼七年前见到了莺娘,她的魂魄已经被鬼差勾走了。”   小宝看了看他,颇有些嫌弃,心道:人家都知道了,你怎么还要提个没完。他扭过头,“恩”了一声。   “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你问到的,你怎么这么冷淡?”那鬼道。   小宝遂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他,那鬼听完一个劲儿的摇头,道:“没想到,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那鬼便又道:“既然事情已了,我便继续去弥补之前的过错,你们若是要离开,想来以后再见便难了。我在这里祝你们一路顺风!”说罢,那鬼也不拖沓,挥挥手便走了。   小宝也挥了挥手,不过他们还不能走,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了悟是个温柔的人,Orz虽然我更喜欢霸道的人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拜别宋夫人,了悟几人便离开的宋府。   在几人离开之后,宋府的一个小丫鬟找到送管家,道:“宋管家,咱们府上新来的丫鬟不见了。”   “不见了?”这些时日忙得很,宋老爷病倒,宋管家既要管府内的事,又要陪着大少爷巡视外面的铺子,每日从早忙到晚,都没个闲着的时候。   这会儿听到报告,宋管家不禁皱眉道:“哪一个?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做杂活的丫鬟,今早不见的,府里都找过了也没找见。”小丫鬟回道。   “前几日来的丫鬟?”管家想了想,道:“我记得最新一批的丫鬟还没签契,既然没在府里出事,跑了便跑了吧,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夫人,听到了吗?”。   小丫鬟道:“是。”   扬州府的一户宅子里,面具人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没想到了悟这几人还挺有意思,他道:“我有事要办,今日便要离开,楼里若是有事便让钱管事处理,莫要寻我。”   候在一旁的灰衣人,心中疑惑,楼主刚消失了几日,怎么又要走?但楼主的事他们不好过问,只得应是。   静了一会儿,面具人又道:“我大约要忙一个月,让各个分当的当家都小心点,莫要出什么岔子。”   从宋府出来的小宝几人,乘着马车去了德胜班的落脚地。   小宝将莺娘的死亡真相告诉了柳媚,柳媚听罢,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道:“没想到姐姐竟然是这么死的,宋黎也算有些情义,七年过去了,还记得我姐姐,也对得起我姐姐的在天之灵。”   之前那么激动的柳媚,如今这样容易便接受事实,了悟颇有些疑惑,问道:“柳姑娘可是真的信了小宝的话?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   柳媚擦了擦眼泪,道:“那日去刺杀宋黎未遂,夜里我便梦到了姐姐,她说她并不是宋黎害死的,让我莫要再寻仇,好好活下去。”   她看了看屋子里的道具,道:“我自小学戏,如今扮花旦也还能唱上几年,先随着戏班子走吧,若是过几年唱不动了,再作打算。”   了悟看着她点了点头,一双姐妹,一个风尘女子、一个戏子,却都有情有义,倒是难能可贵。   小宝看了悟盯着柳媚看,生出一股恶气,好似了悟背叛了他们的友谊一般,心中堵得厉害。   出了德胜班,了悟注意到了小宝闷闷不乐,以为他遇人思人,便想转移他的注意。   了悟道:“咱们先前商议去温泉,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去吧!”   薛修杰道:“咱们头一次来扬州地界,温泉一般不在城里,这么急匆匆的,还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找到温泉呢!”   “我曾在地理志上见过有一处温泉,在缘法寺山下,只是不知如今还有没有。”了悟道。   小宝虽然心理酸酸的,但他也很想去温泉,便希冀的看着无影。   无影一挑眼眉,问道:“你看着我作什么?”   小宝摸了摸怀里的小白狗,道:“张三说它想泡温泉,你要先去看看吗?”   无影诧异的看着小宝,眼中别有深意:你说谎都不眨眼的吗?张三可是连叫都没叫一声,你到底是当我聋还是当我瞎?   似是要让他相信这是张三的决定,小宝用托着小白狗的手偷偷的挠了挠张三的肚皮,装睡的张三不得已睁开眼,对着无影弱弱的“汪”了一声。   见张三倒戈,无影一伸手,对小宝道:“拿来。”   小宝迅速的将张三交给他,嘱咐道:“你要早去早回,张三看不见我会害怕。”   完全不会害怕并且想摆脱小宝的张三掀了半拉眼皮瞥了他一眼,好好的大晴天,晒晒太阳多好,没准它还能长上一寸半寸呢,非要让它飞,不过飞来飞去也挺好玩。   了悟将温泉的大致地方告诉无影,无影便抱着张三飞走了。   虽然温泉在缘法寺下,但薛修杰坚持要先泡温泉再去寺里,毕竟喝酒吃肉这种事,不能去寺里干,他们已经在宋府吃了六、七日的素食,该换换口味了。   下午薛修杰和小宝各自奔走,为了即将到来的温泉之旅购买物品。   薛修杰要买酒肉,带个和尚不合适,没招呼了悟,便带着薛武走了。   小宝平日里腻在了悟旁边,总有说不完的话。今日也不知怎么,连句话也没跟了悟说,便独自跑了。冷淡来的太突然,倒是让了悟摸不到头脑。   好在傍晚无影归来,带回了好消息,缘法寺下确实有一座温泉,此时正值春季,没什么人去,还算清净。   转天清晨众人出发,行了两日才到温泉处。   已进五月,南方水汽重,稍微穿的厚一点便有闷热之感。   温泉所在之地离官道有些远,人们踩出来的土路坑坑洼洼甚是不平,待马车颠簸着靠近,便能看见此处景观。   温泉的水泛着黄绿色,不知是水下的颜色还是映得岸边的颜色,美得很。温泉之上能隐隐看见白气,乍一看似仙境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温泉约有两丈见方,倒是不大,形状也不规则,不过十个八个男人泡进去,还是泡得开的。   岸边不远处长着些矮草、野花,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离温泉约十丈左右的地方,有一处亭子,乃是用树干和茅草搭成的,显然这处经常有人来,便是在这亭子里歇脚的。   周围都是树,高高矮矮的,一眼望去绿意盎然,让人不禁心情放松。   马车才停下,薛修杰与小宝便一前一后钻了出来,二人似脱缰的野狗般奔向温泉。   小宝从未见过温泉,扑到岸边伸手去够泉水,被微热的触感惊到,喊道:“热的,热的,这水是热的!”   薛修杰虽然也惊喜,但他好歹在公主府生活了几年,不至于连温泉都没见过,这会儿见小宝如此,觉得与他相识丢人的很。   还不等他说话,便见小宝用双手托起些水来,低着头往水上凑,显然是要张口喝,薛修杰赶紧拉住他的衣领,道:“这水不能喝。”   手指岔开,温热的水顺着指缝流了下去,小宝嫌弃的看着薛修杰道:“谁会喝洗澡水,我就是想洗个脸。”   那眼神中的嫌弃有如实质,嗖的一声射向了薛修杰,将薛修杰冻在了原地。他心道:刚才傻了吧唧喊“热的”便是你,你怎么好意思嫌弃别人!   闹了一阵,几人脱得只余亵裤,便进了水里,小宝特意为小白狗准备了一块布巾,不顾张三的挣扎,绑在了它的腰上。   愚蠢的人类,我有毛,已经够热了,干嘛还给我绑块破布!“汪汪汪!”   “不要急,不要急,你看大家都穿着裤子进去,你也马上就有了。”小宝道。   被迫穿上“裤子”的张三,刚一入水便游离了小宝身边,它奋力的在水下踢爪,也没将布巾甩掉,直到它的毛都湿透了,布巾才自然脱落。   几个人半身没在水里,靠在温泉的边上,享受着水温。   岸边备好了酒坛和酒碗,薛修杰与无影边泡边喝,张三偶尔也会游过来喝一口,一切都舒适安详。   直到小宝呆的角落慢慢飘出泡沫,无影才问道:“小宝你做什么呢?”   小宝拿着新买的皂角胰子,搓得正欢,道:“洗澡呢,咱们不是来洗澡的吗,我还买了胰子,据说这胰子是新产品,有股甜香味,没有油腻的味道,还能去污呢,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薛修杰一口酒喷到了温泉里,好嘛,这下这池水算是加足了料。   无影嫌弃的看着水面,似是能从水中看到薛修杰的口水一般,他缓缓的皱起了眉,想要飞身出去。但它又看完全不受影响,依旧游的欢快的张三,终是忍住了出去的欲望。   无影道:“你们俩注意点影响,莫要污了这一池水。”   薛修杰擦了擦嘴,道:“小宝,咱们是来泡温泉的,就是在水里面泡着,你不要再弄你那个胰子了,水若是污了,咱们都没得泡。”   搓洗的差不多,其他人也没有用的意思,小宝便将胰子收到岸上的盒子里。   温泉不深,也就三尺多的样子,小宝见小白狗一会儿直着游,一会儿绕圈游,一会儿拐着弯游,甚是有意思 ,便也跟着在水里浮着玩。   几个没甚泡温泉经验的人,不多时便出现了不舒服的症状。   薛修杰本就易醉酒,再加上水里热,不一会儿便头晕目眩,晃晃悠悠。无影稍微好一点,但也感觉不舒服,便拖着薛修杰上了岸。   小白狗在水里一会儿浮一会沉,扑腾的厉害,小宝赶紧将它捞起来,抱到岸边。   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小宝也有些晕,他将张三放下,想往岸上爬,脚底一滑,便往水下沉去,还好一旁的了悟眼疾手快,捉住了他。   此时的小宝脸上、身上都是红彤彤的,了悟紧张道:“小宝你怎么了?”   小宝这两日都没怎么与了悟说话,连在车上时都没有与他玩画乌龟的游戏,这会儿有些迷糊,他挣扎着想起身,乱挥的手不知碰到了悟的哪里,小宝皱眉道:“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o^)/~终于可以在闲暇时间谈感情了,好开森 你们猜到那个个子高的丫鬟了吗?   ☆、第三十六章   本来了悟只是脸微红,听了小宝的话,感受到小宝手上的触碰,他的脸色立即变成了血红,没想到偷偷藏在水下的暗涌,竟然让小宝发现了。   这两日小宝与了悟讲的话,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悟心里很不舒服,刚刚看见光着半个身子的小宝欢快的在水中扑腾,他便知道沦陷了。   之前对小宝的关心,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了悟虽然未经人事,但他好歹是二十一岁的青年,早已什么都懂了。   为了掩饰不妥,进入温泉之后,他便一直坐在池边默念心经,希望可以减轻欲望。   可惜小宝扑腾的太欢,时不时便要从他眼面前游过。了悟即便是闭上眼,也能感觉到水面的晃动,期间的煎熬难以形容。   小宝明显不舒服,手在水下乱挥,了悟只好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推上了岸,自己却不敢上去。不知是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还是怕他的冲动破坏了与小宝的友谊。   几人先后从温泉中出来,便换好衣服,准备吃晚饭。   薛文、薛武将火生好,将准备好的肉、酒、干粮放在火堆旁,便得了令,去温泉中放松。   薛修杰将些准备好的干草叶扔进火中,道:“野外有蚊虫,这种草药可以驱虫。”   附近只有这几个人,自然不用在意形象,薛修杰往地上一坐,给人和狗倒上酒,道:“来!喝,不醉不归!”说着还在每个碗上都碰了一下。   小白狗嗜酒,舔的有多欢便不用说。   无影只湿了湿嘴唇,毕竟他是护卫,半夜还是警醒些好,刚才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便做个样子。   小宝似是没有长着醉酒的神经,酒进了他的肚子便似水一般,变个样子又出去了。只见他一碗一碗的往下灌,颇有酒鬼的姿态。   这边三人一狗喝的欢,再加上薛修杰唱念功夫了得,整个半场甚是热闹。   而坐在另一侧的了悟便似被孤立了一般,孤独的就着凉水啃干粮,看起来可怜的很。   小宝拿眼瞟了他几次,终是起身坐到了了悟的旁边。   了悟还没从旖旎的心思中出来,乍一挨到小宝,身子便僵了一下。   几日没怎么说话,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了悟问道:“这几日气什么呢,都不理我?也不与我赌骰子了?”   小宝双手托着酒碗,讷讷道:“你是和尚,怎么能净想着赌博?”   自从遇见你,我便想当个和尚也当不成了,心内苦笑,了悟道:“我怕你无聊,才想陪着你。”   “柳媚呢?”小宝将头歪向一边,好似不在意一般问道。心内却在想:你问柳媚的去处,是不是也想陪着她?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还能关心别人呢!   “柳媚是你师娘的妹妹,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悟客观的评价道。   二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唠了半天,没有冰释前嫌,反而气氛越来越僵硬。   这一晚众人宿在野外,无影则躺在高大的树杈上,闭着眼假寐。   自从遇见小宝之后,了悟还不曾失眠过,今夜他辗转反侧,待到月上中天时,仍是睡不着。   叹了口气,了悟起了身,走到小宝身旁。   此时的小宝侧躺在地上,身下铺着件外衣,怀里抱着小白狗,不知是冷,还是没有安全感,他蜷着身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了悟弯下腰,伸出手来想要摸摸他的脸,可是手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纠结了半日,他终是将手收了回来。   作为与皇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公主府二公子,自他出生那日刻起,便注定身不由己,被发配到白马寺时,他已认命,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自由自在,他便是一颗棋子,索性出家又何妨?   可是这次南行,意外的遇见小宝,似是冥冥之中便定好的,那夜突然出现的小光头闯进了他的心里,他开始关心小宝,担心小宝,想要与他一起,护着他,让他永远这么天真。   这一刻他突然懂了薛修杰,懂他为何从小便亲自己,而处处与哥哥薛百川不对付。因为了悟像他爹薛修瑞的,能够自心里爱上一个人,容忍那个人所有的缺点,愿意放弃一切,只为与那人相守。   只是他终究不是他爹,他放弃不了二公子的身份,更割不开与皇室的联系,他只是一个“和尚”,连个普通人都不是。   就在他看着小宝暗自心伤时,突然一阵风吹来,他抬手挡了一下,却被那人轻巧的卸了力,无影一手勾着酒坛,一手扯着了悟的衣服,将他带到树上。   待了悟坐稳,无影将酒坛扔到他的怀里,道:“借酒浇愁吧!”   “你,你真是……”了悟抱着酒坛颇为无奈。   “你那三角猫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底子那么差,能强身健体便不错了,还想跟我过两招不成?”无影道。   “我自是知道打不过你,你给我酒作甚?”了悟问道。   借着月光看了看地上的小宝,无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和尚迷了路。”   听他如此言语,了悟也不扭捏,举起酒坛灌了一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无影道:“我说我喜欢男的,你信吗?”   了悟诧异的看着他,两人从没说过感情的事,毕竟他原来是个和尚,也没有过一段感情。   将双手枕在脑后,无影靠在树上,看着星星道:“我有一段孽缘,这辈子情路坎坷。”他问道:“你可知道在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之后,想起之前与一位姑娘定过亲,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了悟知道他只想诉说,并不是真想听意见,便没有搭话,果然无影接着道:“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要是父母定的亲,我还能有个退婚的理由,可那是我自己应的,哎!世事弄人啊!”   了悟将酒坛递给他,道:“借酒浇愁吧!”   二人一人一口喝了好一会儿,了悟又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无影挑了挑眉,道:“放心,我不喜欢小宝,也不喜欢你。小宝太天真,哄着累,你以前冷漠,现在温柔,做朋友尚可,去不是心悦的类型,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聪明一点的。”   二人相视一笑,又喝起酒来。   第二日,众人终于到了缘法寺,了悟的目的地也到了。   缘法寺是一座小寺,所处地方有些偏僻,香火也不旺盛,其影响力自然不能与白马寺相比。   了悟几人到达山门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不止没有香客,便是连个和尚都没有。   待走到寺中,只有一个老和尚在扫院子,了悟上前行了礼,道:“贫僧白马寺了悟,受住持之托,给贵寺住持送信,不知他在何处?”   那老和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直到扫地时看见多了一双脚,才抬头看了看他们,随即向寺院后面指了指,未言一个字。   不好多问,几人便顺着老和尚指的方向,走到了寺院的后面。   寺院的后面有一个小门,门是开着的,穿过门便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旁边乃是几块菜地,正有几个穿着黄衣的和尚在浇水、除草。   离了悟几人最近的一个和尚,看到来人,走了过来,先是一礼,介绍道:“贫僧缘法寺智清,不知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了悟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智清连忙请几人进了寺院后院的一个小厅。   待给几人斟茶之后,智清道:“了悟法师来的不是时候,住持出去参加佛法交流会,已经走了几个月。”   他自己坐下,喝了口茶,继续道:“不过,你们可以在寺里等几天,我前几日已经去信给住持,请他尽快回来。”   了悟几人昨日才到山下,听他如此说,不禁疑惑道:“智清法师可是提前知道我们会来?”   “你们不要误会,”智清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月前,缘法寺南边的一个隐世的村子出了些事,村民不管男女都得了怪病,全村只有些小孩子没事。   “县衙帮着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诊不出是得了什么病。   “后来又请了和尚、道士,当然缘法寺也去了两位智字辈的和尚,众人去村里看过之后,便猜测村里受了诅咒,应是恶鬼所为,只是那恶鬼不知有什么渊源,和尚、道士都拿他没办法。   “我才给住持去信,想请他早日归来,看能不能有办法帮助村民。”   说罢,智清又挨个看了看几人,道:“还好你们中没有书生,听说书生途经那村子,便会被鬼魂索命,这月余已经失踪了三个书生。”   之前二十几年从未与鬼沾边的几人均转头看小宝,小宝突然被众人盯着,没明白大家的控诉,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要去捉鬼吗?”   薛修杰自鼻孔呼出气来,道:“你以为你要下雨天就会下雨吗?这回说什么咱们也不去凑这份热闹。”   小宝摸了摸怀里的小白狗,有些委屈,心道:你们都看我,不就想让我帮你跟鬼说话吗,这么不坦白,一点都不可爱。   看了看外面的晴天,小宝道:“下雨就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o^)/~心意终于浮出水面了,撒花,庆祝一下! 小白狗:兔作者,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兔作者:这是一场说开始就开始的恋爱! Orz兔作者开了一篇预收文 《鲛人七王子》CP:穿越腹黑攻×气死人不偿命话痨受 (ˇ?ˇ) 对,你们想的没错,已经双开日更的兔作者,已经开始构思第三篇了。 _(:зゝ∠)_请叫我不会坑·兔,我用小JJ保证!按爪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几人乘着马车往隐世的村子走的时候,薛修杰还后悔不已,他为什么要说下雨!为什么这里的天气如此善变,竟然说下雨就下雨!   作为与白马寺高僧同行的几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不得不踏上了去隐世山村的路。   山村在缘法寺的南边,与缘法寺相聚不远,但众人需要行大半日才能到村子。   那村子在山里,众人需要先在官道上行一段,再拐到狭窄的山路上。便是在这段路上,失踪了三个书生。   才在官道上行了半个多时辰,便见前面有一个人。   那人头戴方巾,背着个书箱,应是个书生。   骑在白马上的无影皱着眉,两腿微微用力,飞雪加快步伐,几息的功夫便撵上了那人。   到了近前,才见那人个儿不高,穿着布衣,戴着方巾,明显是个书生。   无影一勒马,还未开口,那书生看见飞雪,便绕着飞雪左看右看,道:“好马,好马,脖颈处一圈白色长毛,莫不是传说中的照夜玉狮子?”说着那书生还想伸手去摸马鬃,显是很喜欢马。   飞雪很有灵性,打了个鼻响,晃了晃脑袋,躲开了他的碰触。   无影道:“它脾气不好,莫要伤了你。”   书生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书上说照夜玉狮子成年之后性格温顺,你这又是母马,照理说应该温顺的很,果然书上之事不能全信。”   说罢,他对着无影一揖道:“在下秦淮,云游书生。”   无影一抱拳,道:“无影,前路不太平,你还是往回走吧!”   “哦?不知兄台所说的是何事?可是失踪书生的事?”秦淮问道。   “正是。”无影道。   二人正说着,后面的马车也赶了上来,小宝将头伸出窗户,道:“哎,这怎么有个人?”   薛修杰也掀起布帘,看到前面的二人,问道:“这里怎么有个书生?”   秦淮赶紧向几人自我介绍,薛修杰道:“你个书生赶紧往回走吧,这里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书生了。”   秦淮笑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是个游历四方的书生,自然要看尽世间百态,怎能因为有危险便停下前行的脚步。”   小白狗听见声响,走到车门处,对着秦淮便叫了起来。竟然是你!你是坏人!“汪汪汪!”   秦淮看着张三,道:“这是只狗吗?腿还真短。”   你腿才短!你不仅腿短,而且个儿矮!“汪汪汪!”   小宝见小白狗如此激动,赶紧安慰道:“你的腿不短,一点都不短,是他的腿太长了。”   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的小白狗:“……”它也顾不上秦淮了,咬着小宝的衣角就是一顿撕扯。   薛修杰看着异常暴躁的小白狗,总结道:“动物能预警,前面不太平,你赶紧回去吧!”   秦淮反问道:“几位不知要去何处?”   了悟道:“我们要去山中的村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秦淮往车前凑了凑,惊讶道:“哎?竟然是个光头和尚,你们都去得,我自然也去得,要不你们带我同去可好,省得我还得多走那么些路。”   这里的天气便是这样,前一刻蓝天白云,后一刻便不知哪里飘来乌云,遮住日头,刮起风,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有雨滴落下。   几人正试图将秦淮劝回去,便下起了雨。   山路本就不好走,若是下大了再走,更是危险,水汽顺着掀开的门帘刮了进来,了悟道:“带上秦淮一起走吧,耽误不得。”   秦淮将书箱放到马车后面,灵巧的钻进了马车,马车又缓缓的行了起来。   这辆马车乃是当年长公主与驸马爷去白马寺时留下的,用材考究,质量上乘,地方也宽敞的很,便是坐了四个人,也不觉得挤。   秦淮道:“这马车真是好的很,外面的马也好的很,我这是遇到贵人了吧!”   这话正是看着薛修杰说的,薛修杰赶紧将扇子打开,扇了两下,道:“没想到你个书生还挺有眼光。”   五月的天气便是婴孩的脸一般,一会儿晴的很,一会儿又掉了泪,伴着牛毛细雨,马车行到了山道上。   一车人都从马上下来,无影骑马在前头探路,薛文、薛武牵着马车在中间,其余四人一狗跟在后面,当然还有一只鬼。   了悟打着红伞,伞下是他和小宝,还有小宝怀里高贵的张三,以及飘着的胆小鬼。了悟虽然目视前方,却将伞斜到了小宝那一边,自己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薛修杰一边将扇子打开挡在头上,一边抱怨道:“这鬼天气,说下就下,也不知龙王是不是在闹脾气。”   秦淮翘起脚看了看他的扇子,道:“还好你的扇子上没有题字,要不下的就不是雨,该下墨了。”   好在一路没有再遇到人或车,众人又走了近二个时辰,终于到了隐世村子——云来。   云来处在山坳里,两侧都是山,山倒是不高,但上面多是沙石,此时能看见些矮树,涨势并不好。   村子里都是些草房,排列没有规律,多的地方几家挤在一处,远处的一家一家隔的很远,大约五、六十户。   这里的土与北方的黑土不同,一眼望去都是黄色,土里混着沙子,并不是种庄稼的好土地。能见的地方连块田都没有,想来村里人若不是不用吃米,便是将庄稼种到了别处。   众人站在村口的石碑处,看着面前的村子心情沉重。   虽然这会儿雨停了,太阳也露了半张脸,但似乎是矮山挡了光,这村子看起来阴沉沉,没有丝毫生气。   村中不见一只家禽、牲畜,也不见出来玩闹的孩童,更没有干农活的村民。   就在几人发愁不知该往里走,不知去哪里找里长时,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过来,待到近前才看清是个瘦小的少年。   少年背着个箩筐,抱着一小捆柴,见到这么多人,他愣在几丈外,微蹙着眉,手指收紧,紧张的盯着众人。   几个大人都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便吓跑了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小宝抬头看了看了悟,见他点头,便抱着张三往前走了几步,道:“我叫小宝,”又抬着张三的前爪挥了挥道:“这是张三。你叫什么名字?”   见少年不说话,小宝想了想又道:“你玩过家家吗?咱们一块玩啊!”   少年:“……”   薛修杰在后面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宝的后脑勺一眼,往前走了两步,面带笑容道:“我们是来找里长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里长家是哪一户?”   少年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悟身上,问道:“你们来捉鬼的?”   了悟点点头道:“白马寺了悟。”   “村里已经没什么好拿的了,你们还来作什么?”少年问道。   言下之意,之前来捉鬼的人,应该都不是空手走的,不仅没办事,而且还自觉的拿了“酬劳”。   换句话说,少年以为他们是来趁火打劫的。   “我们不是来拿东西的,”小宝道。   “不管能不能捉到鬼,我们在这里的吃住都会付钱,”薛修杰边说,边从钱袋中掏出了些铜板。   铜板之事还要从南村说起,在南村那几日,吃住不好,反而花了好几两银子。   薛修杰虽然不在乎那几两银子,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是学会了,之后特意换了些铜板随身带着,为了在村子住宿时方便付钱。   那少年虽然穷,但并非见钱眼开之辈,他扫了铜板一眼,随手指了一处,道:“里长家在那,他身体不好,正卧床休息,你们直接进去找他吧!”   说罢,便不再搭理众人,径直进了村子。   待到敲门进了屋,见到里长,众人才知道少年口中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云来村的里长五十多岁,此时躺在床上,盖着薄被,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原来应该很富态,此时却好像突然瘦下来一般,脸上的皮肤松弛的很,躺着时,皮肤堆在脖颈处,看着很不舒服。   见来人,里长也没有起身,便是被子下面的手都没有动一下,只转头看着众人问道:“什么人?”   众人自我介绍后,说明来意。   里长挨个看了看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书生身上,眼中有困惑。   想来他是知道书生失踪的事,此时见秦淮没事,才感到奇怪。   里长道:“你们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拨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一个月前的一日,村里的牲畜、家禽一夜之间便死光了,开始村民们以为是瘟疫,赶紧将些尸体都烧了。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村民们渐渐感觉身体不舒服,没有哪里疼,也不像生病,就是感觉浑身无力,夜里像是火烧一般翻来覆去睡不着。   “本以为只是一两个人这样,后来发现除了孩子之外,所有的大人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我便去县里请人来看,县衙知道情况,也派人来看了两次,可是大夫们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便有和尚、道士来村里,说是村子被恶鬼诅咒了,来帮忙捉鬼,可是那些人来这里住上两日,说是驱了鬼,便要些银钱跑了,不给银钱便扛些粮食走。   说到这里,他还看了看几人,哭丧着脸道:“村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了,家家户户连锅都揭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新案子,_(:зゝ∠)_我是特别勤快的兔兔。   ☆、第三十八章      明显又一次被当成了骗子,薛修杰又摸出铜板给他看。   里长才继续道:“事情便是这样,一个月过去,村里人都瘦弱不堪,吃进去的粮食似是没进腹中一般。我一个人住,每日也只能坚持下地一次,凑合做顿饭吃。”   薛修杰道:“里长,我是大夫,让我给你号号脉吧!”   里长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几日前才号过脉,这会儿又要号啊?”   “几日前也不是我看的啊,”薛修杰奇怪道:“别人号脉我也不知结果,自然要再亲自号一次才作数。”   闻言,里长颤抖着将手伸出了被子,屋内并不冷,见他头上有汗,薛修杰边将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边道:“天气这么暖和,不盖被子也使得,你岁数也不小了,莫要闷坏了身子。”   “习惯了,夜里冷,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这会盖好的,晚上便不用动了。”里长道。   已经连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看来果然虚弱的很。   薛修杰越号脉越困惑,最后眉头都要打成结了,他看了看一旁的几人,道:“脉搏跳动有力,显是健康得很,与身体状态相差甚远。”   与之前的大夫判定一致,里长的病果然异常,众人心中也对恶鬼诅咒之事多了几分确信。   村子里虽然很多草房,但人却不多,了悟几人分在两家住,了悟和小宝住在里长家,薛修杰则与秦淮住在了后面的一户人家。   无影不占床铺,留下来保护了悟二人,薛文、薛武则跟着薛修杰。   小宝抱着张三坐在床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了悟在一起便觉别扭。   终于了悟开口打破了道:“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你想吃点什么,我让薛文、薛武去做。”   向来不挑食小宝道:“我吃什么都行。”   了悟:“……”   还是薛修杰的到来,打破了可怕的安静,他在院子里看着屋内的二人,道:“和尚、小宝咱们午饭对付一口吧,我拿了干粮来。”   进到屋内,薛修杰将吃食放在桌子上,又将一个小布包交给小宝,小声道:“我特意甩掉秦淮来的,看来这次的事还需靠小宝才行。”他对小宝道:“小宝,你晚上出去看看村里到底有没有鬼。”   小宝点了点头,将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小饼子,看着喜人,他拿起一块便要往嘴里塞,薛修杰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薛修杰道:“那不是给你的,一会儿吃过饭,你拿着饼子去找村里的孩子,打听一下。”   恹恹的放下小饼子,小宝问道:“打听什么?”   了悟接道:“打听一下村里的事,看看是不是真如里长所言,毕竟大人、小孩都会说谎。”   吸取了上次南村的教训,对于这些看似朴实的村民,了悟几人也不敢完全相信。   小宝点了点头,复又有些疑惑,问道:“了悟,你会说谎吗?”   遇见你之前不会,遇见你之后早已破了戒。   了悟看着小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将话说出口。   一旁的薛修杰看着二人,颇有些纳闷,怎么二人好似话里有话般,他皱眉道:“小宝,赶紧吃,这村子里蚊虫多的很,咱们早办完事早走。”   饭罢之后,小宝怀里揣着小饼子,抱着被迫扎了冲天髻的张三斗志满满的出了门。   薛修杰看着了悟道:“和尚,你与小宝这几日怪的很,到底怎么了?”   “时辰不早了,你带人去给村民看病吧!”了悟道,明显的避而不答。   薛修杰叹了口气,颇有一种“侄儿大不由叔”的沧桑感。   送走了薛修杰,本以为可以安静的想想他与小宝的事,谁知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淮又来了。   秦淮虽是个书生,但出外游历多年,没有太多的书生气,反而占了些市井气息。   他道:“了悟大师,哎!他们一个个都忙起来了,只有我没事干,我便来寻你聊天了。”   没事干,也很闲的了悟:“……”   秦淮是个自来熟,了悟没接话,他仍然能自顾自的说下去,他道:“了悟大师,你可信这世上有鬼?”   了悟微一蹙眉,世上确实有鬼,而且这屋内的伞里就住着一个,只是不能告诉别人,他道:“佛家讲究六道轮回,自然是相信有鬼的。”   “也对,就是不知道鬼长成什么样子。”秦淮道。   “白马寺内有一面墙,上画恶鬼图,若是秦施主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了悟道。   秦淮见他答的滴水不露,又问道:“不是佛家可有什么驱鬼之法?”   “鬼魂也有其命数……”不待了悟解释完佛家对于鬼的认知,便见小宝抱着小白狗气哼哼的回来了。   进到屋内,他也不说话,抱着张三坐在床上,扭着身子,不看人。   了悟纳闷道:“小宝,你怎么了?”   小宝看了看两人,气哼哼道:“他们拿了饼子就跑了,都不跟我玩!”   薛修杰设想的场景是这样的:   小宝拿着小饼子,问村里的小孩,道:“你们能跟我说说村里的事吗?谁说给我听,我就给他小饼子吃。”然后小孩们踊跃发言,将各种信息告诉小宝,小宝圆满完成任务。   而事实上,小宝遇到的场景确实这样的:   小宝抱着张三,看见小孩便冲过去,将小饼子往那小孩手里一塞,道:“给你吃!”小孩将饼子往嘴里一塞,看了小宝一眼便转身跑了,只余目瞪口呆的一人一狗。任务失败。   听了小宝的叙述,秦淮道:“村里的小孩都比较内向,这很正常,不过他们大多也很朴实,会想方设法报答你的。”   这话成功的安慰了小宝,他问道:“他们会记得我?”   秦淮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下变成小宝与秦淮相谈甚欢,秦淮见多识广,对各处的风土人情熟悉的很,小宝听他讲各地的事情,一会儿惊讶的大张小嘴,一会儿瞪大眼睛,偶尔还会将脑袋点啊点的,显然听的很开心。   张三与小宝在听故事这方面没甚区别,便如在张村听评书一般,兴趣高涨。   如此一来,倒显得一旁的了悟多余,其实他从小博览群书,也知各地的风土人情,更会讲很多故事,只是从未给小宝讲过。   盯着恢复活泼的小宝,了悟觉得心里堵得很,像是还没开始便失去了一般,吞吐不适。   待傍晚薛修杰回来,带回的消息很不乐观,村民们的状况都与里长差不多,而且众口一词。换句话说,便是没有什么发现。   秦淮道:“没有发现便是最大的发现,要不是事实如此,便是村里人都在说谎。”   薛修杰看着小宝道:“你那边如何?”   小宝眼睛瞟向一边,道:“没有发现。”   “恩?那他们都说什么了?”薛修杰又道。   “没,没说什么。”小宝道。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小宝不会说谎,薛修杰将怒气压了压,眯眼道:“你是不是把事情办砸了?”   见他要为难小宝,了悟赶紧帮忙开脱,他捉住薛修杰的胳膊道:“小宝还小,你莫要对他那么凶。”   “就是,就是,虽然今天没问出来,但没准明天他们就知恩图报,将真相告诉我了呢!”小宝赶紧为自己辩解。   看着小宝一副“我虽然错了,但老天会眷顾我”的样子,薛修杰转头瞪了身旁的了悟一眼,都是你惯的。   同时薛修杰也反省了一下,果然薛百川和了悟能成才,都是因为长公主的严厉,而不是他哥薛修瑞的娇宠,自己以后应该对嫂嫂的态度更好才是。   为了弥补下午的失误,晚上天一黑,小宝便带着张三和胆小鬼出门了。   他壮着胆子将村里的路挨条踩了一遍,路上更是指挥着胆小鬼偷溜去每户人家看一眼,看看有什么发现,可惜一切都很正常。   病了的大人躺在床上,孩子们有的在做家务,有的早早歇息,没有一点异常。   众人听到结果,也诧异的很,若是村里没有鬼,那村里人又为何会得怪病?   秦淮道:“之前离开的人也没听说有得这种怪病的,这病明显只有村里的人得。”   “离开的人如何,此时还不能确定,须得咱们在这里住上几日才能知道。”了悟道。   其余几人都点了点头,若是他们在这里几日都没事,鬼魂作祟下诅咒便可能性更大。这一日没有什么发现,众人便决定散了。   薛修杰和秦淮一前一后出了门,了悟便去铺被褥,小厮不在,事情都得他亲自动手。   只是了悟不知道,他弯腰的空隙,秦淮又折返回来,他扯着小宝的胳膊附耳问道:“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小宝也配合着小声道:“找鬼啊!”   “你能看见鬼?”秦淮又问。   还不等小宝点头,梁上的无影飞身下来,一把提起小宝的后领,将他拎到一边,道:“该洗漱睡觉了。”   秦淮则长大眼看着无影,惊讶道:“你竟然在屋内,而且轻功了得!”   了悟这才看见秦淮,他道:“天不早了,秦公子也早些回去睡吧!”   秦淮点了点头,道:“这就回去。”   待闻他脚步声渐远,无影与了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只□□的兔子,感谢追文的小天使!   ☆、第三十九章      这一夜外面安静的很,连一丝山风都没有,若是不知此间事,便会觉得这里宁静祥和。   当然环境安静,却不代表人也会安静,小宝便躁动的很。   许是因为他是这屋子里最胖的一个,夜里蚊子总是围着他转,借着昏黄的灯光,能看见好几只蚊子在床的上空飞舞,一侦查好地形,便俯身冲向小宝。   本就睡觉不消停的小宝,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小胖手不自主的挥来挥去,不是一下拍在了悟身上,就是一胳膊肘撞到了张三。   本来睡得极好的张三,被惊醒了两次,忍无可忍,只见它弓起身来,呲着牙,怒对着小宝,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挠花他的脸,心中的控诉可想而知。   小宝无意识的哼唧声,勾的了悟睡不着觉,他安抚了一下愤怒的小白狗,便起身找了块布巾,侧着身子给小宝扇蚊子,这一扇便整整扇了一宿。   梁上的无影,看了两人一眼,不得不佩服无影的耐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爱是蚀骨□□,却令人欲罢不能。   坐在凳子上的胆小鬼,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内感叹道:了悟真像小宝的爹啊!   早上是薛文来送的饭,见他甚是疲惫,了悟问道:“怎得精神如此不好,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文将饭菜放到桌上,道:“昨夜屋内有蚊子,吵的人睡不着觉,还好薛老爷拿了些草叶烧了,才听不见蚊子的声音。”   这本来是好事,怎么看他的表现反而像是没睡好?   知道几人疑惑,薛文继续道:“但老爷那草叶不知是什么叶子,不仅能驱蚊虫,还能招些老鼠,后半夜净听那些耗子吱吱的声音,更是吵的人睡不着。”   “小叔呢?”了悟问道。   “天亮之后,耗子便不见了,老爷还在睡呢,倒是秦公子已经起来,正在用早饭。”薛文道。   伺候着三人吃了饭,薛文想将碗筷刷干净再拿回去,便去了里长家的厨房,正赶上里长起来做饭。   薛文昨日也见过里长,今日再见,感觉他要比之前更瘦一些,而且动作迟缓。   见他不方便,薛文便道:“里长,可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里长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做惯了,能行”。   里长除了说话利索之外,其他方面都笨拙的很。   薛文将东西收拾完,略一顿,想着毕竟不熟,便也不再提帮忙的事,去与了悟告别。   谁知张三竟然走到他的面前,坐在地上,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他,明显有话说。   作为张三的专业煮鸡蛋小工,薛文立即明白了它的意思,将刷好的碗筷放到桌上,他又去了厨房。   云来村连个鸡都没有,不知道有没有以前存下的鸡蛋,便是有,放上一个月估计也不能吃了。   就在薛文东想西想,准备问里长有没有鸡蛋,还未开口他便看见里长弯下腰,从衣领松开处能看见里面的皮肤,似火烧一般,好大一片红色的疤痕。   那疤痕狰狞的很,薛文惊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发现他愣在那里,里长紧了紧衣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问问您这有没有鸡蛋。”薛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   “没有。”   薛文回屋便将发现告诉了了悟。   回想起昨日里长身上盖着的薄被,了悟心中起了怀疑,若是烧伤的疤痕,不必遮遮掩掩,大可让薛修杰为他看一看,可里长却将疤痕藏了起来,表现实在奇怪。   看来里长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至少还有隐瞒。   “一会儿小叔醒了,让他继续去给村民看病,顺便看看其他村民是否有类似症状。”了悟吩咐道。   薛文应是,便拿着东西走了,只余满脸失望的小白狗。   小宝睡的似猪一般,半夜之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与了悟单独呆着略显尴尬,他略一犹豫便斗志满满的出了门,想要弥补昨日的错误。   不知是怕小宝要回那块已下肚的小饼,还是村里的孩子都在忙家务,反正小宝出来走了一圈,连一个小孩都没有看见。   就在他失望着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小孩背着背篓从家里走出来,正是昨日村口遇见的那个。   小宝赶紧凑上前,笑着道:“早上好啊!”   “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我还要出去捡柴呢!”那小孩明显知道小宝的目的,直接道。   被人驳了面子,小宝也不生气,他道:“你可知道村里们的大人都怎么了吗?”   “村里大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是我爹娘都病倒在床上,他们从未被火烧过,身上却有火烧的痕迹。”说着他又凑近小宝,道:“他们每天夜里都会说梦话,说什么‘不要烧死我啊!’‘救命啊!’”   看着才及他肩膀高的小少年,瞪着眼,语带恐怖的说出这两句话,小宝被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转身跑了。   由于小宝跑的太过慌张,没有回头,便没看见小少年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   慌张的跑回里长家,顾不上这几日的疏离,小宝一头撞进了悟怀里。   了悟原本在念经,许久不能静心,他需要经文来安定躁动的心,可惜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愿。   看着怀里明显跑累了的小宝,了悟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怎么这么急,遇到什么了?”   还不待小宝喘匀气,薛修杰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秦淮。   一见二人的情状,薛修杰“啧”了一声,道:“小宝啊小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见你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我以为又出什么事儿了呢,你倒好,急着回来撒娇吗?你都十七岁了,不是七岁!”   将气喘匀了,从了悟的怀里钻出来,小宝道:“我,我有问到重要消息!”   略去少年恐怖的表情,将他的话说与众人听,小宝道:“消息有用吧?”   薛修杰寻了个凳子坐下,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用,我刚才也给几个村民看了病,说到是否被烧伤时,他们都摇头否认,我倒是在一户人家,偶然瞥见那家的男人身上也有类似火烧的痕迹,看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秦淮应和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事,看来村里人定有隐瞒。”   “小叔,你看里长的身体如何?”了悟问道。   “你是说……”薛修杰眼睛一亮,想通他话中的意思,道:“病入膏肓,药石无用。”   之后,薛修杰便去寻里长,面色沉重道:“里长,村民们病的太重了,身体瘦弱不堪,已不是汤药能够医治的。”   起初里长只是目光闪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薛修杰再接再厉道:“若是不能医治,又找不根源,想来五日内村里的大人便都要去了。”   听他如此说,心存侥幸的里长,脸色变得难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看着里长惊惧的眼神,薛修杰便知他惜命得很,要不一个隐世的村子,为何寻了那么多外人来帮忙!   他接着道:“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您身上的烧痕明显便是诅咒的痕迹,若是不能找到源头,消除诅咒,想来……”   里长是人,毕竟怕死,他终于讲出了真相,或许说是村民们自己的猜测。   原来村里人不止身体虚弱,夜里做梦会梦见被火烧,而且第二日起床,身上便多了火烧的痕迹。   日复一日,一个月过去了如今火烧的痕迹已经爬满了身上,那痕迹一到夜里便烫人的紧,让人无法安眠。   若说村里与火有关的事,便是七年的那年了。   村里原来有一个书生,独居一屋,父母双亡,在某一天夜里,书生家中突然起火,不多时便烧了个精光,那书生也没逃出来。   “想来是那书生恨村里人没有救他,才会诅咒报复。”里长道:“若是如此,那么失踪的书生,便也有了解释,定是那书生的魂魄变成恶鬼,杀了那几人。”   站在门外听了全过程的了悟几人,觉得里长的推测很是矛盾,便也不再偷听,推门进了屋子。   从开口的那一刻,里长便晓得告诉一人,便有许多人知道,见人进门,也未露惊讶。   了悟问道:“那七年前烧死之人姓甚名谁,可入土为安了?”   “这,”里长迟疑了一下,道:“那人名唤晓生,姓江,因父母过世才回村里守孝三年,失火那一日,风大的很,不一会儿便成了灰烬,我们连尸体都没找见。”   便是再大的火,暴露在空气中,也总有熄灭的时候,人不可能直接烧成灰烬,了悟对里长的话充满怀疑。   里长又道:“村里都是草房,易燃的很,那日火停了之后,我带人将那处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没发现遗骨,只好给他在村后做了个衣冠冢。”   便是里长言之凿凿,众人也未全信。   问过坟的具体位置,几人又去看了看。   那一处显然没人祭拜,野草长的很高,立着的木板上刻着“江晓生之墓”,字迹已经被灰尘糊住,不甚清楚。   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小宝心中便升起浓浓的不安,直到看见“江晓生”三个字,他便陷入了恐惧之中,江夫子的名字便是江晓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开虐的小兔兔,请让我□□的活着(ˇ?ˇ)   ☆、第四十章      地府一殿内,黑无常终于归来。   进到一殿大厅,黑无常一揖,唤道:“秦广王。”   秦广王抬头看来人,将手一伸道:“拿来!”   黑无常右手手掌向上,缓缓举高,手中便现出一面古朴的铜镜。   那铜镜向下一侧刻着符箓,不知是谁写的,字符歪歪扭扭,向上一侧该是镜面的地方却坑坑洼洼,甚是不平整,显是照不得人的,不知这样的铜镜要来何用。   秦广王稍一收手指,那铜镜便飞到他的手中。   铜镜才入手,书桌后的秦广王一闪,便不见了,空中只余几个字音:“这次事情办的太慢了!”   早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黑无常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转身出了正殿,迎面便遇见了白无常。   白无常与黑无常搭档多年,许是要比此届秦广王在任时间还要长,他能从黑无常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心中所想。   白无常道:“怎么拉着一张脸,不高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上天去借幻世镜,一刻也没敢耽误。”黑无常道。   张村乃是秦广王用法力幻化之地,虽然他不曾去往张村探望,但村中一草一木,秦广王了如指掌,对于师爷的动向清楚的很。   可一个多月前,小宝与小白狗离开张村,入了人间界,秦广王心系师爷安危,却苦于不能知晓,心中火急火燎,遂派了黑无常去借幻世镜。   白无常安慰道:“为了给师爷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七年来秦广王法力消耗巨大,想来若不是没法自行上天,他也不会寻你去做这事,毕竟师爷是他的心头肉,他更愿亲力亲为。你我法力比他弱的不是一星半点,被说两句也没甚值得在意的。”   “恩,”黑无常点了点头,道:“我懂。”   “懂就好,咱们这种孤家寡人还是去喝酒吧!”说罢,白无常便拉着黑无常走了。   而这厢秦广王回到寝宫,用铜盆盛了一盆清水,将幻世镜放入水中,默念咒语,几息之后,水面荡起波纹,镜中缓缓释放光芒,将铜盆之上照的如白昼一般,而那处显出的影像,正是在云来村的小宝一行人。   回到屋中的几人,对于村里之事有了猜测。   薛修杰道:“看来是诅咒无疑,我看过里长身上的伤,渗人的很,那书生还真是恨透了村里的人。”   秦淮则皱了皱眉道:“也不一定是书生魂魄所为,七年都过去了,为何月前才想起报仇来?”   了悟附和道:“确实还有疑问,不知那恶鬼为何做这些,是为了惩罚村里人,还是想要他们的命?”   “若是为了惩罚村民,那么村民必是做了什么坏事,可只是见死不救,或是救了没救活,也不至于整个村子都受诅咒。”薛修杰道。   秦淮道:“难不成那恶鬼恨村民们入骨,想这样拖死众人?”   听闻几个人说恶鬼的不是,小宝霍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江夫子不是坏人!他不会这样做,你们不要说他坏话!”   “江夫子?”秦淮疑惑道。   之前曾听小宝提过他有一个夫子姓江,了悟道:“你的夫子名唤江晓生?”   小宝点头应是。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薛修杰道。   “可是里长说那书生是七年前死的!”小宝红着眼眶道。   想起那一晚小宝口中的张村,了悟不禁心疼小宝,若是江夫子早已死在七年前,那么这七年陪伴小宝的便都是鬼魂。   这几日,了悟越发看不了小宝受委屈,略定心神,他便道:“小叔,你们先回去吧,其他事明日再说。”   薛修杰点了点头,带着秦淮回去了,在出门之前,秦淮回头看了小宝一眼,其间深意无人能懂。   趴在一旁的小白狗看着难过的小宝,心里也跟着难受,整只狗都恹恹的。   这一日哄小宝睡觉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看着小宝没什么精神,只顾摆弄手指,连句话也不说,了悟无奈,只能拿着从薛修杰那里要来的折扇给小宝扇风,扇蚊子。   好不容易等小宝睡着,本以为这一夜会如昨夜一般寂静,谁知外面竟然出现了吵闹声。   一个男人瘦骨嶙峋,眼窝、两颊都向内凹陷,他穿着中衣,大敞着衣襟从屋内跑了出来,身上的烧伤痕迹一览无余。   男人没什么力气,虽然他在奋力的跑,但看起来只是踉踉跄跄,他的后面还跟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   男人跑到村里的空地上,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在找什么。   少年看着男人高声唤道:“爹,爹,你怎么了?”   “你不要找我啊!我当年不在村子里,是里长和巫师让人将你烧死的,你要报仇去找他们,不要来找我!我没有烧死你……”男人紧张的呼喊道。   男人被火烧火燎的怪病折磨的快要疯了,他实在受不了,将真相说出来,哪怕是活不了了,只减轻几日症状也好。   听闻男人的呼喊,村里走出不少人,了悟几人也都奔出来看。   看来里长所言还有隐瞒,七年前那书生并非失火而亡,而是被村里人烧死的!   许是被折磨的时间太长了,村里的大人也都受了男人的传染,哭喊起来,一时间云来村的夜晚充斥着鬼哭狼嚎。   小宝也被吵了起来,揉着眼睛看着村里的景象。   满村的大人似行尸走肉般吓人,月光正亮,照着村中人的丑态。   跟着爹跑出来的少年,突然问道:“爹,那书生的尸骨呢?埋在了哪里?是不是将尸骨还给他便没事了?”   “我哪里知道,我那日真的不再。我已经受够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那男人吼道。   “没人知道尸骨埋在哪里吗?”少年的声音响彻云来村。   可惜换来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只片刻的功夫那少年的身体便瘫了下去。   蹲在地上的小白狗冲着少年的方向狂吠起来,而小宝也看见少年的身体中飘出一个缕黑色的魂魄,那魂魄不似人形,张牙舞爪的膨大身子,浮在半空中,显然便是人们寻的恶鬼。   黑色的魂魄上隐约能见口鼻,小宝有些害怕的看着那魂魄,问道:“你,你是谁?”   黑色魂魄上隐隐现出一双全白的眼,白眼转向小宝的方向,那魂魄见小宝与他说话,似是高兴起来。   他变了个形状,似是将个面团揉捏出了一个形状,缓缓能看出些人的样子,而与此同时,村里也跟着刮起了风,地上的尘土被卷了起来,糊了村民们一脸。   那鬼魂露出狰狞的尖牙,对着小宝道:“你竟然能看见我!那真是太好了!总附在人身上也很费力,这样能直接与人对话更好。”   它在空中飞了几圈,欣赏够了村民的模样,才对小宝道:“这些村民烧死了书生,他们都坏得很,你问问他们将书生的骨灰藏在了哪里?若是说了我便给他们个痛快,若是不说我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不是江晓生,江夫子是好人,你一定不是他!”小宝喊道:“你是坏蛋!你为什么要害人?”   众人都被小宝的喊声惊到,了悟几人知道他看得见鬼,村民们也猜到他在同鬼讲话,眼中的震惊都快溢出来,几十双眼睛盯着小宝看。   见村民们不再痛苦的喊叫,那鬼魂便似生气般涨大了不少,看着小宝恶狠狠道:“告诉我江晓生的骨灰在哪里,要不谁也别想逃,你也一样!”   说着他看向小宝一旁狂吠的张三,道:“你的狗不错,今日我先取了它的性命,给你些教训!”   说罢,便俯身冲了过来。   小宝冲上去拦,却被魂魄穿透了身体,就在在恶鬼马上要碰到小白狗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将鬼撞到了一旁,竟然是一只大黑犬!   那犬全身纯黑,没有一根杂毛,个头也大的很,即便小白狗在他身下跑来跑去都不会碰到他的胸腹。   除了突然出现的大黑狗,天空中还出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白色的手持长鞭,鞭头带勾,每挥一下,都有亮光闪过。   黑色的手持木杵,杵的顶端刻有符咒,每动一下,便似一阵风刮过。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显然是无常鬼,二鬼配合默契,一会儿分上下两路攻击,一会儿左右开弓,逼得那恶鬼魂魄节节败退。   可惜二鬼今日喝了酒,收魂勾魄的招式不如平日里利索,只几息功夫,那恶鬼便发现自己占不到便宜,倏的缩小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闪身追了上去。   除小宝之外,众人看不见空中打斗的鬼差与鬼魂,只能感到平地起风,风沙漫天,灰蒙蒙的不能视物。   待鬼差与鬼都飞走了,空中渐渐平静,村民们将目光集中到了黑犬和小宝身上。   黑犬抖了抖身子站起来,将怀中的小白狗露了出来。   发现村民安静的盯着自己,黑犬眯了眯眼,仰起头,嗷呜一声,看热闹的人都倒了下去,只余小宝和了悟还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现身!撒花\(^o^)/~   ☆、第四十一章      小宝从了悟的怀里钻出来,看着躺倒在地的众人,有些惊诧,他不确定的问道:“都,都死啦?”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倒下的了悟将目光转向两只狗。   【你把人都弄死了?】小白狗问道。   黑犬赶紧摇头,道:[没有,他们就是晕倒了,等他们醒过来就会忘记今晚的事。]   听闻村民没事,小白狗一转脑袋,问道:【哦,那你来干什么?】   [见你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来呢!]黑犬讨好道。   【哼!】   [七年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凶你,我错了。]黑犬低着头忏悔道。   【哼!】   [你原谅我可好?]黑犬耷拉着耳朵问道。   【哼!】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黑犬拿脑袋蹭了蹭小白狗,问道。   【哼!】   ……   一黑一白两只狗在那里东“呜呜”一句,西“呜呜”一句,显然正聊的欢,可惜小宝二人完全听不懂。   它俩既然认识,小宝便不再担心。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连无影都没躲过,二人赶紧挨个试了试鼻息,还好都活着。   这时黑犬开了口,没想到它与小白狗不一样,竟然能口出人言。   黑犬道:“这些人只是晕过去了,明早便会醒,也会将今夜发生的事都忘记。”说着他扫了了悟一眼,眯了眯眼,对于小宝没有倒下它心中有数,没想到这个和尚也依然□□。   小白狗拿爪子扒拉黑犬,怒道:【秦广王,为什么你能说人话!】   秦广王赶紧赔笑道:[我是施法化身成黑犬,还能变回去,你是投了牲畜道,这一世都是狗,咱俩之间自然有些差别。]   仰头瞪着秦广王,张三道:【你还想变回去?】   黑犬将身子伏低,脑袋凑到小白狗身下,稍一用力,便将白狗顶到了自己身上。   小白狗经过起初的惊讶之后,很快便明白了此时的状况,它坐在黑犬身上,蹭了蹭屁股,觉得姿势不错,仰首挺胸道:[这还差不多!]   黑犬缓缓站起身,道:【我自然要陪着你一起变狗。】   说罢,也不管一地的活人,一扭一扭的往屋里走。   若是见到的人不知那里有一只黑犬的话,一定会被吓一跳,一只白狗竟然凭空漂浮起来,真是一番奇景!   看着小狗叠大狗走远了,小宝本想问问黑犬是谁,后来感觉问狗是狗有些奇怪,便转而问了悟道:“这些人怎么办?”   了悟抬头看了看天,道:“今夜天气不错。”   一炷香之后,黑白无常飞回云来村,看着满地的人,白无常道:“秦广王的功力确实厉害,看看这满地的人,啧啧,咱们还去跟他说说那恶鬼之事吗?”   “不说,他心中有数。”黑无常道。   “也是,要不是你拿回了幻世镜,他还不知道师爷遇险,更不能及时英雄救美,”白无常看了他一眼道:“应该记你一功。”   “还喝酒吗?”黑无常边往回走边问道。   白无常叹了口气,道:“不了,这事还没了,走吧,咱们去找十殿下借人去!”   话音刚落,一白一黑两身影便消失了,只余一轮明月照着地上不知夜风冷的众人。   许是这一夜的蚊子都被外面躺着的人吸引了,了悟没给小宝扇蚊子,小宝也睡得很好。   第二日一早,当第一缕阳光洒向云来村时,躺在地上众人都醒了过来。   无影揉了揉僵硬的脖颈,转了转脑袋;薛修杰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翻了个身;秦淮皱着眉揉了揉脑袋……   众人清醒过来之后,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躺在地上,似乎昨夜躺下之后便没了记忆,难不成睡着的时候梦游了?   村民们也你看我我看你,自从生病之后,他们的身体虚弱的很,很少出门了,难不成这是新的诅咒?   不管村民们如何想,无影几人见了悟和小宝不在,便赶紧去寻。   三人进屋时,了悟二人才刚醒,了悟正在洗漱,小宝还坐在凳子上迷茫。   几人见床上趴着的一白一黑两只狗也未诧异,好似本来就有两只狗一样。   薛修杰敲打着僵硬的后背,道:“我昨晚怎么跑外面去了?难不成是梦游了?”   “是啊,我也奇怪,我怎么也跑到外面去了!”秦淮附和道。   无影虽未言语,目中也带着疑惑。   小宝昨夜被两狗一人挤得暖和的不得了,早上没有蹭到小白狗,这会儿还不大清醒。他揉着眼睛打哈欠的样子,便是不特意去解释,也能看出来他什么也不知道。   了悟用布巾擦完脸,招呼小宝洗漱,还随手给小宝拍了拍衣服,道:“我们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早晨醒来便躺在外面,奇怪的很。”   了悟在几人心中有定海神针一般的效用,听他如此说,薛修杰、无影自然不会怀疑,立即将问题的重心转移到“为何所有人都会梦游”上。   而一旁的秦淮眼神闪了闪,虽然也跟着众人一起讨论,但心里却起了怀疑。   薛修杰道:“难不成这恶鬼对咱们也下了诅咒,便是夜半梦游?”   秦淮道:“我身上没有烧伤的痕迹,应该没有被诅咒才对。”   ……   小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看了看撒谎都不脸红的了悟,下了决心,道:“我有话说!”   生怕他说出昨晚的事,了悟微蹙着眉头担心的很,余光扫了一眼趴着的大黑犬。   大黑犬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小宝,又闭眼假寐,他倒是不担心,大不了再用法术让众人睡着一次,也就是嚎叫一声的事。   小宝憋了半天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书生被村民用火烧死了。”   薛修杰本想问那人是不是他的夫子,想到一旁的秦淮,便又将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真的?”   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宝道:“真的,书生是被烧死的,不是失火而亡,所以,”接着他颇有些不甘道:“所以,他才会回来报复,他想找回自己的骨灰。”   小宝的话颇有些恶鬼托梦的意思,众人将小宝梦境说与里长,里长才道出了当年的一切。   八年前村里来了一个巫师,那巫师神秘的很,不仅能与山神对话,而且能呼风唤雨。   来到云来村不过几个月,那巫师便获得了村民的信赖,顺利的留在了村里。   七年前的一天,云来村发生地动,幸好村民们住的都是草房,才避免了人的伤亡。   巫师道那是山神发怒了,若是不能献上祭品,地动便会日日发生,还会从山上滚下石块,砸毁村子。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献上一对童男童女给山神,只要山神高兴,不仅不会再地动,而且会保佑村子安宁。   起初村里的人也不大相信,毕竟活人献祭这种事,在云来村从来没有过。   谁知当晚又发生了地动。   世世代代靠山吃饭的村民这才慌了,里长与众人商议,决定寻两个幼童,准备献给山神。   到了祭祀那一天,众人才发现定好的童男跑了,而放跑那个孩子的人,便是江晓生。   江晓生自小出外学习,与村民不慎熟识,这次的行为惹怒了村民,在巫师的撺掇下,村民便将江晓逮到祭祀台上,活活生生的烧死了。   听了这个故事,了悟几人心中气愤,要如何狠心才能将一个活人烧死,小宝更眼泪直流,他原来不该那么气江夫子,没想到江夫子竟然那么惨。   与之前对村民的怜惜想比,众人心中多少生出些罪有应得的想法。   了悟问道:“那书生的骨灰,埋在哪里?”   那里长皱着眉,抿了抿嘴半天也未说出地方。   “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你可是要等到全村的人都死绝了,才肯说出来?”薛修杰愤怒道。   村长叹了口气,道:“各位贵人,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啊!那书生的骨灰乃是那巫师收的,我们都没经手啊!”   无影问道:“那巫师现在何处?”   “这我是真不知道,”里长道:“那事过了没多久,巫师言说山神有令,派他出去寻宝物,便走了,至今也没有回来。”   线索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细想村民之前的行为,沦落到今日这样,也算因果报应。   可知道这么多人将被鬼魂害了性命,又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几人身上少了些干劲,多了唉声叹气。   就在几人回到了悟的屋子内,想要商讨下一步做些什么时,来了一个村民找薛修杰。   那村民进屋便给薛修杰跪下,赫然便是昨夜最先跑出家门的那个男人。   他拉住薛修杰的手道:“大夫,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他昨天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今日到了这会儿还在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您快救救他吧!”   薛修杰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先是一惊,后又反映过来昏迷不醒的是个孩子,便道:“您不要急,先带着我去看看。”   薛修杰与秦淮跟着村民去看了小孩的情况,床上趴着的黑犬舔了舔小白狗的鼻子,说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到小白狗的真身了吗?很好猜吧_(:зゝ∠)_   ☆、第四十二章      “那恶鬼应该是附身在昨日那少年的身上。”黑犬道。   了悟看了看一旁的无影,见他竟然闭着眼似是昏睡了过去,便问道:“无影他……”   “无事,只是睡着了。”黑犬道。   小宝点了点头,道:“我昨晚看见鬼魂从那个少年身体里飘出来,猜到他是附身的,要不前两日,我也不会找遍全村也找不到鬼。”   “那书生其实就是……”还不待黑犬将话说完,小白狗一爪子拍在它头上。   【你要干嘛?】   [自然是帮你们解决事情。]   【你走!回你的地府去!】   [怎么又赶我走?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嘛!]   【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弥补,不要你管!】   [恩,恩,你最厉害了,绝对能将事情办好!不赶我走好不好?]   ……   小宝与了悟等了好半天,屋内只余两只狗的“呜呜”声,没了下文。   薛修杰二人回来时,无影也醒了。   薛修杰道:“怪得很,我用银针将那少年唤醒,他竟全然不记得与咱们相遇的场景。”   了悟道:“那么村中无鬼便能解释了。”   无影道:“你是说……”   “前两日我便觉奇怪,村中只有那一个少年每日出去走动,”秦淮接道:“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恶鬼附了身?”   了悟看了秦淮一眼,心中颇觉惊讶,此人对于鬼魂之事没有惧怕,反而很感兴趣,不知是爱好这一道,还是有别的企图。   了悟道:“我也觉得他是被鬼附身,那么他每日出村是做什么去了?”   薛修杰一拍大腿道:“你们说他会不会将过路的书生都藏起来了,他自己是被烧死的,所以怕村里人烧死别的书生,所以才将书生们藏了起来,每日去给他们送饭?”   “有些道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将那些书生烧死泄愤?”秦淮问道。   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的薛修杰:“……”   了悟道:“无影,你还记得那日少年捡的柴吗?”   无影点了点头,附近的矮树都是成片的,那少年捡柴的大致方向便知道了,他点了点头道:“我去探一探,希望能有发现。”说完便向着村子西面飞走了。   无影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轻功了得,耳力又好,众人本以为他会很快回来,可惜出乎众人意料,直到傍晚他才回来,而且没有寻到失踪的书生们。   这一夜注定不是平凡的夜晚,天才将黑,山坳里便刮起了大风,不多时又下起了雨。   雨水顺着开启的窗子刮了进来,小宝撑着红伞站在窗边,紧张的盯着外面。   被夺了藏身之所的胆小鬼哆哆嗦嗦的藏在凳子下面,生怕那只黑犬将他一爪抓碎了。   黑犬只瞄了他一眼却没搭理他,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这只又不是恶鬼,他才懒得搭理呢,更何况师爷不想他“多管鬼事”。   了悟站在小宝身后劝道:“小宝,外面那么黑,什么也看不见,你别守着窗口,当心生病。若是外面真有鬼也不是你能打的过的,进来歇一会儿可好?”   许是上天也觉得此时该给小宝放个直播,天空中竟然打起了雷,闪电的光一闪一闪的,照的整个大地一片光亮。   小宝这才看清,外面站着三个人,他们虽然站在雨中,却身上不湿。   左右两边分别是黑白无常,而中间那个竟然也是熟人!   还不待小宝开口喊人,昨夜的恶鬼又来了,他飘到三人不远处,喝道:“你们这些鬼差,想把公子怎么样?”   看着中间立着那人,恶鬼又急道:“公子,你可是被他们捉住了?你别急,我这就来救你!”   说着也不管三人如何反应,化作一团雾气便飞了过来。   中间那人叹了口气,右手一伸,凭空出现一杆铁笔,他喝道:“你莫要胡闹!”说罢,便迎了上去。   恶鬼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更不忍心伤他,只想绕过他,对付后面的黑白无常。   那人铁笔一挥,便有白光似墨迹一般飘了出来,那白光犹如活物,瞬间将恶鬼缠了起来。   “渊儿,我是江先生,你莫要执迷不悟!”江晓生道。   听见久违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恶鬼确定他是真的江晓生,便熄了怒气,缓缓变成本来的样子。   只见之前那狰狞的恶鬼,竟然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   渊儿虽然被绑住了手,脚却还能动,他一头扎进江晓生的怀里,哭道:“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江晓生将铁笔一收,摸了摸他的头,道:“还好我在地府当了鬼差,否则你误入歧途,谁人来点醒你,岂不是要闹到魂飞魄散!”   渊儿挣扎想伸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江晓生手微微一抖,那白光便退了下去。   渊儿一把将江晓生抱住,道:“七年了,公子我想了你七年,我在寺里等着你去接我,等了七年,你说话不算数!”   “当年之事实非我所愿,确是我失信于你。”江晓生道:“那你也不该害这一村人的性命。”   “我寻不到你的骨灰,你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我,”渊儿道:“我怎么能放过那些害了你的人!”   看着怀里已高过他肩膀的少年,江晓生内心挣扎,他问道:“渊儿,如今你我又能相见,你可愿同我去地府?”   渊儿道:“我杀了巫师,罪孽深重,”抬头看着江晓生,他接着道:“你会不会他讨厌我?”   “不会,只要你肯改过自新,我便一直当你是我的渊儿。”江晓生道。   “那好,我随你回地府。”渊儿道。   江晓生想将渊儿推开,渊儿却不愿意,他道:“公子,我喜欢你,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这里既有人,又有鬼差,江晓生多少有些脸红,他低头凑近渊儿道:“你去一殿判了罪,便去赎罪,我在十殿等你,可好?”   “我若赎了罪,你便再也不离开我?”渊儿问道。   点了点头,江晓生道:“再也不离开。”   渊儿这才松开手,江晓生牵着渊儿的手,对黑白无常弯了弯腰,道:“都怪我当年让他去寺院修行,谁知他竟真的潜心修行了这些年,得了佛祖的庇佑,做恶鬼也让法师和道长们为难,也给众位添了麻烦。”   “江师爷客气,捉鬼勾魂本就是我等的差事,哪有麻烦不麻烦一说。”白无常道。   将渊儿交给无常鬼,白无常看了一眼早已走出来的小宝,问道:“江师爷,可是有话要说?”   “恩,我还想与小宝说几句话,你们先带他回去吧!”江晓生道。   小宝跑出去后,了悟便站在了窗前,雨水扫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想动,他觉得这时的小宝好似独自面对一个世界,他没有参与的世界。   小宝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夫子!”   江晓生看了看小宝道:“还是那么胖,看来大人将你照顾的很好。”   不待小宝说话,他又道:“你可想听听我与渊儿的故事?”   闻言,小宝点了点头。   那一年江夫子的父母因为意外双双去世,外出学习的江夫子不得不回来为父母守孝。   没过多久,村里来了逃荒的女人,还带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女人身体不好,到了村子没几日,便不行了,只余个孩子孤零零的。   孩子有些怕生,但为了活命,他便挨家挨户帮人干活,只为能得一块饼子饱腹,这个孩子便是渊儿。   江晓生是读书人,不会做家务,经常手忙脚乱,渊儿来江家帮了他不少忙,江晓生也大方,给的吃食多,渊儿便来得勤。   慢慢的二人便熟悉起来,江晓生偶尔还会教他识字,渊儿俨然成了他的小书童。   待完全熟悉之后,渊儿便包揽了江家的家务,照顾起江晓生的生活起居。   许是从小生活艰辛,感受过人情冷暖,渊儿似个小大人一般,做事稳当,江晓生与他慢慢便成了朋友,可谓相依为命。   本来二人日子过得不错,直到村里来了一个巫师,直到巫师选了无父无母的渊儿做祭品。   江晓生听闻消息后,便骗渊儿去寺庙替他祈福,言道自己将要参加考试,让渊儿去远一些的大寺院替他向佛祖许愿,等自己考完试便去接他。   渊儿信任他,自然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夜里偷偷的跑出村,诚心诚意的去寺院祈福近七年。   而江晓生却在祭祀那晚被烧死了。   “他怎么知道你死了?他又是怎么死的?书生们呢?”听了全场的胆小鬼,小心翼翼的从小宝后面伸出头问道。   “这……”江晓生毕竟已经在地府当值,若不是无常鬼去寻他,他连渊儿变成恶鬼之事都不知道,胆小鬼的问题,将他问住了。   “我知道,”又一次折返的白无常,道:“去年他在寺里听闻科举考试三年一次,算到那一年不考试,觉得奇怪,才会回去寻你,却得知你已经死了,他请村里人喝酒套出真相,才起了报复之心。”   说着,他看了江晓生一眼,道:“为了变成厉鬼,他于野外自尽,尸骨被猛禽野兽蚕食干净,只为回来给你报仇。”   为了能看着渊儿转世投胎,江晓生才留在了地府,本以为自己对那少年的心意更重,这会儿才明白,那小小年纪的人竟然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江晓生心中顿时百味陈杂。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兔作者心里特别不舒服,睡不着觉,心疼的说。 /(ㄒoㄒ)/~~谁能懂我   ☆、第四十三章      “最后一个问题,”白无常道:“那三个书生没在村子西头,而是在村子东头的地洞里藏着,如今诅咒已解,让村子里的人去寻吧,也算是他们赎罪了。”   事情都解决了,江晓生便准备与白无常回去,他还想见见渊儿,想告诉他自己心里也在乎他。   小宝一把拉住江晓生的衣衣袖,眼里闪着希冀,问道:“江夫子,我出来这么多天,张村的人还好吗?”   看着另一个与自己有莫大渊源的少年,江晓生闭了闭眼,道:“小宝,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吗?”   说着,他摸了摸小宝的头,道:“莫伤心,那七年我们一起生活的很快乐,大家都很爱你。”   将小宝手中的伞摆正,又为他抚了副衣襟,江晓生道:“小宝,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从你离开张村那一刻起,我们开始了自己的路,你要好好的活着,莫要再想着回张村。”   听到他的话,小宝犹豫着露出一个笑容,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在知道王婆婆和师娘都是鬼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只是没猜到张村回不去了而已。   待白无常与江晓生消失之后,小宝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还来不及收回僵硬的笑,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汇成了一条小河,奔流不止。   胆小鬼急得围着小宝直转圈,不停道:“小宝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   胆小鬼飘到屋里,小心翼翼的凑近黑犬,对它肚子上的小白狗道:“大人,小宝哭的可伤心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听闻小宝哭,小白狗便要起身,黑犬抬起一只爪将它摁倒,用舌头舔了舔它,显然是在占便宜。   就在小白狗要发作时,黑犬动了动脑袋指向窗边,示意它看。   了悟站在窗边,衣服早已湿透,看着小宝手中的伞缓缓落地,他便发觉不对,赶紧跑出去看究竟。   这一看不要紧,此刻的小宝似是木偶一眼,怔然的立在那里,面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种好似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天塌下来一样,那种伤心犹如实质,让人看见他的脸便觉悲伤到无以复加。   即使下着雨了悟都能看清他脸上的泪痕。   将捡起的伞重新遮在小宝的头上,那毛毛头上的水珠清晰可见。   了悟猛地将小宝拥入怀里,一手撑着伞,一手抚着他的后背,道:“小宝,你不要这样,若是难过你便哭出声来,我陪在你身边呢。”   此时的小宝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只睁着一双大眼流泪,嘴唇也跟着不停的颤抖。   小宝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他从第一次睁开眼时,便是在张村,那里有一只可爱的小白狗,还有一群热心、善良的村民。   不知受过什么伤,刚在张村醒来的时候,他不会吃饭、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甚至连人都不认识。   是村里人一点一点帮他变成了正常人,村里人给他做饭、帮他做衣、教他习字,在村里的七年是小宝活的最快乐的七年。   可是如今那无忧无虑的七年,竟然是与鬼魂一道生活的,这算不得悲伤的事,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仔细想一想,不管是魂魄还是人,他们都像小宝的亲人一样。   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回不去了,那些亲人一样的村民再也见不到了。   等了好一会,也听不到他出声,了悟心中有些忐忑。   将怀里的人拉开,看着那双只会流泪,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了悟才慌了。   将小宝的下巴轻轻的抬起来,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四目相对,了悟道:“小宝,你能听见我说吗?小宝!”   了悟第一次感受道令人窒息的感觉,所有束缚自己的枷锁好似这一刻都被冲破,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死气沈沈的小宝。   只见他闭了闭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低头吻上了小宝的唇。   屋外大雨倾盆,倾斜的红伞挡住了伞下的两人。   了悟眼眶通红,眼中泛着水光,只是贴着小宝的唇,感受那上面的微凉,他心中便安定下来。   他不想看到这样小宝,他想回到相遇那一天,永远守护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宝。   本已木然的小宝,似是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眼睛动了动,终于对上了悟的目光。   “哇!”的一声哭喊,小宝终于哭出声来,他一把抱住了悟的脖颈,努力将头搁在他的颈窝,边哭边喊道:“没了,他们,都,没了!再也,没有了……”   村民们不再受诅咒的影响,伴着雨声,陷入了沉睡,没人知道雨中的一幕。   而警觉性颇高的无影此时倒吊在房梁上,看着窗外模糊的人影,心中微堵,到底遇到了多么伤心的事,才会让小宝哭的如此难过,便是暴雨之声都盖不住他的哭喊。   了悟矮下身子抱着小宝,距离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太近,他觉得自己的心下一刻都要碎了。   小宝好似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将心里的无助和绝望都释放了出来,哭到最后身子一抽一抽的,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在外面站了半个多时辰,两个人的身上早已被雨淋湿,了悟顾不上撑伞,就着被小宝搂着脖子的姿势转了个身,矮下身子,背起小宝便往屋里跑。   一旁的胆小鬼小心的捡起沾了泥汤的红伞,心疼的不行,这可是他的第一个房子!   回屋之后,了悟给小宝擦头发、擦脸,换衣服,哄他睡觉,着实累得不行,给自己简单的擦了擦,换了件衣服,便也躺下了。   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又没睡好,第二日两人双双病倒了。   了悟还好,只是头疼流涕,小宝却因为心里受了刺激,发起热来。   一大早便被唤来的薛修杰,给两人都号过脉之后,一脸愁容,道:“这云来村吃的不好不说,连个常用的药材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俩还真会找时间生病!”叹了口气,他又道:“这村里的事还没了呢,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了悟脸有些白,嘴唇也发干,他道:“村里的事应该了了。”   话音才落,便闻敲门声,里长进门见到几人便要拜,被无影拦住了,他只好道:“感谢几位贵人,我身上的诅咒都没了,真是太感谢了,你们就是活菩萨啊!”   “啊?”薛修杰奇怪道:“什么时候解决的?”   还不等了悟回答,本来昏迷的小宝,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众人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说失踪的书生被藏在村子东边的地洞里。”   “哎?真的吗?”秦淮道:“那我们去村子东边找啊!”   了悟没有动,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里长,里长见几人都看他,便知晓其中的意思。   虽然诅咒解除,身体不再如火烧一般疼,但亲身经历过的人会牢记其中的绝望,他道:“我这就领着人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书生们找到。”   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你可梦见别的什么了?”薛修杰看着脸色通红的小宝问道。   摇了摇头,小宝闭上眼睛,又躺了下去,他需要睡觉,用新的梦覆盖旧的梦。   看着小宝眼角滑下的泪,了悟皱眉道:“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咱们回去缘法寺吧。”   下了一夜的雨,山路很是湿滑,小宝发热烧的迷迷糊糊,了悟留在车上陪他,其他人都下了车,步行往山外走。   秦淮与薛修杰并排走在后面,问道:“怎么不见那两只狗?”   “谁知道!”想起之前小白狗送信之事,薛修杰对它放心的很,便道:“丢不了,许是帮着村民找人去了!”   而此时正在空中平稳飞行的小白狗,看着下面的几人,问道:【他们看不见咱们吧?你怎么飞得这么慢?】   小白狗的新坐骑大黑犬道:[当然看不见,我用了障眼法。人类就是腿短,跑的慢,我这不是想等他们一会儿嘛。你要想来个快点的,看我的!]   两只狗一晃眼便不见了。   几人在官道路口看见两狗时的惊讶暂且不提,回到缘法寺时,已过了晌午。   薛修杰赶紧向慧智法师寻了草药,给小宝和了悟分别煎了药。   了悟本以为昨夜的小宝已经足够让他心疼了,可到了喂小宝喝药的时候,他才知道没有最疼,只有更疼。   小宝长这么大就没喝过药,迷糊中的他对于味苦的东西排斥的很,了悟拿着勺子喂他,他只在第一次的时候喝了一口,再之后连嘴都不张。   薛修杰在一旁看的着急,道:“你一勺一勺的,得喂到什么时候啊,赶紧撬开他的嘴倒进去啊!良药苦口利于病……”   “出去!”了悟道。   “啊?”薛修杰话还没说完,便被了悟下了逐客令,愣了一下,道:“我出去他也张嘴啊,我在这还能帮个忙。”   了悟回头看着薛修杰,眼里的温度尽失,道:“小叔,你先出去!”   一旁的无影看了一眼憔悴的了悟,拉着薛修杰便出去,屋内只余了悟二人和两只狗。   不待了悟说话,大黑犬很识相的叼着仍要照看小宝的小白狗出去了。   见人都走光了,了悟叹了口气,含了一大口药,俯身凑近小宝。   这一次撬开小宝的嘴容易很多,但畏惧苦味的小宝不安分的乱动,将不少药汁顶了出来,除了顺着嘴角流下的,还有一些进了了悟的肚儿。   喂完药,看着小宝雪白的下巴上一抹棕色的药汤痕迹,了悟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拿着布巾帮他擦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了悟你真是太讨厌了,(ノω<。)ノ))☆.。 吻起来没完,你就不羞羞羞吗!   ☆、第四十四章      了悟与小宝在缘法寺后边的草屋里,一住便是七日,等小宝发热消退,了悟的伤风也好了,两人都清瘦不少。   开始几日小宝水米不进,了悟以口哺之,虽然未做其他,但了悟觉得心已深陷,无颜见佛祖,他果然还是个俗人,一个被七情六欲填满了的俗人。   好在小宝几日之间恍恍惚惚,陷在张村的梦境中出不来,否则了悟都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便是病好了,小宝也不似之前一般欢快,反而有些郁郁寡欢,时常要小白狗陪在床上才安心。   了悟在白马寺七年常常剃发,才能保持光头的样子,出来这些时日没有剃过发,如今头上已经有了一层青皮。   待缘法寺的主持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有些“邋遢”的了悟。   缘法寺的主持是个近七旬的老和尚,拄着杖,蓄着白须,但精神很好,走路也利索。   这一日,住持在后院的小厅内接待了了悟。   住持看过信之后,抚了抚须,看着了悟道:“我与贵寺的住持有过几面之缘,今次你远道而来为我送信,辛苦了!”   厅内的一面墙上雕刻着一副佛的画像,了悟看着画像心中升起些愧疚,他如今进退两难,既无法退回僧侣心境,又无法对小宝说出心意。   住持见他愣神,唤了一声:“了悟法师!”   了悟这才回神,不好意思道:“住持,我走神了。”   静默了一会儿,住持问道:“你头上的发,可要我帮你剃?”   了悟顿了顿,心内叹了口气,总要有一个选择,道:“不了,多谢住持。”   将信放在桌上,住持道:“既然有了决定,便要贯彻本心。”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问道:“你可知道这信上的内容?”   摇了摇头,了悟道:“不知。”   “白马寺的住持担心你看破红尘,失了本心,却不知你今次出门竟有奇遇,找到了自己的路,佛在心,而不在身。”住持道:“你可知今后的路如何走?”   既然决定了,了悟也不拖沓,他回道:“自然是往南走。”   “往哪里走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一起,走到哪里。”住持摸着胡须,看着了悟道:“你原本便与一般人不同,莫要让这俗世禁锢了自己。去吧!”   从住持那里出来,了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与普通人不同,难不成是喜欢的人是个少年,才与别人不同?   回到寺院后面的草屋,了悟开始了与小宝的每日谈心,听小宝说张村的人和事。   了悟听的多了,也慢慢觉出些不对来。   张村不只有平民百姓,竟然过世帝王。   了悟乃是长公主的儿子,长公主又是梁文帝的女儿,小宝口中的梁伯伯与来爷爷,与了悟的外祖父梁文帝以及为他殉葬的老太监来顺对得上。   也许小宝本来便与他有渊源!了悟问道:“你还去泉州府吗?”   小宝犹豫着点了点头,虽然问到了消息,也不会再有等答案的人,但他还是想兑现诺言,小宝道:“要去。”   “问过姻缘之后呢?”了悟又问。   回想之前梁伯伯的交代,小宝道:“问完了去京城找梁朗,然后,”本来之后是可以回家的,现在没有家了,小宝失落道:“然后就不知道了。”   梁国境内,“梁”乃是国姓,想来京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梁朗,了悟瞬间明白小宝要寻的人是谁,便是当今圣上。   到时便领着小宝一起回京吧,了悟想,哪怕不能向小宝挑明心意,他也想回去面见圣上试上一试,求圣上结束他七年的祈福。   便是圣上不允他归京,他也可以安排小宝住在公主府,也算给小宝一个安身之处。   这边了悟陪小宝忆往昔、计划将来。   那边无影却遇见了一个话痨,被纠缠的□□无术。   了悟与小宝躲在茅草屋中,还有两条狗守着,不用无影守卫,他也乐得清闲,便每日去旁边的林子里寻棵高树躺躺,或者骑着飞雪散散步。   对于无影来说在缘法寺便如在白马寺一般,除了练练功夫,其他时间随意的很。   但偏偏有一个人不让他清闲,便是那路上捡来的书生秦淮。   许是对佛法不太感兴趣,秦淮每日不去找那些和尚聊天,反而围着秦淮转,不是夸他武功好,想要学些防身,便是说他的飞雪身姿挺拔,身材匀称,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他想骑一骑。   这一日便是如此,无影正在树上躺着,飞雪在树下寻些嫩草吃,忽然飞雪打了声鼻响,无影耳朵动了动,再想躲便来不及了。   秦淮边向着飞雪的方向跑,边挥手道:“无影、飞雪,你们在这里啊!”   见来人,无影习惯性便扶额,这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对于一人一马的排斥,秦淮视而不见,他自觉的走到飞雪身旁,为飞雪梳理鬃毛,边梳还边道:“真是听话的好马,你可有兄弟姐妹,介绍给我可好?”   开始地上的一人一马还很和谐,无影也当做没看见,继续躺着假寐,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飞雪便打着鼻响,挣扎起来。   无影低头一看,原来秦淮不顾飞雪的抵触,正双手抱着马颈稀罕的紧,恍若与爱人相拥一般,叫人不忍直视。   无影道:“秦淮,你放开飞雪!”说罢,一翻身,飞了下来。   抱着飞雪的秦淮眯了眯眼,才松开飞雪,道:“你的飞雪真是一匹好马,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匹便好了。今日可能让我骑上一骑?”   看着一个劲往他脖颈上蹭的飞雪,无影无奈道:“改日吧!”   秦淮只稍稍不开心了片刻的功夫,又开口道:“那你今日可得带我去树上看一看,不知上面的风景如何。”   已经拒绝了他一次,便不好再拒绝第二次,无影提起秦淮的腰带,脚下轻点,便带着他飞上了最高的树上。   站在树顶片刻之后,无影低头看那只到自己鼻子的书生,这人的个头也就五尺三寸,还真是不太高,无影无奈道:“已经在树上,你不要再搂着我了,我都快被你勒断气了!”   书生这才稍稍松了环在无影脖颈上的胳膊,睁眼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第一次站在高处的书生立即被这景色所吸引,松开了无影,啧啧称奇,道:“真是站的高望得远啊!好一番美景!”   看了一圈,闭着眼深呼吸了两次,他才低头想与飞雪打个招呼。   这一低头便出了问题,秦淮顿感头晕目眩,他一把搂住无影的腰,整个人都攀到了他身上,闭着眼道:“完了,完了,晕了。”   “你可是有畏高症?”无影边问,边带着他下去,让他靠着树坐在地上休息。   看他实在难受,无影便回寺里给他取水,来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当无影飞回来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叹秦淮顽强的生命力。   只见略有些暴躁的飞雪晃着脑袋,蹄子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而它的背上,则坐着秦淮。   秦淮也不拉缰绳,双手抱着飞雪的脖子,身子随着飞雪晃动,一会儿往左歪去,一会儿又向右荡去,甚是危险。   无影叹了口气,手上轻轻一弹将盛水的碗稳稳的放在树杈上,起身飞过去,拉住飞雪的缰绳,将暴躁的飞雪安抚下来。   见马儿终于停下来,秦淮也放松了双手,直起身来,谁知他原本便是偏着坐的,这一下好悬没有摔下马,好在无影眼疾手快,闪身上马,顺便托住了他。   “嘿嘿!”秦淮笑嘻嘻道:“这马真好,真好。”   既然已经爬上来了,便不好再将他扔下去,想着他缠着问了好几次,便如了他的愿也没什么,无影双手伸到前面,拉住缰绳,轻夹马腹,唤道:“飞雪。”   飞雪便慢慢的跑了起来。   “哎!哎!跑了跑了,”秦淮高兴道:“我还是第一次骑马,真有意思。”   马虽常见,却不是常人能买的,便是一匹普通的马也要几十两银子,更何况一匹照夜玉狮子呢!   无影觉得眼前这个书生,比小宝还要难缠。   毕竟小宝虽然幼稚些,却也懂事,而秦淮却是个“很好说话的”书生,只是说的与做的不同,虽然不讨人厌,但太过出其不意,让人没有防备。   当然在不远的将来,无影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很多。   这几人之中,过的最舒心的便要数薛修杰,小宝病好之后,又赶上此地梅雨天气,一耽搁便是近两个月。   左右无事,薛修杰既不用见鬼,也不用整日里着急上火。便每日与缘法寺的住持讨教些医学药理,或者下上几盘棋,真是再闲适不过,在几人中也最像留宿寺院的普通人。   梅雨季节,阴雨连绵,路上泥泞不堪,出行既脏且危险,又赶上小宝精神不济,了悟几人便不提回白马寺的事,专心在这里陪小宝。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对副CP有爱的日常   ☆、第四十五章      到了八月中旬,连续晴了几日,地面也干了,了悟几人便商量着离开缘法寺。   这里的夏天闷热的很,又没有冰块,薛修杰只着中衣,拿着扇子扇风,看了看聚到自己屋子里的三人,道:“和尚,咱们几时回白马寺啊?这里太热了,我觉得我都快被蒸熟了。”   秦淮虽然穿了外衣,看着整齐些,却拿着一本书扇个不停,接道:“就是就是,这鬼天气,下雨时下起来没完,洗的衣服都干不了,这几日晴天又热的很,夜里都睡不着觉。”   一旁的无影往旁边让了让,显然是嫌弃他这一副样子。   秦淮赶紧又往他旁边凑了凑,小声道:“你别走啊,就数你身上凉快,让我蹭些凉气。”   了悟看着略有些烦躁的几人,喝了口凉茶水,道:“小叔,我决定暂时不回白马寺。”   “不回去了?”薛修杰一想也是,回去也是陪着了悟当和尚,不如去别的地方潇洒潇洒,毕竟他又有两个月没吃肉喝酒了。   薛修杰道:“也好,那咱们去承德避暑如何?”   “我想陪小宝去泉州府。”了悟认真道。   “泉州府?”想着要往南边走,薛修杰便觉更热了,道:“小宝,小宝,你眼里就只有小宝,你小叔我都热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想想我啊!”   了悟道:“泉州府靠海,海风凉爽,气候宜人。”一句话敲定前程。   秦淮点了点头,附和道:“恩,泉州府不错,那里有海鲜,是个好去处。”   “你也去?”无影诧异道:“之前说躲雨还讲的过去,如今你又要与我们同行?”   秦淮刚要跟在了悟身后出门,见无影有疑惑,便拉起他的胳膊道:“咱们都这么熟,已经是朋友了,自然要一起走。”   说着便拉着无影往外走,边走还边道:“走走走,咱们去给飞雪寻些豆子去,拿布袋装上,路上也好让它驮着我一起……”   完全不知什么时候交到新朋友的无影:“……”   偷听完几人谈话,大黑犬匆匆施法术飞回草屋,对小白狗道:[他们几个准备陪着小宝去泉州府。]   终于不用照顾小宝生活起居,每日各种懒洋洋的小白狗,侧躺在床上昂起头、伸直四条腿来了个大大的懒腰,道:【那就好,自从有了了悟,我轻松多了,生活真是美好啊!要是再有点酒,聚一桌人打麻将就更好了。】   大黑犬拿头蹭了蹭他的脑袋,唤道:[张清。]   【恩?】已经近百年没听人叫他的本名了,小白狗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秦广王是在叫他,问道:【怎么了?】   大黑犬坐在地上,耷拉着耳朵道:[地府有事,我得回去办公。]   小白狗听闻这话很不高兴,想要翻个身用背影表示自己的不满,奈何这阵吃的有点多,圆了不少,挥舞了半天小短腿也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最后小白狗还是选择坐起来,转了转身子,用屁股对着黑犬,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七年未见,只在一起呆了几十天又要分开,秦广王心中也有不舍,但他是一殿之主,忙里偷闲出来这些时日已经很不容易,总是要回去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黑犬摇身一变,变成了身高近六尺的黑衣男子,眼神温柔的看着生闷气的小白狗。   一旁看热闹的小宝张大了小嘴,看了一出大变活人,他惊奇不已。   小宝道:“你竟然能变成人!”   秦广王对着小宝微微点了点头,道:“法术而已,幻化之术。”   说罢,秦广王不等小宝反应,将床上的小白狗抱起来,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消失不见了。   了悟回来的时候,小宝还是惊奇的样子,了悟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问道:“你怎得这副表情,那一黑一白两只狗呢?”   经过了悟两个多月的悉心照顾、开解,小宝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了悟道:“这世上竟然有法术能让狗变成人!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张三也变成人?”   了悟显然也很感兴趣,问道:“哦?狗还能便成人?”   连连点头,小宝道:“刚刚黑犬变成了一个这么高的人,”说着还站起身,在床上比着自己的脖子高度,道:“大概这么高,还会说话呢,不过他把张三抱走了。”   许是又想起了失去的心痛感觉,刚才还情绪高涨的小宝,这会儿又没了精神,慢慢的坐到床上,讷讷的问道:“张三会不会也走了?”   了悟坐到床边,搂着小宝,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道:“张三不会抛下你的,便是它有事走了,也还有我陪着你,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小宝抬起头,鼻子擦过了悟的下巴,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了悟一低头便对上他的脸,目光移到小宝那恢复红润的唇上,顿时觉得口感舌燥。   他咽了咽口水,认真的看着小宝道:“我家在京城西城公主府,若有一日我食言,你便去那里寻我,将我骂的狗血淋头可好?”   小宝不知道狗血淋头是什么样,但他可以想象让张三,不,让黑犬趴在了悟头上的样子,真是不能再丢人了!   偷偷的笑了一会儿,小宝圈住了悟的腰,撒娇道:“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完全不想与小宝当朋友的了悟:“……”   温情时刻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悟便松开小宝,道:“你赶紧将东西收拾收拾,我去准备干粮,明日咱们便启程去泉州府。”   打发小宝高高兴兴的去收拾东西,了悟则借着准备干粮的空挡去了茅厕……   第二日一早,几人准备好东西便准备出发,一整夜小白狗都没有回来,小宝多少有些失望。   但上了马车之后,看见趴在里面睡香甜的小白狗,小宝高兴的扑过去,将小白狗抱到怀里不停的蹭来蹭去,道:“张三,张三,我就知道你不会离我的。”   人类,不要动我!我的灵魂昨夜受累了,需要休息。“汪汪汪!”   “你也想我吧,我就知道。”小宝高兴道。   张三非常后悔当年去十殿的时候,没有问清楚便投入了牲畜道,转世成了一只不能说人语的小白狗,今日才会如此受气!   不对,往前的话,他当年就不该喝醉酒将魂魄勾错了!要不也不会来人间走一遭,真是越想越糟心。   小白狗挣扎着从小宝的怀里跳下来,钻到桌子下面,拿两只前爪,将垫子下面藏着的小包袱刨了出来,叼给小宝。   这个给你,买你闭嘴!“汪汪汪!”   小宝看着眼前装钱的小包袱,感叹道:“张三,你竟然将钱藏在这里了啊,真是太精明了!”   说着他将包袱藏回原处,还装模作势的拍了两下,又拍了两下自己的胸道:“张三,你放心,既然你这么信任我,连藏钱的地方都告诉我了,我一定不会偷拿的!”   想花钱买清净的小白狗卒,享年七岁半。   在一旁看了整个经过的了悟笑着摸了摸小宝的脑袋,道:“别闹张三了,让它歇一会,我陪你玩画乌龟的游戏可好?”   “好,”小宝应道。   小白狗感激的看了了悟一眼,便爬到小宝的腿上闭上眼休息。   而了悟却不知道他仗义为人,却坑了自己。   马车的窗帘撩起,里面色盅与骰子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薛修杰身子靠在车壁上,翘起一条腿踩在车辕上,扇着扇子,忽略那一点点噪音,惬意的不得了。   前头骑在汗血宝马上的薛文、薛武却别扭得很,薛文回头道:“老爷,哪有骑在马上赶车的啊!您快进去吧,让我二人下去赶车。”   薛修杰拿起身旁的伞,道:“怎么的,你们俩可是嫌热,我这有伞,你们尽管拿去用!”   看着胆小鬼的专用红伞,薛文摇了摇头,他可不想与鬼同骑,哪怕看不见也不行!   薛修杰见二人没有意见了,便将红伞放下,懒散的坐在车外。   骑在前头开路白马上的秦淮,努力的回头后望,对着无影道:“哎?他们说的红伞怎么了,可以遮阳啊,为何不打?”   无影斜眼看着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无奈的将他的头扳回来道:“就你话多,别扭来扭去的,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你这人好生无趣,一天除了遛马就是练功睡觉,你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活着?”秦淮道。   无影看着眼前的黑色发顶,怎么就想不起来,这书生到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呢?他抖了抖缰绳,道:“将你的手拿开!”   “你的手凉快,让我握一会儿,”秦淮道:“不要那么小气嘛,等冬天的时候我也帮你暖手啊!”   “你……”无影的好脾气也要耗光了,他疑惑道:“你准备跟着我们一辈子怎么的,还想到冬天了?”   秦淮收回手,复又安抚着在他的手上拍了拍,道:“不会很久的,放心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到新副本,\(^o^)/~撒花   ☆、第四十六章      离开缘法寺,一路南行,过了一个多月,众人才到泉州府。   一行人中除了车内的两个,其他人连带着张三、胆小鬼都对了悟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扬州府时,胆小鬼将摇骰子的技巧教给了小宝,小宝摇骰子的功力日渐增长。刚出缘法寺那几日,小宝摇骰子还只能稳定的摇出两个六,经过几日的磨练,便基本可以次次三个六。   摇骰子也是件需要天赋的事,同样的技巧交给了悟,了悟却从来没摇出三个六来。   可想而知,这一路上小宝将了悟杀的片甲不留,每日黄昏投宿时,其余几人就能看见了悟两条胳膊上的一长溜小狗,简直惨不忍睹。   但了悟却百战不殆,即使输的底掉,依然每日跟小宝玩的热火朝天,将小宝哄的嘴都合不上。   九月底的时候,众人终于看见泉州府的城门。   每日风吹日晒,吃土喝风,马车外的人都激动不已,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   进了城,白马与马车并排停在城门口,秦淮道:“终于到了,今日一定要大吃一顿!”   身后的无影哼了一声,问道:“你可有银钱?”   摸了摸鼻子,秦淮将声音压低,道:“有一点点,”说着还拿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捏的动作,道:“有这么多。”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无影看向薛修杰,问道:“薛老爷,意下如何?”   较之前黑了一层的薛修杰,扇子一收,豪气道:“必须去最好的酒楼吃饭,而且不能吃素!最重要的是要有酒喝!”   薛文、薛武得令,赶着车便奔着城里最高的酒楼去了。   与之前相比,薛修杰对二人这次的选择满意极了,打发薛文二人去歇脚吃饭,他点了一大桌子菜,并一大坛酒。   上次喝酒还是在缘法寺下的温泉旁,旅途劳顿,自然要喝酒好好休息,这一桌不论人狗,薛修杰挨个给倒上酒,边倒边道:“几个月前我们还不相识,如今已成为朋友,今日我请客,一定要喝尽兴。”   绕了一圈之后,了悟也举起了杯子,薛修杰愣了一下,问道:“你也要?”   一旁的小宝道:“和尚不是不能喝酒吗?”   了悟淡淡道:“今日高兴,”说着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长出半寸长的头发,道:“便与大家一同举杯,待有朝一日再一同喝。”   听他如此说,薛修杰便利索的给他倒了一杯,一杯酒他还是浪费得起的。   回到位置上,薛修杰举杯道:“既然有缘相聚,便是朋友,敬朋友!”   “敬朋友!”   “敬朋友!”   “敬朋友!”   “敬朋友!”   “汪汪汪!”   “对,还有你呢,”薛修杰特意与小白狗碰了个杯道:“你是我见过最通人性的狗,最重要是会喝酒,来干了!”   除了了悟外,众人都一口将酒喝了个干净,饭桌上的气氛也热闹起来。   原来薛修杰一个人便能撑起的饭局,如今有了秦淮的加入,二人一唱一和逗得一桌人都笑个不停。   起初,几人还记得吃饭,到了后来,饭桌俨然成了饭局,吃饭也变成了拼酒,便是连一贯冷静的无影也被秦淮拉上,秦淮酒量极好,转着圈的与众人喝酒,他也只是微醺,当然最后他还是输给了一个人。   又叫了五坛酒之后,桌上只剩了了悟和小宝两个人,其他人都被喝到了桌子下面,对了,还有一只不知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确定在耍酒疯的小白狗。   了悟看着脸都未红的小宝惊异的很,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酒鬼。”   小宝挠了挠头,被寸长的短毛扎了手,又去摸了悟的脑袋,觉得两人如此“志同道合”,真是件高兴的事,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道:“了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辈子都是。”   了悟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恩,与你最好了。”   饭局的最后是薛文付了钱,薛文、薛武、了悟一人扶了一个人,小宝抱着张三寻了个带独院的客栈。   入夜,城内的一处当铺后院,带着面具的人扶着头,显然头疼的紧,他问道:“这两个月楼里如何?”   站在一旁的当铺掌柜道:“禀楼主,听钱管事说,月前有人花了大价钱,来楼中买‘白马寺了悟’的人头。”   “哦?”面具人哼了一声,道:“了悟虽然是长公主家的公子,当今皇帝的侄儿,却无一官半职,在白马寺圈了七年才放出来,就有人要买他的人头了?”   “属下不敢隐瞒,”掌柜道:“确实是有人拿着追影令到楼中下的单。”   “推了吧!”面具人道。   “推了?可是钱管事那里已经接了,而且咱们的人也都到了泉州府。”掌柜道。   “将单撤了,就说是我说的。”面具人又道。   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怎么跟钱管事解释?”   “第三条楼规。”面具人道:“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了悟的哥哥是谁,净没事找事,难不成想砸了追影楼的招牌不成!”   追影楼规矩第三条:楼主的朋友不杀。   掌柜看着一身酒气的楼主,只得应是,之后他又想起一件事,遂道:“楼主,月前京城传来消息……”   客栈的小院里,地方充足,小宝终于有了单人的房间。   许是前段时间与了悟同床共枕习惯了,突然变成一人睡他反而全身不得劲。   睡不着,小宝就开始琢磨小白狗,拿了个毛笔在小白狗的白毛上画上一道道的黑,边画还便点头,显然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一旁看热闹的胆小鬼,看着画花了的狗,劝道:“小宝啊,你少画两笔吧,大人明日醒了定会将你的脸挠花的。”   小宝将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你不说,我不说,它又不会照镜子,怎么会发现呢!”   听他这么一说,胆小鬼也觉得确实如此,便也加入了小宝的新娱乐项目,给他出主意,道:“画这里,对对,画这里也好,小宝你这技艺真不赖……”   地府的幻世镜前,秦广王看着变成黑白狗的张三,嘴角噙了一抹笑,张清还是如此可爱,半晌之后,他又瞪了小宝和胆小鬼一眼,心道:就算张清不知道,我也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会替他报复回来!   而这边画的正欢的小宝和胆小鬼双双打了寒噤,小宝道:“泉州府靠海,果然要比缘法寺凉快,咱们应该去海边看看才对。”   与胆小鬼聊了几句,小宝便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胆小鬼看着张三毛上晕开的墨迹,赶紧将毛笔收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小宝还没起床,便被疯狂的狗叫和残忍的小白狗花式挠抓醒了。   小宝你个混蛋,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什么了?“汪汪汪!”   我爪子上的毛为什么是黑的!“汪汪汪!”   小宝还没睁眼,便反射性的将头藏进了被子。   怒气难以抑制的张三,低头又看见了肚子上的黑色墨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它会说人话,一定会将小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   见他还敢藏起来,张三跳到被子上一顿狂挠。   你给我出来!“汪汪汪!”   躲在被子里的小宝起初觉得莫名其妙道:“张三你是不是生虱子了,我去给你寻些药好不好。”   你才生虱子了呢!你才是生虱子的小宝!“汪汪汪!”   小白狗努力的将一只黑色的前爪伸进被窝,递给小宝看,小白才想起昨晚的事,求饶道:“张三我错了,我给你洗澡还不行吗?”   我才不要洗澡呢!丑死了!“汪汪汪!”继续挠。   “洗澡加全身按摩怎么样?”小宝继续道:“每天都按,直到你消气为止。”   张三想了想,又泄愤般的在被子上跳了几下,才扯着被子的一角将小宝的头露了出来。   小宝赶紧讨好道:“我这就给你洗澡。”   之前给张三洗澡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因为张三觉得毛黏在身上很丑,所以异常配合,希望早些洗完。   但今日张三明显不肯配合,洗前爪要将爪按在小宝脸上,洗身上要站着洗,将前爪按在小宝身上,洗肚皮更是不老实,在水里一顿扑腾,直扑腾的一盆水变半盆水才作罢。   一旁小宝的身上被水湿了七七八八,但是看着黑色的水,他只能默默的忍了。   洗完澡,擦干毛,还要用梳子梳顺,张三强烈要求小宝去院子里给它按摩。   小白狗将个垫子塞到小宝手里,扯着小宝的衣服往外拽,找到合心意的地方,它便往地上一坐,傲娇的看着小宝,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小宝将垫子铺好,小白狗便自觉的趴在垫子上,前爪向前,后爪向后,俨然一只游泳的乌龟。   小宝自然是不敢笑话它,搬了个小板凳,给它捏身上,边捏还边问:“张三大人,您看这力度如何?”   秦淮从房内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凑到一人一狗跟前,点评道:“哎!小宝你手艺不错哦!”   小白狗睁开一只眼看了他,心道:你个坏人,别想觊觎我的小宝奴隶。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小宝还是很可爱的,也很调皮,按爪   ☆、第四十七章      了悟自房里出来时,秦淮已经加入了小宝的阵营,两个人正为小白狗提供服务。   小宝捏脖子,秦淮捏小腿,小白狗则全身放松,享受着愚蠢人类的服务……   了悟见状,不自觉露出笑容,问道:“可要去吃早饭?”   “去哪吃?不在这里等着薛文、薛武做饭吗?”小宝问道。   “去大堂吃吧,偶尔也尝一尝客栈厨子的手艺。”了悟道。   “好啊好啊,”小宝高兴道:“昨晚喝了一肚子酒,早起我就饿了。”说着,便想跟了悟往外走。   混蛋小宝,我还在这趴着呢!你往哪里跑?“汪汪汪!”   秦淮将小白狗抱起来,道:“走走,咱们一起去,正好我也饿了。”   客栈大堂人不多,只有未做满的两桌。   了悟三人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立即便有小二靠了过来,笑着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出门在外,点菜都是薛修杰的事,这会儿他不在,便由秦淮做主点了素包子和粥,还给小白狗点了两个水煮蛋。   小白狗爱吃鸡蛋这一点众人都清楚,小宝自然没在意,了悟却蹙了一下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也知道张三爱吃鸡蛋?”   只愣了一瞬,秦淮便道:“还不是无影说的,他喜欢这狗喜欢的紧。”   刚好这时,无影扶着头进了大堂,秦淮赶紧热情的招呼道:“无影,无影这里呢!”   无影坐下之后,秦淮赶紧将小白狗塞到他的怀里,道:“你看张三都想你了。”   无影低头摸了摸小白狗的毛,有的地方还潮着,便问道:“洗澡了?”   小白狗听到这话,冲着小宝叫了两声,小宝便笑嘻嘻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一旁的秦淮心内叹了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   休息了一晚,不能忘了正事,了悟问道:“小宝,你说的姻缘之事,可有什么线索?”   “只知道那人出生的时间,”一提到与张村的事,小宝仍有些不开心,他道:“七年前阴历二月初一戌时三刻。”   了悟一听,心跳便失了一拍,那一日正是他病重的天,他望着小宝,心中颇为疑惑,竟然如此巧合?   只是想来小宝也不知晓其中关窍,他连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晓那时辰的深意。   闻言,无影挑了挑眉道:“七年前出生,那么此时也只有七岁,你确定七岁的娃娃已经定了亲?”   小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管他几岁呢,”秦淮接道:“不是有定娃娃亲的吗!”   不管定亲与否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他们只是来打探消息而已,了悟道:“咱们只管寻人便好。”   “泉州府不只有府城,还有下辖的县、村,咱们如何找?”无影问道。   “去府衙找府尹啊!”秦淮道:“府尹那里自然有此处户籍,户籍上会记载生辰年月。”   无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秦淮,道:“你去寻府尹他便会见你?便会将泉州府的户籍册给你看?”   “哎呀,你怎么这么……”还不待秦淮说完,客栈的大堂便进来五个人。   打头的人文人打扮,后面跟着四个面容肃穆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侍卫。   打头之人目光扫过堂内的几桌,在看见了悟几人时,目光闪了闪,疾步走到桌边,对着了悟行了跪拜礼,道:“参见郡王。”   郡王?一桌四人一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向了悟,眼神明明白白都写着:和尚你什么时候变成郡王了?   了悟也一头雾水,疑惑道:“你可是认错人了?”   那人又道:“在下国子司业袁庆荣,敢问您可是公主府二公子?”   这话一出口,众人便知他没认错人,看着店家和客人都看向这边,了悟略一思索,便道:“袁大人请起,咱们后面说。”边说边将人扶了起来。   后院中,薛修杰刚醒,听见人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看,众人便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襟大开的男人站在厢房的门前。   袁庆荣毕竟见过世面,只稍愣了一下,便一揖道:“可是薛修杰薛老爷?”   薛修杰虽然无官无职,但耐不住他的亲戚都是官,袁庆荣如今才从四品的官,又出门在外,自然给足了他面子。   薛修杰见来人,皱眉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道:“你可是那个,那个当朝太傅的那个……”   “太傅大人乃是在下的岳丈。”袁庆荣道。   “对,对,对,”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薛修杰才反映过来此时的状况,赶紧扯了扯衣襟,不好意思道:“我去收拾一下,你们先聊。”   “让袁大人见笑了,里面请!”了悟道。   待薛修杰也收拾完,聚到了悟的房间,众人才知道,袁庆荣是带着圣旨来的。   按照正常程序,袁庆荣传达了圣意,众人一听均震惊不已。   将圣旨交给了悟,袁庆荣道:“恭喜二公子,不,现在应该唤郡王才对,恭喜郡王!”   原来皇上竟然下了圣旨,言道薛百归七年来祈福有功,允他回京,并封他为郡王。   待袁庆荣离开,薛修杰高兴不已,道:“哈哈!终于熬出头啦!和尚,不对,以后都得叫郡王了,”随即唤道:“薛文、薛武,把老爷准备好的衣服拿来。”   薛修杰的眼光真是一言难尽。   了悟穿着一身红衣,长身玉立,衬得他颜色更俊,虽然好看,但这衣服与他清冷的气质实在不符。   了悟低头看着给他系腰封的薛文,又看看一旁的薛修杰,道:“小叔,这衣裳不太合适,还是换一件吧!”   站在一旁的薛武默契的将包袱打开,里面一水的都是红色衣服,薛修杰笑道:“你倒霉了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改了运道,自然要穿喜庆的颜色去去晦气。”   小宝围着了悟转了几圈,啧啧道:“不错,了悟,这个挺好看的!”   秦淮一把搂住小宝的脖颈,道:“这以后就不能叫了悟了,要叫郡王,或者叫……”秦淮挠了挠头,看向了悟,明显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无影唇角勾起一抹笑,对小宝道:“他叫薛百归。”   点了点头,小宝道:“薛百归也好看。”   这一句话成功的改变了了悟换衣服的想法,他看着镜中人,忽然解脱般弯了嘴角,这样便好,终于有了可以谈婚论嫁的身份。   一旁的无影看着此时的好友,也替他高兴,待再看向那摞红衣时,他眼微眯,问道:“薛老爷,你可是早知会有今日?”   薛修杰打开扇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那是,这世上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我早就料到了。”   小宝显然已经相信了他的话,问道:“那你知道谁是七年前阴历二月初一戌时三刻出生的吗?”   “我哪知道!”才装高人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被人戳破了,薛修杰将扇子一合便要往小宝脑袋上砸,还边道:“我看你是那天生的,今年不是十七岁,应该是七岁才对!”   自小宝开口便注意这边的薛百归,急急将小宝拽到一旁,摸了摸他的脑袋,对薛修杰道:“小叔,莫要总打他的头。”   “你!你!你!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小叔,”薛修杰恨恨的看了薛百归一眼,道:“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个外人,哼!”   “小叔!”了悟语带无奈的唤了一声。   小宝也附和道:“小叔,你不是外人。”   秦淮、无影、薛修杰、小白狗、薛文、薛武:“……”   吵闹了一会儿,薛修杰才将缘由道出。   原来年前长公主和驸马去白马寺来时,便提到薛百川在边关已升至将军,若是今岁再有战功便向皇上请命,恢复薛百归的自由。   想来这圣旨便是薛百川求来的。   “薛百川是你的亲戚啊?”小宝拉了拉薛百归的衣袖,问道。   “恩,”薛百归笑着应道:“他是我哥哥。我哥哥很厉害,有机会带你去见见。”   一旁的秦淮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对于交朋友尤其感兴趣的小宝高兴的点了点头。   待薛修杰吃完早饭,问道薛百归接下来如何打算时,薛百归道:“帮着小宝将事情问清楚,咱们便返京吧。”   “事不宜迟,”薛修杰道:“你如今有了郡王的头衔,查人之事便容易多了。”   “恩,去拜访府尹,让他帮个忙便可。”薛百归候在一旁的薛文道:“小宝呢?”   薛文看了两人一眼,回道:“小宝出去了。”   “出去了?自己出去的?带着张三出去的?还是跟无影出去的?”   这时,无影抱着张三进了屋,后面还跟着秦淮。   无影道:“小宝带着红伞出去的,就在后面的街上,不碍事。”   而此时的小宝在干什么呢?他在看泼妇骂街。   有人的地方便有热闹可看,本来打算出来寻人玩过家家的小宝,被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嫌弃了。   他本想与胆小鬼玩一会儿,刚打开红伞蹲在地上,便看见了场热闹。   后街住着的一个男人昨夜去逛青楼,今晨才回来。他的娘子是这一片有名的母老虎,待丈夫归家便打闹起来,这会儿已经拿着木棍追到了街上,邻里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圣旨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真是深知小龟心。   ☆、第四十八章      这场大戏后来又加入了青楼女子,其热闹程度可见一斑,兴致勃勃的小宝还没看完,便被人带回了客栈。   薛百归看到来人时,颇有些诧异,问道:“袁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郡王,”袁庆荣一揖道:“在下刚才在后街看到百姓闹事,正好见到这位小公子蹲在一旁,显然是受了惊吓,便将他送回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小宝。   见众人看自己,小宝才有些不好意思,看热闹看的太入神了,两女一男都快打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注意。   “多谢袁大人,”薛修杰道:“还麻烦袁大人特意跑一趟,真是……”   “薛老爷不用客气,我正好也住在客栈里,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袁庆荣道。   袁庆荣之前并没见过薛百归,与薛修杰也只是点头之交,将人送回来便道:“既然小公子平安无事,那就不打扰。”   薛修杰赶紧道:“袁大人客气,我送你。”   那边薛修杰去送人,这边薛百归将小宝拉到一旁,上下左右看了个遍,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   薛百归明显未将小宝当作大人,担心混着些责备,问道:“怎么一声不吭便出去了,也不打个招呼,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小宝的眼睛泛了红,薛百归赶紧改了话,摸着小宝的脑袋,问道:“出去看见什么了,跟我说说可好?”   小宝将被小孩拒绝以及两女一男的戏码说了一遍,顺便问道:“什么是青楼?”   还不等薛百归说话,秦淮接道:“青楼里都是美丽多情的女子,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宝你长得如此可爱,真应该去见识见识才对!”说罢,他还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薛百归恨不得将小宝的耳朵堵起来,他扫了秦淮一眼,道:“莫听他胡说,好孩子都不去青楼。”   对,不能去!青楼不是好地方!“汪汪汪!”   见屋内情景,再见薛百归护着小宝的样子,无影眉头一挑,道:“莫说那些,小心教坏小宝。”便将不情不愿的秦淮拉出了门。   微嘟着嘴看着薛百归,小宝道:“我都十七岁了,不是小孩了。”   “恩,”薛百归用食指刮了小宝的鼻梁一下,道:“你不是小孩,你是小少年。”   小少年小宝挺了挺胸,骄傲道:“早就长大了!”   薛百归顺势将人抱在怀里,下巴蹭着小宝的发顶,道:“早点长大就好了,以后唤我百归好不好?”   “小百归?”小宝道:“还是叫小龟?”   “呵呵呵,你怎么这么可爱?”薛百归笑着道:“我比你大,唤百归便好。”   “百归。”   “恩,小宝。”薛百归轻轻的在小宝的头上亲了亲,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快点去寻那个人?”   来到泉州府之后,小宝一点也不急着寻人,反而出去玩耍,如此明显的抗拒,薛百归自然是发现了。   “我不想问,问完了也寻不到梁伯伯,没有人想知道结果,”小宝声音闷闷的说道:“我不认识梁朗,不想去找他。”   “那问完就跟我回家好不好?”薛百归道:“我爹我娘还是有我哥都很好相处,到时候你就住在我家,每日跟我作伴可好?”   双手绕到薛百归的身后,小宝道:“这个我得问问张三,你知道的,我家的钱都是张三管,若是它不肯去,我也没办法的。”   “没关系,若是它不去,我便让无影将它抱走,若是它不给你钱花,我养你。”薛修杰道。   一双食指对啊对啊的,小宝觉得这个朋友真是交的太值了,他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能给薛百归点什么的时候,薛修杰一推门便进来了。   见屋内相拥的两人,薛修杰一脸嫌弃,道:“和尚,小宝早就好了,你不要整日抱着他,成何体统。”   薛百归见有人进来,颇为不舍的放开了小宝。   “他现在是郡王,你不能再叫他和尚。”小宝忿忿道。   “哼,他就是亲王,他也是我的侄子!”薛修杰道:“我愿意怎么叫他都得听着,还有你,”薛修杰指着小宝道:“快点办完事,咱们赶紧回京城!”   “小叔,才来这里一日,莫要那么急,”薛百归顺势将话题转到别处,道:“泉州府靠海,不如咱们中午去吃海鲜如何,据说配海鲜的酒味道也不错。”   一提到酒,薛修杰也忘了小宝出去看热闹的事儿了,道:“好好好,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去哪里吃。”   说罢,薛修杰便又出了门。   在与京城相距千里的泉州府相遇,不管袁庆荣是故意追着众人来的,还是身负其他任务,左右相聚于同一家客栈,便是缘分,薛修杰做主叫了他一起吃饭。   午饭众人决定到海边吃饭,泉州府临海,有自己的特色,海边飘着几艘大船,除了最下层是船的样子,上边都是酒店的样子,显然是特色酒家。   将马车和马停好,众人便上了船。   这船与出航的船不同,船与岸由一座木桥连着,船的下边固定在地上,不会随海水的晃动而摇晃,让晕船的人也能适应。   薛修杰打头走在前面,接着便是薛百归、袁庆荣、小宝、无影、秦淮以及小厮和侍卫。   泉州府不少商旅,有钱人也不少,正是午饭时辰,一楼热闹的紧,几乎快坐满了。   薛修杰一行才进门,便被堂内的人注意到,不仅是因为人多,也因为其中有两个头发极短的人。   正午十分,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一桌客人显然是喝多了,正对着门口坐的那人,眯着眼看着进屋的几人。   不等迎上去的小二开口,那人指着一身红衣的薛百归道:“哎呦,快看,我看见什么了,红衣服的和尚。”说着他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许是真的喝多了,距离又有些远,他哈哈大笑道:“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如今连和尚都不化缘,反而跑来吃肉!”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抵便是如此,那人喝多了,与他同桌的人也差不多,都带着讽刺的笑,盯着了悟几人看。   午间人又多,事又忙,看着两面的客人,小二紧张的冒了不少汗,刚想说些话劝劝,便见个少年走了出来。   小宝向着那桌人走了几步,双手往腰上一叉,抬着下巴看那一桌人。   就在众人都奇怪这人要干什么的时候,小宝执起右手食指点着刚刚说话的那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负心汉,老娘在家里吃苦受累,你却到外面风流快活!”   众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女扮男装”的小宝,这小娘子唇红齿白,连骂人都这么可爱!接着众人又将目光转向那人,心道:这两人还真是不配。   小宝又道:“你怎么不想想你的老娘、你的爹,竟出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些臭水沟里滚了几滚的人你也要,你真是臭的老娘都要吐了!”   这明显是原配捉奸了!   众人都忘了吃饭,有一人手中擎着的筷子掉到盘子上,响起“叮”的一声,立即换来其余人的瞪视,他赶紧将筷子放好,笑着点头,心道:绝对不能打断这出热闹的戏!   谁知这时小宝的话却转个弯,道:“你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了!臭不要脸的骚货,看见你老娘眼都要瞎了,你就是个人千人骑的浪蹄子,还想来勾引我相公……”   这明显串戏了!   众人又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个喝多的人,鼻子下的一撮小胡子可骗不了人,竟然是断袖!   从小宝开口,薛百归几人便觉不对,难不成小宝被附身了?   震惊之后,薛百归赶紧上前去拉人,附到小宝耳边道:“行了,小宝,不要再说了。”   突然被打断的小宝愣了一下,凑到薛百归的耳边道:“我还没骂完呢,还差拿东西追着他砸的那一段呢!”   听到这,薛百归似有所悟,嘴角带笑,道:“不用了,已经够了,咱们赶紧上去吧!”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拉着小宝便上了楼。   薛修杰几人并小白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宝刚才竟然像泼妇一样骂街了!   用手抬了一下下巴,薛修杰才将张大的嘴合上,显然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他颇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身旁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不待薛修杰等到答案,那被骂了的人反应过来,一拍桌子,道:“你个小混蛋,敢戏耍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那人便摇摇晃晃起了身,显然是想追上楼去。可惜他还没走几步,便被惊得动弹不得。   只见两只筷子正贴着他的鞋子,插在面前的地板上,若是他再往前一寸半寸,那筷子便会扎到他的脚上!   那人被吓了一跳,酒也清醒了不少,拿眼扫了一遍堂内的人,看不出是谁出的手,便是坐着的其他人,也没见谁出手,见状都低声议论起来。   这明晃晃的警告,那人也不敢再寻事,赶紧哆哆嗦嗦的唤了友人跑出酒楼。   袁庆荣将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道:“那少年真是好记性,一早看的热闹,竟然将那妇人的话记了个七七八八。”   薛修杰这会儿回过神来,连忙道:“让袁大人见笑了,咱们赶紧上楼吧!”其实心里将似泼妇骂街的小宝骂了个狗血淋头。   秦淮跟在后面往楼上走,瞟了一眼地上的筷子,心思百转,不知他与无影谁的功夫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英雄救美,看这里╮(╯_╰)╭   ☆、第四十九章      一楼的小插曲并未影响众人吃饭的兴致,不管心里如何想,反正没有人再提此事。   众人进了一间南北通透的雅间,既可以看到海景,又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泉州府,虽然阳光有些晃眼,但伴着海风吃饭,也算是特别的体验。   不过许是今日不宜出行,这顿饭并没有吃好。   在泉州府最有名的海鲜酒楼吃饭自然要点海鲜,薛修杰不差钱,大手一挥点了一大桌子海鲜。   袁庆荣略微数了下人头,道:“薛老爷点这么多菜,实在是……”   薛修杰扫了一眼秦淮、小宝,道:“没事,这里蹭吃的人多,袁大人尽管放开了吃,这顿我请。”   袁庆荣也未推脱,他一个从四品的京官,又是在国子监挂名,可没多少俸禄,便是有私房也不能在此时露出来,他从善如流的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袁谋在这里先谢过郡王和薛老爷。”   “谢什么谢,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在这泉州府相遇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不用跟我客气!”薛修杰豪气道。   袁庆荣带着圣旨而来,能在这里遇见,说是偶遇连鬼都不信,这其中的深意,混迹官场的袁庆荣多年自然知道。   他道:“不满郡王和薛老爷说,我此次出来不止为了传旨,有人上折子弹劾泉州府府尹程甫,”他指了指上头,接着道:“圣上才任命我为钦差暗中来此地调查。”   看了一眼几人表情,袁庆荣笑着道:“多亏岳丈大人,我才谋得这份差事,也刚好薛将军的请封折子到了,圣上便命我一道来传旨。”   “袁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薛修杰举起酒杯,道:“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袁庆荣赶紧举杯与他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好这会儿菜也上了几样,众人便动筷子吃了起来。   小宝没吃过海鲜,坐在薛百归旁边,看什么都好奇,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问问那个,显然很感兴趣。   薛百归自幼身体不好,补药他倒是认全了,但海鲜他却没见过。不过没见过不代表不认识,读书百卷的薛百归对付小宝还是够的。   想着小厮们在外面没人照顾,薛修杰一边跟袁大人聊天,一边给薛百归剥虾、剥蟹,照顾的如贴身丫鬟一般到位。   待薛修杰终于有空看一眼时才发现,薛百归面前的盘子里空空如也,而小宝的盘子里还有半盘,嘴上油光闪耀。   明摆着他的劳动成果都进了小宝的肚子!薛修杰瞪了小宝一眼,心道:你个不劳而获的小东西,就知道吃,也不谢谢我,怎么不噎死你!   他不想还没事,他刚在心里吐槽完小宝,那边小宝便变了脸色。   只见小宝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脖颈处起了一片明显的红点,脸上的汗成股流下,显然不正常!   小宝感觉头晕的厉害,看人都不甚清晰,呼吸也困难,肚子疼得厉害,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抓薛百归的胳膊,颤抖的手抓了两次都没抓住。   见他情况不对,薛百归赶紧抓住小宝的胳膊,问道:“小宝,小宝,你怎么了?”   小宝这时已经听不见别人的话,他看着面容模糊的薛百归,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被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包围了,颤声道:“要死了。”   薛百归刚刚恢复了自由身,正计划如何将他拐回家,怎么受得了小宝这一句话。   急中出错,乱中出故。薛百归也顾不得其他,此时他眼里只有小宝,只有这个刚刚还为他骂人的小可爱。   右手自小宝腋下穿过,左手伸到小宝的膝弯下,薛百归利索的将小宝抱起来,不等众人反应,他两步跨到窗前,轻轻悄悄翻出窗去。   可惜受身体所限,薛百归的“气”不够,所学的功夫都只有样子,待到亮真章时,便出了问题。   翻出窗的薛百归本想奔着岸边的马车飞过去,却在刚翻出窗外便带着小宝往下落,眼看便要摔到桥上。   还好无影反应快,在薛百归翻窗而出的时候,他便将小白狗塞给秦淮,起了身,跟着飞了出去。   无影在空中捉住无影的衣领,凭空踏了一步,将二人带到了马车旁。   无影道:“你怎得如此胡闹,若是摔到可如何是好?”   此时薛百归脸上的表情是无影从未见过的,悲伤中透着绝望,薛百归道:“小宝快死了,快救救他啊!”   无影看了一眼双眼紧闭面带痛苦的小宝,用衣袖帮他擦了擦汗,道:“他应是病了,等薛老爷看过再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说曹操,曹操到,薛修杰这时也从酒店中奔了出来,以为是自己的诅咒应验了,薛修杰愧疚的无异附加,赶紧查看小宝的状况。   后面跟着下来的秦淮,怀里抱着挣扎吠叫的小白狗。   小白狗将小宝养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挥舞着四只短爪就要往小宝身上蹦。   放开我,让我看看小宝,可怜的小宝到底怎么了?“汪汪汪!”   如此慌乱的时候,众人自然也顾不上小白狗,只有秦淮牢牢抱住它,不让它添乱。   薛修杰诊过脉,又看了看小宝身上的红疹,当机立断道:“应是吃坏了东西起的疹子,去城里的医馆吧!”   无影赶车,薛修杰、薛百归陪着小宝,还有挣扎着跳上车的小白狗,一行人急急赶往城里的医馆。   到了医馆,找大夫看过之后,老大夫不紧不慢的开药方,边道:“这是吃了海鲜吧,咱们这里经常来些外来客人,起疹子是常有的事,他吃的不多,服了我开的药,用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薛修杰见小宝的样子,愧疚更增,他急道:“大夫,您倒是快点开啊!”   “急什么急,”老大夫也是有脾气的,见这人如此没礼貌,哼了一声道:“十日内忌口,莫要吃肉、海鲜,也不要喝酒,好了,拿去吧,拿去吧!”   说罢,将药方扔给薛修杰,明显将他当伺候人的那个了。   薛修杰也不跟他计较,转身就去抓药。   将小宝安顿在医馆的一张床上,留下薛百归陪着小宝,薛修杰去煎药了。   那老大夫看着无影,皱眉道:“将狗抱出去,这是给人看病的地方,莫要让它吵到别人。”   半天没说话的小白狗非常气愤,特别想上去咬这老大夫一口。   无影看了一眼薛百归进去的门,点了点头,便抱着小白狗出了门。出门之后,无影绕到后院,只一闪身的功夫,他便翻墙进了内院。   见了仍神志不清楚的小宝,小白狗也不叫,一步一步爬到小宝身旁,将头枕在小宝的胸上,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小宝,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皱眉看了看一狗一人,无影道:“我去酒楼将人接回来,你在这里陪着小宝吧,待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们。”   薛百归担心的看着小宝,连头都没回,只点了点头。   这一下午,小宝上吐下泻,折腾了得整个人都憔悴了,吃过药后有些效果,但药效缓慢。   到了傍晚时分,小宝才好受些,身上都是红疹,不碰都痒,他皱着眉哼哼唧唧,想拿手挠,但每每都被薛百归劝住。   此时的小宝脸上也起了一小片红疹,看着甚是丑陋,薛百归却丝毫不嫌弃,给小宝擦了头上的汗,薛百归道:“我们玩画乌龟的游戏好不好?”   没有丝毫挑战又总是赢的游戏也没甚意思,小宝摇了摇头,道:“不要,我们玩过家家吧!”   “好,你想玩什么我便陪你玩。”薛百归宠溺道。   在小宝难过时,张三还守在这里,直到听了“过家家”三个字,它才趁两人不注意,一溜烟跑没影了。   它才不要给小宝当儿子呢,太丢狗了!   薛百归没玩过这个游戏,自然什么都听小宝的,小宝只玩过一次,还没有学过如何创新,便按着原来的那样玩。   小宝道:“假装你是个小娘子,我是你的未婚夫。”   薛百归稍微一愣,便笑着应了。   接下来便是二人冒充自己的爹娘,谈婚论嫁。   小宝一副“我要娶你,你说你要多少钱吧”的样子,薛百归则是一副“半推半就,只要你肯娶我,倒贴钱我也愿意”的样子。   定亲之事自然顺之又顺,小宝还费力的将衣襟里藏的银票塞给薛百归道:“这是聘礼,你收好,留着以后过日子用的!”   拿着略有些潮湿的银票,薛百归百感交集,忽然想起初识的第二天小宝就给过他一张银票,如今又有了第二张,这算不算是小宝将小金库交给他了?   薛百归将银票折了折塞进衣襟,小宝盯着他的动作,加了一句:“那是我的私房,玩完游戏你不能贪污。”   薛百归拍了拍放银票的地方,心道:只要不让游戏结束便好。   二人一起置办了些新家的用具,终于到了结婚的时候,拜了堂,便要送入洞房。   本来这一段,一句话便可以略过,薛百归却不想让它过的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下章小甜饼,真是太污了,不开车,没驾照......   ☆、第五十一章      将门窗关好,薛百归又回到床边。   笑着将手支在小宝的脸两侧,薛百归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薛百归专注的眼神,让小宝有些不好意思,他还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迟疑道:“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对?”   薛百归摇了摇头,便是脸上有红疹的小宝,在他眼中也是可爱的样子,他道:“新婚之夜,娘子想吻相公怎么办?”   小宝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出戏,小嘴惊讶的张开了一点,一脸迷茫的看着薛百归。   将沉默当作他的默许,薛百归缓缓低下头,对着小宝的唇便亲了下去。   起初只是双唇相贴,小宝震惊的看着薛百归,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松开柔软的双唇,头稍稍退后一点,薛百归道:“这个时候,你应该闭上眼睛。”   小宝听话的闭了眼,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便更清晰。   待感觉唇上贴上了软软的东西,小宝动了动嘴唇,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觉得挺好玩,还多舔了两下,就在他想要笑的时候,薛百归的动作剧烈起来。   他以前便知小宝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如今有了更深的体会,若是此刻还能忍,想来他也不算是个男人。   便是从没尝试过,全凭本能的薛百归也将小宝吻的忘了呼吸。   终于小宝推开薛百归,深呼吸几次,大睁着眼睛道:“我,我以为又要死了。”   低头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薛百归温柔道:“你只是忘了呼吸,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小宝脸更红了,他觉得自己又要发热了,讷讷的看向一边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用食指刮了刮小宝的鼻梁,薛百归道:“自然是在吻你,可喜欢我吻你?”   本以为小宝会羞涩的回答喜欢,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小宝转回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可是睡美人的那种吻?”   完全不知道小宝在说什么的薛百归不知道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原本是新婚之夜的戏码,却被小宝拐到了睡美人的故事上。   薛百归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心内遗憾:竟然没有顺便表白,真是太失败了!   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身上又痒的紧,小宝直到亥时正才开始打哈欠。   薛百归伺候他换了身衣服,忍受着来自小宝身体的诱惑,与他并排躺在了床上。   临睡觉之前,薛百归嘱咐道:“以后只许跟我亲亲,不可以跟别人亲。”   小宝迷迷糊糊打了个小哈欠,嘴还没闭好,便睡了过去。   薛百归无奈的亲了亲他的小嘴,为防小宝睡觉的时候挠坏了皮肤,薛百归将他的胳膊放到自己怀里,才跟着睡了。   虽然前一晚睡的不早,但第二日小宝却醒的很早,做了一晚上睡美人梦的小宝,一大早便爬到了薛百归的身上。   小宝睡觉不老实,薛百归睡得也不甚踏实,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睡熟,还没睡多一会,便感觉小宝动来动去,待他睁眼时,小宝已经跪在他身子的上方。   “你……”薛百归话还没问出口,小宝便用手将他的眼睛蒙住,道:“你在睡觉。”   薛百归配合的装睡,小宝看了看英俊的薛百归,感觉自己的公主很不错,便闭着眼吻了下去。   只是一贴的功夫,小宝便想看公主感动清醒的戏码,可惜薛百归不让他如意。   伸手搂住小宝的脖颈,薛百归加深了这个吻,喜欢的人都送到嘴边了,他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呢!   当然也有破坏气氛的东西,吻到情深处,小宝皱眉挣扎着起身,问道:“什么东西,顶到我了!”   说时迟那时快,见情况不对,薛百归赶紧抱住他翻了个身,将小宝压在身下,给他盖上薄被。   薛百归亲了亲小宝道:“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不可以跟别人说,知道吗?”   “朋友间的秘密?”小宝问道。   薛百归泄气的点了点头,发狠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朋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闻言,小宝郑重的点了点头。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薛百归以照顾小宝的名义,连着与小宝玩了几日过家家,有时是新婚戏码,有时是睡美人,还有的时候是白雪公主。   对于小宝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奇怪故事,薛百归表示很满意,直到有一日,薛修杰来给小宝诊脉。   薛百归给小宝诊了脉之后,看了看他身上所剩无几的疹子,道:“恩,快好了。”   说罢,他又盯着小宝的嘴唇看了半天,还上手摸了摸,道:“嘴上的这是没好,还是被蚊子咬的?”   从怀里拿出一小包草药递给薛百归,薛修杰道:“这种草药驱蚊特别有效,你晚上睡觉之前点上一些。”   薛百归看着那草药尴尬的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还是一旁的无影替他接了过来,无影将草药重重的按在他手上,道:“你这屋里的蚊子太狠,若是将小宝咬坏了可如何是好,赶紧烧些草药熏一熏。”   说罢,他还冲着薛百归挤了一下眼,瞟了一眼他通红的嘴唇,憋着笑出去了。   秦淮看着莫名其妙的无影,又看了看屋内几人,抱着小白狗追了出去,待赶上他的脚步,秦淮问道:“你今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无影看了他一眼,抢过小白狗,道:“有吗?”   “当然有!”秦淮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那又怎么样?”   “你告诉我为什么?”秦淮伸出一只手,保证道:“你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看着他好奇的样子,无影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将食中二指在自己的唇上贴了一下,复又按在秦淮嘴上,道:“便是这个意思。”说罢,脚尖一点,一个白影便飞上了房顶。   起初秦淮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这是被亲了,他才气的跳脚,瞪着跑到房顶跟小白狗晒太阳的无影。   他指着无影,吼道:“你给我下来!让本公子教教如何你做人,你下来!”   看着下面恼羞成怒的人,无影摸了摸小白狗的毛,心情好得很,他道:“是你自己要问的,问了你还要发火,书生真是不好伺候啊!”   又过了几日,小宝的病终于好了,查姻缘之事也提上了日程。   这一日薛百归带着薛修杰、小宝、无影出了门,临出门前,薛修杰嘱咐道:“小宝,到了府衙,你不要乱说话,听见没有?”   一人一狗乖巧的点了点头,看得薛修杰心拔凉拔凉的,他总感觉小宝乖巧的时候更危险。   几人走到客栈大堂的时候,刚好遇见袁庆荣,听闻几人要去府衙,袁庆荣便提议一道去。   想起袁庆荣此次来泉州府的目的,薛百归稍一思索,便点头应下。   泉州府海上贸易发达,所收商税也多,府衙修建的自然要比别处的府衙阔气些,但也没有违背建制规则。   府衙正门上挂着一块蓝底黄字的牌匾,上书“泉州府衙”,门前两侧分别放着肺石和登闻鼓,乃是给百姓喊冤用的。   马车停在府衙门前,小宝第一个下了车,他看什么都新鲜,趁几人没注意,便几步凑到鼓前,想看个清楚。   登闻鼓旁有一小吏,见他抱着狗过来,便大声喝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冤情?”   闻言,无影闪到小宝身后,扯着衣领将他拉到后面,对着小吏道:“我们是来拜访府尹大人的。”   “可有拜帖?”   这时薛修杰几人也走了过来,薛百归才当上郡王几日,别说拜帖,便是一应郡王的配备都没有。   薛修杰冲着薛百归伸了伸手,薛百归将公主府的令牌交给他。   薛修杰又令牌交给小吏,道:“将这令牌拿给府尹大人,他自然会见我们。”   在府衙工作,自然要有点眼色,能唬得住撒泼百姓,也能看的出什么样的人不能惹。   那小吏见到令牌上“公主府”三个字,话都说不出来,双手捧着令牌便往衙内跑,进大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看得一众人直皱眉头。   小宝则拉了拉薛百归的衣袖,问道:“这是鼓吧,干什么用的?”   薛修杰看他行为,本想吓唬他一顿,后来想想他病刚好,又忍下了。   “这乃是登闻鼓,”薛百归耐心解释道:“登闻鼓设在府衙门外,普通百姓可击鼓鸣冤,或者向府衙提建议,或者对朝廷提建议,非以上事务不能挝鼓,否则要受到惩罚。”   小宝认真点了点头,明显有听讲,薛百归不知他本性,只觉得此时的他可爱的紧,很想摸摸他的毛毛头。   场合不对,薛百终是忍住了,正好这时府尹带着几人迎了出来。   府尹快步迎了上来,一揖道:“下官泉州府尹程甫,参见郡王。”后面跟着的几人也行了跪拜礼。   想来圣旨之事府尹也得到了消息,薛百归接过他手中的令牌,虚扶了他一下道:“请起。”   程甫快速看了几人一眼,笑着对几人道:“郡王里面请。”   进了府衙乃是一个庭院,走过庭院之后则是府衙的大堂,几人穿过大堂,路过办公的地方,直接进了府衙官吏们开会的小厅。   程甫将薛百归奉上主位,自己坐在下首,又看向一旁的几人,明显有询问的意味。   薛百归只介绍了薛修杰,其他人一语带过。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情感线渣渣,小甜饼的甜度只能这样了   ☆、第五十一章   与府尹客套了几句之后,薛百归便提到了正事,道:“不瞒程大人,本王今日前来,确是有事想请程大人帮忙。”   “郡王过谦了,”程甫道:“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只要是下官管辖内的事,必定竭尽所能。”   “本王想查看泉州府辛巳年的户籍记录。”薛百归道。   “这简单得很,郡王请稍等。”户籍册虽是一府人事记载的重要凭证,但只是看两眼并无不可,对于程甫来说是件小事,他赶紧吩咐人去找了那一年的户籍册。   户籍册每年一本,往年的都会存到案卷室,案卷室不远,一名小官手脚麻利的将户籍册找了出来,交给程甫,程甫又双手奉给了薛百归。   将户籍册放在桌上,薛百归也不急着看,他正愁以什么名义唤小宝到近前来看,便听见外面响起了鼓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小吏跑了进来,对府尹道:“府尹大人,府门前有百姓击鼓鸣冤。”   程甫看了薛百归一眼,道:“郡王,您看这……”   薛百归大手一挥,道:“程大人带人去忙吧,本王便在这里看。”   待程甫带人走后,袁庆荣向外望了望,请示道:“郡王,下官也想去前面看看,您看?”   薛百归点头应了,打发几人之后,厅内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他赶紧唤小宝一同看户籍册。   户籍册上的记载都是按着时间来的,阴历二月初一比较靠前,不一会便找到了那一页。   户籍册上没有出生时辰,好在那一日出生的人,只有一个名唤程修竹的,明显是个男孩。   寻到了人名,下一步只要问这个人的爹娘姻缘之事,便可以了。   小宝怀里的小白狗努力伸着脖子看,这和它记忆中的不一样,它便是喝醉了,也记得那一日勾的是个女孩的魂魄,怎么会只有一个男的,而且还活着!   趁小宝不注意,它便爬上了桌子,想要拿爪去翻桌上的册子。   看见它的爪子上了书册,小宝赶紧抱着它转身,生怕它将册子挠坏了。谁知小白狗的爪子已经摸到了户籍册,这一转身,册子便跟着滑到了地上。   小宝赶紧弯腰去捡,这一捡不要紧,掉在地上的册子向后翻了两页,他便瞟到了上面的记载。二月二日,府城东城,秦晴卒于巳时。   在张村时,小宝的奶娘便唤秦晴,又得知一个人已经死了,小宝心情蓦然沉重,人也僵在了那里。   见他半天没起来,薛百归问道:“小宝,你怎么了?”   小白狗很机灵的拿爪子指了指户籍册上的名字,了悟一见“秦晴”二字便懂了,弯腰扶起小宝,捡起册子,安慰道:“莫想那么多,不是说都过去了吗!”   这边薛百归安慰小宝,那边薛修杰则皱眉看着薛百归,他总感觉此时的薛百归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这边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那边袁庆荣回来了。   薛百归问道:“袁大人,看得如何?”   袁庆荣喝了口茶,道:“尚可,一个妾告妻的案子,那户人家的妻子因嫉妒打断了妾的一条腿,妾将妻告到了官府。   “双方所述事情也没甚出入,那妻子也认了。   “律法有明文规定,杖责或者拿钱赎,程大人判的中规中矩,没甚出格的地方。”   本朝妾的地位不高,那妾告了妻,想来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薛修杰颇有些感慨道:“妾比丫鬟高贵不了多少,生下的子嗣也命运坎坷,这都是命,谁也改变不了。”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将案件处理完,程甫又回到小厅,问道:“郡王可查过户籍册,找到要找的人了?”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寻到了,正要问程大人,你可知这程修竹现在何处?”   户籍册上只记载地点并人名,若是别人程甫许是得找人去查,可这程修竹与他有莫大的渊源,没想到郡王找的竟然是这个人。   心思转了几转,程甫也没想出来郡王为何要找这人,颇有些忐忑道:“泉州府内名唤程修竹之人有几个,不知郡王可有别的信息?”   “辛巳年阴历二月初一戌时三刻出生,今年应是七岁半。”薛百归道。   听闻这话,程甫一惊,顿了半晌,才回道:“这,下官的儿子程修竹,七年前出生,与郡王所言生辰分毫不差,不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薛百归道:“程大人莫要担心,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你家的公子可定了亲?”   郡王难不成想给程修竹说亲?程甫心内喜悦,却不敢露在面上,忙道:“修竹还小,还未给他相看人家。”   “没定娃娃亲?”薛修杰又问。   摇了摇头,程甫道:“没有。”   这样一来,便得无功而返了,几人都心内叹气,看来是没白跑了一趟。   程甫看了看天色,道:“郡王若是不嫌弃,不如中午留在府衙吃饭,修竹中午也会回来。”   确实要到午饭时辰了,想着总归不能白来一趟,能见一见人也好,薛百归便应了。   府衙后院住着程甫的家眷,吃食乃是府内厨子做的,有特色,却不夸张,也不出格,袁庆荣心内点了点头。   饭桌上,众人终于见到了程修竹。   程修竹如今已七岁半,上了两年学堂,又是官家子,一言一行都甚是守规矩。   与大人同坐一桌也不见他怯场,别人问一句话,他便回一句,有拿不准的他便会询问程甫,算是少见的懂事的少年。   薛修杰对比了一下与他相邻而坐的小宝,心内百味陈杂,一个十七岁的看起来还不如个七岁的。   不能上桌,被迫坐在一旁的小白狗则疑惑不已,莫不是当年自己记错了?   毕竟是个小孩,薛百归只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众人便开始吃饭。   吃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一个穿着贵气、身段玲珑的女子走进饭厅,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程甫见来人,眉头微皱,显是不大高兴。   那女子目光扫过一桌人,笑盈盈的唤了一声老爷。   既然人来了,便不好直接将人赶走,程甫刚要给众人介绍,一旁的程修竹却高兴的唤了一声:“娘!”   女子见本该在学堂吃午饭的儿子回来,刚要接话,便被程甫截了话头,他皱着眉,满面严肃道:“修竹,规矩呢?”   修竹赶紧改口唤道:“姨娘。”   程甫这才道:“让各位见笑了,这乃是在下的贱妾。”   那妾目光微闪,笑着道:“闻听大人在此宴请贵客,夫人身体不适不便出来招待,妾便代她炖了汤,请各位大人品尝。”   说完,她便示意丫鬟将汤碗端上来,复又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才带人走了。   众人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教养甚好的孩子,竟然是程甫的庶子,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嫡子,不过这话放在饭桌上明显不合适。   薛修杰带头尝了尝汤,赞道:“程大人真是好福气,纳的妾不禁貌美,而且手艺了得,”之后,他又看了看其余几人,招呼道:“你们也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未免气氛僵硬,众人自然都配合着喝起了汤,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可惜总有些人要破坏气氛,比如小宝。   小宝边吃饭边看着一旁的小孩,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是你娘吗?你为什么又要叫他姨娘?”   小宝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其实一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都停止了交谈,只听程修竹道:“我娘乃是父亲的正妻,刚才之人虽然生我,确实爹的妾,我理应唤她姨娘。”   这回答毫无错处,完全掩盖了刚刚他一时冲动唤出的那声“娘”。   众人心内点头,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四平八稳,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小宝也点了点头,感叹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也命运坎坷,不过这都是命。”   一句话,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味道。   薛修杰恨不得掐死这个话多的少年,出门之前百般嘱咐,全都喂了狗!   袁庆荣则觉得这少年如此没有心机倒是少见,不禁多看了一眼。   薛百归与无影则是一脸宠溺,只不过一个在看心上人,另一个则是在看弟弟一般。   小白狗坐在一旁,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太丢狗了,小宝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程甫对他的话疑惑颇多,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修竹则以为他说的乃是不能叫妾作娘的事,心内不以为然,不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而已。   不管每个人心中怎么想,因为小宝的一句话,局面再次僵硬了起来。   薛修杰一拍小宝的脑袋,赶紧道:“小宝年纪小不懂事,程大人、程公子莫跟他一般计较,我看程公子命好得很,有大富大贵之像。”   程甫也借坡下驴,道:“多谢薛老爷吉言。”   “这汤不错,”薛修杰道:“程大人下午还要公干,不能饮酒,我以汤代酒,敬程大人一杯。”   后半场薛修杰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程大人的配合,一顿饭终于平平安安吃完了。   事情已经问完,众人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程甫恭恭敬敬的将一众人送出了府衙。   府衙门前,小宝问道:“百归,我想去东城看看。”   众人都被小宝的称呼惊得一愣,薛百归却顾自开心,道:“那咱们便去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o^)/~猜猜会出什么事? Orz以为12月只有30天的我...今天双更   ☆、第五十二章      听闻薛百归几人要去往东城去,程甫很是热心,招来一名衙役,道:“郡王,东城的道路复杂,需得熟悉地形之人带路,才好找人,便让这衙役带你们去,可好?”   有人带路自然是再好不过,薛百归道:“多谢程大人。”   “郡王客气。”   东城区是泉州府普通百姓住的地方,这里的人多是做些小营生,得来的钱也将将够一家几口人过日子。   这一片数十年都是这样,邻里邻居的也互相认识,即使是七年前去世的人,稍一打听,仍然有人记得。   那带路的衙役对这里很是熟悉,按着当地人的指示,带着众人寻到一户人家门前。   这一户住在巷子深处,左右都有邻居,门前的路也不宽敞,马车根本赶不进来,留下袁庆荣和薛修杰在车上等候,剩下的人和狗便步行到了这处。   那衙役上前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声,遂向一旁的邻居打听了一下。   邻居开门见是衙役,多少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大人,不知您找我有何事啊?”   “东边那户人家家里可有人?”衙役问道。   “您是问许老太婆啊?她许是出去喝酒了。”那人回道。   “那许老太做何营生?家中有几口人,你可知道?”衙役又问道。   那人回道:“她儿子、儿媳、孙子都没了,如今只剩她一个。做什么营生吗,早些年给人接生,算是挺有名的接生婆,这两年便不清楚了。”   “你可知她何时能回来?”   “不清楚。”   衙役将打听来的情况告知薛百归,等候他下令。薛百归却低头看着一旁的小宝。   到了近前,小宝才恍然想起秦晴已经死了,他来这处也见不到人。   望着那破旧的院门,小宝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小白狗抱紧,道:“咱们回去吧。”   情绪不高的小宝,只经过一晚便恢复了精神,当然这都得归功于热爱游戏的薛百归,这一点从二人通红的唇可以验证。   第二日薛百归还是如了小宝的意,再一次去了东城。   这一次出门二人只带了无影和小白狗,薛修杰感叹每次同小宝一道出门都心力交瘁,故决定留守客栈。   秦淮自那日被无影调戏之后,每次都拿眼白看他,不想与他同行。   东城还是那破败的样子,将马车寄存在一户店家门前,三人一狗便走进了窄巷。   无影去昨日那户人家门前,敲了敲,等了好半天,仍是没人应门。   这时旁边一户人家开了门,竟是昨日的那位邻居,他见几人眼熟,问道:“你们可是昨日同衙役大人同来的人?”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正是。”   “哦,你们找许老太婆啊,”那邻居道:“昨晚她回来我还说给她了,想来这会儿她应该在家。”   “你确定她回来之后没有再出去过吗?”薛百归问道。   “昨晚好像听到过门响,但我也不大确定。”那邻居回道。   一个寡居老太太不在家睡觉,能去哪里呢,薛百归又问道:“你可知她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这就不清楚了,虽然没怎么见她干活,但她的日子过得也不错,是不是亲戚帮顾咱也不清楚。”   想着姻缘之事已了,不日众人便该启程回京城了,无影小声建议道:“我进去看一眼,若是没人便罢,若是睡得太熟没听见声响,咱们再继续敲门便是。”   薛百归看了一眼小宝,觉得此法可行,便对那邻居道:“多谢告知,打扰了。”   三人便带着一狗出了小巷,无影又独自回去,趁路上无人,便翻墙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宝今日本来只想看看秦晴生前生活的地方,若是有亲人,想要照拂一二,毕竟在张村时,秦奶娘对他极好。   可惜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意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无影便飞了回来,而且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无影对二人道:“屋内有一老妇,已经断气了,看情况应是夜里死的。”   没想到竟然碰见死人,小宝心下一惊,问道:“死,死了?”   见无影点头,薛百归也跟着皱眉,死生大事,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不好当作没遇到。   他道:“未免麻烦,去寻昨日的衙役,让他帮忙叫门,实在不行让他带人破门而入。”   虽然无影没有杀老妇的理由,但越墙而入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无影点了点头,便跃身上了房顶,飞身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无影带着两个衙役回来,待衙役破门而入之后,死人之事暴露出来,之后,知府带着仵作、衙役也来了。   整个过程,只有无影与官府之人交涉,薛百归没有出面,他陪着小宝上了马车。   第一次经历死人的小宝感觉浑身冰冷,便是在这温暖的初秋,他也觉得浑身似浸过冰水一般,他抱紧小白狗靠在薛百归的怀里,问道:“百归,人死了是什么样的?”   薛百归自然不好将人死的惨状说出来,只好越过这一步,道:“据说人都是有三魂七魄的,你不是见过鬼魂吗?”   “恩,”小宝点了点头,道:“见过的,我身边便有一只……”   说到这处,小宝忽然坐直身体,瞪大眼睛看薛百归,道:“百归,我把胆小鬼弄丢了!”   “丢了?”   小宝懊悔道:“那日去后街看热闹,我是拿着红伞出去的,可后来回去的急,把伞忘在了那处。”   “我去找人帮你将伞寻回来可好?”薛百归问道。   摇了摇头,小宝道:“没用的,红伞只是能让胆小鬼白日出来,便是没了伞,他也能自己找回来,可是都过了这些时日,他都没回来,一定是不想回来。”   “也许他是因缘际会去投胎了呢!”薛百归安慰道:“听说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会被鬼差带去地府,在那里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世,然后转世轮回去下一世。”   “你是说他们都会忘了我?”小宝颇有些不高兴问道。   将小宝再次环在怀里,薛百归道:“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莫要纠结于分离,你应当想没准哪一日你便会遇见他们的转世,转世之后他们会过得很好,见他们过的好你应该高兴才对。”   顿了顿,薛百归又道:“这世上人太多,你莫要记得太多,只记得我可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说罢,他低头亲上了小宝的额头。   薛百归总是温柔的抚平小宝的忧伤,照亮他心中的阴影。   不知不觉中,薛百已经成了小宝的依靠,小宝靠在他身上想到:有这么一个人陪着,真好。   在马车外等了有一会儿的无影,听见里面没声音,才撩起门帘道:“仵作已经查验过,许老太乃是中毒而亡,就是不知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顿了一下,无影又道:“程大人刚刚想过来报告案情,让我婉拒了。”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嗯,我无官无职,只挂了个郡王的名头,他不需要向我汇报。咱们回客栈吧,袁大人或许对这案子有感兴趣。”   待三人驾着马车回了客栈,将遇到命案之事说与等候的几人,薛修杰悄悄的斜了小宝一眼,复又呼出一口气,心道:还好没跟着出去,他就知道跟小宝一块没甚好事。   袁庆荣是来暗访的,自然也不便露面,便吩咐一个侍卫去打探情况。   既然人已经死了,众人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便打算第二日便启程回京。可惜偏偏有人,不对,应该是有鬼,不让他们如愿。   因为小宝每日都要跟薛百归玩过家家,所以前几日小白狗睡在无影的屋子里,它不想给小宝当儿子!   今日小宝心中不大舒服,想要搂着小白狗睡觉,薛百归自然同意,见二人没有再玩游戏的意思,张三便欣欣然留下了。   谁知道刚刚到入睡的时间,屋内便来了不速之客。   是时两人一狗刚躺下,屋内便想起了锁链拖地的声音。   小宝挣扎着坐起身,便见屋内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在云来村见过的黑衣黑帽手持木杵的人,另一个则是个带着沉重锁链的老妇人。   黑无常对着床的方向一揖,道:“大人,这乃是许老太的魂魄,秦广王让属下带来给您过目。”   小白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前爪前蹬抻了个懒腰,才慢吞吞的爬到小宝的腿上坐好,明显一副“有什么事赶紧说”的架势。   见一人一狗都坐了起来,薛百归心中便有了猜测,他问道:“可是有鬼来了?”   想到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小宝便将黑无常的话重复了一遍。   薛百归赶紧起身,将外衣套好,坐在了床头。   黑无常踢了许老太的魂魄一脚,许老太膝窝受力,顺势跪了下去,黑无常道:“将事情说一遍!”   许老太抬头看了一眼身着红衣的薛百归,便面带凄苦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谁猜到结局了?   ☆、第五十三章      还未等许老太的魂魄再往下说,黑无常便一木杵砸在了她的背上,道:“你管谁叫大人!”说着,指向小白狗,他道:“那位才是大人!”   此时小白狗也端了端身子,“汪”了一声,显示自己高贵的身份,同时也表达了对一个没有眼力见的魂魄的鄙视。   许老太赶紧侧了侧身子,对着小白狗的方向道:“大人,我不是自尽的,我是被人害死的!”   光荣复职的鬼语翻译小宝,将鬼魂的话一字不露的说给薛百归。   薛百归问道:“你可知道是谁害了你?”   “一定是那府尹的小妾!”选老太道:“昨日天黑之后,那小妾身边的丫鬟便给我送了鸡汤,我喝了之后,没多久就咽气了。”   “府尹的小妾可与你有什么仇怨?”薛百归问道:“否则她为何要害你?”   “这,”许老太眼睛转了转,道:“这我也不知道啊!”   还不待她话音落下,便见黑无常执起木杵,一挑她身上的锁链,那锁链便似滚过火一般,颜色骤然变得通红,与许老太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音,烫得许老太“哎呀”“哎呀”的叫个不停,她求饶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原来这许老太便是接生府尹儿子程修竹的产婆。   只不过那时程甫还未做到府尹一职,正整日为了升官之事应酬,便是小妾产子那一日,他也没在。   七年前二月初一,怀胎十月的府尹小妾终于要生了,作为早就定好的产婆,许老太在府衙候了一日,天黑之后,那小妾腹痛的厉害。   许老太做产婆多年,手脚麻利的帮着她接生,可惜那婴儿出生后只哭了两声,便死了。   那小妾生了个女婴,本就失望的紧,谁知竟然还是个死婴,当即伤心欲绝。   许老太的儿子半年前去世,留下遗孀和遗腹子,正好前两日许老太得了孙子。   见小妾哭得似个泪人一般,许老太便给她出了个主意,用自己的孙子换了那小妾的死婴。   既可以解了小妾的燃眉之急,又可以让她的孙子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真真是两全其美。   妾本就没甚地位,若是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日子更是难过,那妾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便擦干了眼泪,咬牙道:“就听你的。”   说到这里,许老太抬头看了看几人,道:“那时,晴娘因为生孩子亏了身子,也不大好,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   许老太本以为如此说便能蒙混过关,谁知她话音才落,身上的锁链便再次发热,烧得她的魂魄滋滋作响。   许老太被烧得在地上滚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待那锁链不再发烫,她才又跪好,哭道:“都是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用死婴换了自己的孙子,晴娘也不会死。”   原来那夜许老太将死婴偷偷带回家,换了自己的孙子,不敢耽误片刻,又将孙子送进了府衙。   她这一出一进,走的都是府衙的后门,又有那小妾的陪嫁丫鬟帮忙望风,一切顺利的很。   那小妾接了孩子,见果然是个男婴,自然高兴,当下便赏了她五十两的银票。那小妾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嘱咐道:“你孙子如今在我手里,你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咱们都得一起倒霉。”   许老太得了银票心里高兴,忙点头应下。   只不过她这边将孙子卖了,那边仍在坐月子的晴娘却不知情。   生孩子乃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秦晴才生产不过两日,又带了两日哭闹的孩子,着实疲累。   待第二日一早,见孩子没在床上,她便有些疑惑,问道:“婆婆,孩子呢?”   许老太已经将孩子送人了,但是这事她并不打算告诉秦晴。秦晴只是她的儿媳妇,中间隔了一层,她怕秦晴向她要钱。   许老太便哭道:“我可怜的孙子啊,昨夜我起来看孩子,便发现他没有气了,已经,已经死了啊!”   相公死了之后,孩子便成了秦晴唯一的希望,如今听说孩子死了,她如何能受得了,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失去孩子的打击太大,没两日秦晴便跟着去了。   小宝与薛百归听到这里气愤不已,如此见财忘义之人,竟然将秦晴生生气死了!   小白狗则颇多疑惑,那女婴死了,尸体呢?为何他带着魂魄回来时,竟然寻不到那具身体了?“汪汪汪?”   可惜这里的人和鬼没有人能听懂它的话,没法将它的疑惑问出口。   这时屋内的气息晃动了一下,一个长身玉立,身着黑衣的人出现,他问道:“许老太,那妾所生的女婴的尸体,今何在?”   “死都死了,我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许老太道:“我当夜便将那女婴的尸体烧了。”   竟然是你干的!我说怎么找不到人了!你个混蛋!都是你害得我勾错了魂却还不回去!你活该进地狱!“汪汪汪!”   许老太听不懂张三说什么,赶紧解释道:“不管是女婴,还是晴娘,我都给她们入土为安了,真的。”   人都死了,入土为安又有什么用?   黑无常拽着锁链将许老太的魂魄牵走了,临走前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广王。   秦广王冲着他点了点头,对于他此次的所办之事表示满意。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一鬼一狗时,秦广王问道:“师爷,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你可要随我回地府?”   想起七年前乌龙的开始,张三情绪低到谷底,它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白毛,简直不忍直视,它问道:【我这一世还有多少年的寿命?】   秦广王左手一伸,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册出现在他的手上,他闭眼默念咒语,那册子便自动翻了起来,直到翻到一页停下。   秦广王看了看上面的记载,道:“犬生有限,你此生寿命共十五载,如今已过半。”   张三抬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宝,道:【我再陪他几年吧,张村的人都没了,如今他只剩下我一个亲人,若是连我也离开,他定然会伤心。】   秦广王看着对视的一人一狗,有些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会儿,他道:“张清,便是你不陪着他……”   【他也能活得好好的,是吗?】张三截住话头道:【这本来就是我犯下的错,便让我再陪他几载吧,有我陪着他,他应该能过的更好。】   见它确实想留下,秦广王也未再劝,将生死簿一合,双手背到后面,他道:“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莫要多掺和人间之事,一切自有天定,硬是做些改变命数之事,得不偿失。”   【我爹娘的事,你到底要记多久?】张三一听他说这话,便炸了毛,道:【你赶紧走!有事没事就翻旧账,最讨厌看见你了!】   将秦广王撵走之后,小白狗气哼哼的在小宝的身上蹭了蹭爪子,复又打了哈欠,趴到一旁,它决定到梦里去将秦广王揍一顿!   小宝虽然不懂秦广王和张三话中的深意,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小白狗没有离开,至少还能陪他七年这件事。   不再纠结许老太的事,小宝将小白狗搂在怀里,闭上眼睡觉。   小宝没有翻译小白狗与秦广王的对话,薛百归自然不知道屋内又来了新鬼,不过看着相拥而眠的一人一狗,薛百归还是翘起了嘴角,只要小宝每日开开心心,其他的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薛修杰起床后便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已经七年多没回京城,他有点想他哥哥薛修瑞了。   可惜吃饭的时候,薛百归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薛百归道:“咱们今日不能走,得等许老太的案子结了再走。”   本来便归心似箭,被这么拦了一下,薛修杰一口气不上不下,他心中不忿,问道:“我们与那许老太无亲无故,为何要等案子结了?”   “那许老太是被谋害的,我们既然知道了,自然要看着案情水落石出才好。”薛百归道。   昨日才知道人死,今日便知晓她是被害的,而且听薛百归的语气如此笃定,薛修杰立即泄了气。   他看了眼小宝,问道:“可是昨夜又来了?”   他这话问的隐晦,不知是以为大家都知道,还是避讳秦淮。不过屋内几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便是秦淮也心中有数。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恩,确是被别人下了毒,凶手便是程甫程大人的小妾。”   听到这话,其余几人都是一惊,这么一来可就有意思了,相公查案,凶手却是他的小妾。   薛修杰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袁大人定然对这案子有兴趣,他正好可以通过这件案子看看程甫到底有没有问题。”   无影挑了挑眉,道:“薛老爷可是要将真相告知袁大人?”   薛修杰虽然平日里颇没正形,却是个知进退的,他道:“那倒不至于,”说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道:“不过我可以去跟袁大人聊聊,顺便看看热闹。”   说罢,薛修杰便出了屋。   既然走不了,便只能在客栈休息,无影也跟着出了屋。   秦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咬牙去追无影,他看着无影的背影,眯了眯眼,抬手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奈何无影武功了得,闻听风声,他便闪身躲过,抓住秦淮的手,问道:“你可是要偷袭我?” 作者有话要说:  嘚!你个刁魂   ☆、第五十四章      秦淮自然不是想偷袭无影,他是想报之前的仇!   不过此时并不能说实话,他动了动,想将手收回来,奈何无影力气大,又不肯松手,他便只好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程甫程大人可会徇私?”   无影挑了挑眉,问道:“你可是真的想问?”   “废话,我话都说出来了,难道还是诳你不成!”秦淮气道。   嘴角微勾,无影觉得这人不够诚实,不过也不笨,气呼呼的样子有意思的很,略微一想,他便飞速上前,蜻蜓点水般在秦淮的唇上亲了一下。   随后,手上力气一松,脚尖轻点飞上了房顶,道:“我又不住在程大人的腹中,如何能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若说上一次二指轻点还只是玩闹,那么今日肌肤相亲可就是别有深意了。   愣了半晌才明白自己被占了便宜的秦淮,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几息之后,院中便响起了秦淮的咒骂声和无影的轻笑声。   不过,到底程甫会不会徇私呢?   又过了两日,程甫亲自来客栈拜见了薛百归。   见礼之后,程甫便开门见山道:“许老太案乃是郡王的人发现的,如今查出了真相,下官特意前来告知。”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程大人请讲。”   程甫道:“仵作的验尸结果表明许老太乃是中□□之毒而死。   “下官便命人搜了薛老太的家,确实从她的家中搜出了□□。   “为防是有人陷害,下官又让衙役去城中所有的药堂询问,在东城的草堂有发现。那草堂的大夫说,几日前许老太说家中有鼠,确实去草堂买过□□。   “想来那许老太孤苦无依,又无儿无女照看,想来是起了轻生的想法,才会服毒自尽的。”   没想到许老太竟然自己买过□□,这案子若是不知道内情,便是如此判定也并无不妥。   但这跟许老太自己说的不一样,小宝听到这结果,便想开口说话。   薛百归按住小宝,稍一思索,问道:“可验过许老太胃,其中都有何物?”   “那许老太白日里去一处饭馆喝了半日的酒,吃了烧鸡腿并些馒头、凉菜,与仵作解剖所见对得上。”程甫回道。   竟然如此巧合?还是那小妾心细如丝,早已算计道了?   薛百归又问:“程大人可问过药堂的大夫,那许老太买了多少□□?可称过她家中所剩□□几何?”   案件既然查清,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程甫自然不大清楚,如今答不上薛百归的问题,他颇觉失职,赶紧派衙役去调查。   心思转了几转,程甫发现薛百归对案件的关注程度远远高出他的预想,他本想借此卖个好,让郡王高看他一眼。   毕竟薛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长公主便不用说了,薛修瑞生意做得很大,遍布大江南北,便是皇商也比不得。   薛百川是将军,薛百归又是郡王,这一大家子在梁国乃是除了皇帝一家,最最尊贵的人家。   程甫本想将案件结果告知郡王,哪怕只得他今后一句话,也算自己多了一条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终归是不能如愿。   不到半个时辰,衙役便回来了,那办事的衙役进屋行礼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程甫见他如此,心中便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莫要吞吞吐吐的,照实了说!”   “禀大人,”衙役道:“从许老太房里搜出的□□重一两,与药堂大夫所记载相同。”   “你说什么?”程甫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若是重量相同,那么许老太所食□□从哪里来的?   也就是说,许老太根本不是自尽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程甫满面严肃,对着薛百归一揖,道:“多谢郡王提点,下官差点错判,让人命案的凶手逍遥法外,下官这就回去重新调查。”   “知错能改,程大人当真是个好官,”薛百归道:“听闻那日夜里曾有人带着东西去寻许老太,程大人不如从此处着手,想必会有发现。”   “多谢郡王,下官告退。”言罢,程甫便转身走了,如今事情已经闹大,无论如何也要将案件查个水落日出,他也想看看是谁害得他今日丢脸。   府尹是一府之内最大的官,能调动的力量很多,顺着薛百归所言的线索,不出两日程甫便捉到了那个夜里拜访许老太的丫鬟。   看着堂下的丫鬟,程甫心里便寒了一半,这丫鬟是跟在他最爱的妾邱氏身旁的贴身丫鬟。   眯了眯眼,略过姓甚名谁的步骤,程甫喝道:“堂下之人,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那丫鬟颜色不错,如今被捉也没吃甚苦头,跪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堂上的程甫,面带悲戚,眼中闪着水光,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此时再美的女子,程甫也没心思欣赏,他问道:“何来冤枉?有人见你那日出了府,更有人见你那日天黑之后去了许老太的屋子,你倒是跟本官说说哪里冤枉你了?”   见那丫鬟不再说话,程甫便唤来两个证人。   第一个证人乃是府中洒扫的老妇,她是府内老人,几年前在街上摆摊卖身葬子,被程甫的夫人所买,这些年一直在府内做些杂活。   第二个证人乃是东城区打更的人,他每日提着灯笼打更,那一夜偶见这丫鬟,有灯笼映照,看得倒是清楚。   二人各自说了自己的所见,那丫鬟便瘫软了身子,她是替主子办事,可这话到底是不能说的。   若是不说,兴许还能留一条命。若是道出实情,她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邱氏指使的,若是将换子一事也一并说出来,想来不管程甫信不信,她都没有活路可言。   挣扎了一会儿,那丫鬟便有了决定,她闭眼流出两行清泪,道:“大人,确实是奴婢毒死了许老太,那许老太确实该死,她……”   丫鬟认罪,程甫这边便可以松一口气,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人打断了丫鬟的叙述。   薛百归并袁庆荣带着一众人来了府衙。   “郡王、钦差大人到!”   这一声高喊,程甫整颗心都寒透了。   转眼之间,事情便迎来反转,袁庆荣代替程甫坐在主位上,薛百归则坐在一旁,其余人立在他的身后。程甫只得了个堂下的座位。   袁庆荣将堂下之人的身份问过,又听了丫鬟的叙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说你与许老太有隙,将事情说清楚,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大刑伺候!”   事情本就是编的,这会儿被钦差一吓,那丫鬟立即抖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也说不清楚,还不住的拿眼睛去瞄程甫。   程甫见如此便来气,他此时又不能做主,看他有何用!   那丫鬟见程甫不出声,跟着慌了起来,道:“我,我忘记了。”   “忘记了?”袁庆荣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已经承认害人之事,却对害人因由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难不成是惯会害人的?真是个毒妇!”   说罢,他扔下一根令签,道:“来人啊,大刑伺候!”   看着堂上行刑的场景,薛百归吁了口气,还好薛修杰怕小宝闯祸将他留在了客栈,否则如此情景,定会吓到小宝。   那丫鬟细皮嫩肉,哪里经得住杖刑,才打上十几下,便疼得晕了过去。   晕过去也难逃惩罚,一桶凉水下去,她又被迫醒了过来。   “人既然是你杀的,便是活活打死你也不为过,若是说出真相,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你可有话要说?”袁庆荣问道。   那丫鬟毕竟是陪嫁丫鬟,忠心还是有的,受了杖刑之后,她脊背生疼,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汗,狼狈不堪。   她放弃似的趴在地上,道:“民女无话可说,人确实是我杀的,求大人给我个痛快。”   原以为是个弱质女流,打上一会儿便会招出实话,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硬骨头。   袁庆荣扫了面上有汗的程甫一眼,又对丫鬟道:“你枉顾性命,杀人之后竟然毫无悔意,本官自然不能遂了你的意,来人!上拶刑。”   拶刑乃是一种夹手指的刑罚,十指连心,虽然疼,却不会致人死亡,这个刑罚用来逼供再好不过。   堂下执行刑罚,堂上袁庆荣又道:“你如此冥顽不灵,想来也不怕连累家人,待你死后,我便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杀了别人的娘,看是否会有人为民除害,生剥了你娘!”   这话便是□□裸的恐吓,颇有屈打成招的意思,程甫刚想说杀人不会连累族人,钦差此言不合规矩,谁知那边丫鬟便受不住了。   原本花一样的面容,如今已涕泗横流,惨不忍睹,丫鬟用仅剩的力气吼道:“大人,我招,我全招!”   撤了刑具,丫鬟趴在地上,已失了人形,她道:“是程大人的妾,邱氏让我给许老太送的掺了□□的鸡汤。”   一石惊起千层浪,程甫此时已不止是心寒,他感觉全身冰冷,如坠冰窟。   “邱姨娘何在?”袁庆荣问道。   “这,”程甫赶紧起身,道:“下官的贱妾今日回了娘家。”   “着人将邱氏带到堂上!” 作者有话要说:  Σ( ° △ °|||)︴这个故事快完了,真是太快了   ☆、第五十五章   那边衙役去寻人,这边丫鬟的情况明显不好,袁庆荣赶紧下令寻大夫来。   见丫鬟似是又晕过去,衙役得了令将她拖到一旁的屋子内等候,意外便是此时发生的。   那丫鬟竟然是装晕,趁所有人不注意,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随即便一命呜呼了。   变故来的太快,便是候在堂上的无影,都没有料到。   竟然还未指证邱氏便死了!袁庆荣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一旁还未记完案情的师爷,他的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   没有当堂指证,也没有签字画押,丫鬟死了,只余一句话,可这话也只有堂内几个人听到了,若是邱氏抵死不认,便不能作为证据。   看来这邱氏竟无法定罪了!   满堂的人,只有程甫心中松了口气,若是此事真的查出乃是他的妾所为,那么他之前作出的自杀结论,便犹如一把利刃悬在他的脖颈上,徇私舞弊是逃不掉了。如今丫鬟死了,死无对证,他反而轻松不少。   这一日之事只好草草收场,将邱姨娘收监,袁庆荣一行面带凝重回了客栈。   这晚,程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对袁庆荣的到来,颇多疑惑。不知钦差是专门为他而来,还是寻访各处刚好转到了泉州。   他对邱氏也心有猜疑,那丫鬟的话犹在耳边,难不成这些年与他同床共枕的真是个毒妇?   越想越没有头绪,越想越烦躁。   就在程甫犹豫是否要去地牢看看邱氏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我不是说没有要事,不要来找我吗!”程甫皱眉对着门喊了一句。   就在他以为下人已经走了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进来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妇人。   那妇人未施粉黛,面容平淡,一身素净,显是有教养之人。   见来人,程甫眉头皱的更深,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你不来寻我,还不准我来寻你了不成?”程夫人道:“你我本是夫妻,我今日来看看你,又有何不妥?”   程夫人这些年都在后院吃斋念佛,很少出来走动,今日出来见人,不可能没有事。   程甫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自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程甫,程夫人道:“我只是想将这件东西交给你。”   “什么东西,还得夫人专门跑一趟?命个丫鬟跑一趟不就得了。”程甫接过那一页纸,打开来一看,满脸不可置信。   纸上写着:今邱氏怀胎六月,乃是一女,需得静养,开得药方如下……   署名乃是杨大夫,竟然还有日期,便是八年前的十月。   略微一算,这邱氏便是程甫的妾,程甫自然不肯相信,他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八年前你的爱妾邱氏得了些妇人的病,便寻了专门医治这类病的大夫前来看诊,那大夫便是府城有名的杨大夫,这纸上的文字,便是他所书。”程夫人道:“不过,那杨大夫去了也有些年头了,好在还有些个徒弟,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寻他的弟子,看这字迹是否对的上!”   既然程夫人敢将纸拿出来,自然不怕验证,程甫便是不去找人看,也对这纸上的内容信了七、八分。   “你是说修竹不是我的儿子?”程甫问道。   “修竹又不是我生的,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应去问你的爱妾才是。”程夫人道。   话没从邱氏口中说出,程甫多少还是带了些侥幸,他将那页纸塞进怀里,急急出了书房。   屋内的程夫人看着消失的背影,抬起下巴,嘴角微微勾起,带起一抹嘲讽,这便是她当年看中的人!   程夫人家住京城,当年还是个京官家的嫡出小姐时,嫁给中了二甲的程甫,男才女貌也算是一桩美谈。   可惜二人成亲没几年,程夫人的爹便没了,程夫人便没了可以依靠的娘家,于官途上也帮不上程甫的忙。   程甫对她也不如之前一般好,更因程夫人没有诞下儿子,而纳了泉州府本地的商家女做妾。   其实那女子根本不是富商之女,而是程甫的表妹,二人也早就有了首尾。   见程夫人娘家失势,程甫便将表妹迎进府内,百般宠爱,大有那贱妾才是当家女主人的意思。   程夫人心思玲珑,怎么会看不出其中关窍。可夫妻本是一体,她也不想闹得家宅不宁,便忍下了,心道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生了两个女儿。   自此她也对内宅女子怀胎之事多了一分心思,虽不至于害了谁,但她也想看看到底谁能为程甫生个儿子,所以府内的妾怀胎,她都会派人打探。   程甫命中无子,七年前本该是女婴却变成了男婴,这显然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程夫人本想说出事情的真相,可她再一想,程甫能纳一个妾,便能纳十个,倒不如留着这一个有把柄的,后宅还能安宁一些。   七年间程甫将那来历不明的男婴当作宝贝,更是将邱氏宠上了天,也让程夫人彻底失望。   如今见程甫终于倒了霉,程夫人面上带笑,不知是嘲笑自己的眼光,还是嘲笑程甫不得不一直给别人养儿子。   这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不是吗?   第二日,客栈的几人便得到了消息,邱氏在地牢中自尽了。   案子已了,薛百归几人便准备离开泉州府,北上回京。   袁庆荣今次是专门来查程甫的,除了后宅之事还想再查查往年账簿,便未与几人同行,想来程甫之后的官途也没升迁的希望了。   天气晴好,又是回乡日,众人都开心的很。   小宝也终于爬上了马背,这还要归功于小白狗,张三天生便有驯服动物的能力,它往马头上一坐,马身便稳稳当当,即使是小宝爬上去,也不见那马狂躁。   无影独自骑在白马上,心内失望,欺负的太厉害了,秦淮最近都不怎么搭理他,真是得不偿失啊!   薛修杰、薛百归、秦淮三人坐在马车中,薛修杰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小宝,担心道:“小宝与马有冲,一会儿那汗血宝马会不会突然发疯,把咱们都拉着飞出去?”   “怎么会,”秦淮往后面的车壁上一靠,道:“小宝那么可爱,那马能有多不待见他,还能把他甩下去不成?”   薛修杰一脸“你没有见识”的样,看了秦淮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今日怎么没跟无影共乘一骑?”   秦淮“哼”了一声道:“那厮就不是个好东西!”   无影做事妥帖,功夫又好,还从见他被如此评价,薛修杰甚是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将一旁的窗帘撩开,秦淮看了看外面,道:“谁知道,就是不喜欢他。”   “切,有你喜欢他的一天!”薛修杰回道,复又想起来一件事,他又问:“我说秦书生,你是个云游书生,不四处游历,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回京城?”   对着薛修杰一瞪眼,秦淮道:“你那次还说我们是朋友,怎么能在此时赶我走?”   想起之前一起喝酒的日子,薛修杰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问你的打算。”   将窗帘放下,秦淮打了哈欠,道:“应该快了吧。”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显然秦淮不欲多说。薛修杰不好再问,车厢内便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薛百归虽然人坐在这里,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在思考回家之后如何跟爹娘说小宝的事。   虽然当世有断袖之事,但那些男子多娶妻生子,或者娶了正妻又在家圈养个兔儿爷。   薛百归与他们不同,他心中只装得下小宝一个人,想与小宝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只是不知如何与爹娘交代。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沉默覆盖了车厢,好似风雨之前的宁静。   离泉州府三十里的地方,暴风雨终于来了。   薛百归一行人途径一片树林,迎面遇见一行二、三十个人。   这些人黑布蒙面、黑衣遮体,手上都拿着刀,明显不是好人。   稳稳坐在马头上的小白狗,一见这些蒙面人便“汪汪”叫了起来,看着那些在日光下闪着白光的刀,它也只英雄了几声的功夫,便指挥着马将头低下。   只见蹲坐在马头上的小白团子,利索的跳到地上,迅速向后跑,它的目标是薛文的腿,可以顺势爬上马车,这里地位最尊贵的便是薛百归,他那里一定是最安全的!   可惜现实总是没有梦想美好,小白狗一下了马,马上便只余了小宝一人,原来乖顺的汗血宝马瞬间癫狂起来。   那马跳来跳去,带着整个马车也跟着不停晃动,就在它想要来一个高抬蹄将小宝甩下去的时候,无影终于出手,将小宝自马上提了起来,他一踩车辕将马车稳住,又将小宝送回了车门前。   马车里的几人听到小白狗的叫声,本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马车剧烈晃动起来,将几个不会功夫的人折腾的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马车不晃了,小宝掀开门帘将小白狗放进马车。   小白狗挥舞着四条小短腿就钻到了薛百归的怀里,人类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连狗都追杀。   这厢马车才稳住,那厢黑衣人许是见这伙人不能自己将自己折腾死,颇有些失望,决定动手,只见那带头的黑衣人手一挥,二、三十人便举刀冲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Orz猜猜下个副本在哪里?   ☆、第五十六章      这一伙人只有无影一个功夫拿的出手,可他功夫再好,以一敌二、三十也捉襟见肘,更何况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他。   只见无影左手执剑鞘,右手执剑,挡在马车前,他眼睛微眯,扫过冲上来的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可惜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见他挡在前面,立即分散开来,围向马车。   战斗一触即发,无影便是轻功再好,速度再快,也终是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   就在无影分身乏术之时,马车里的秦淮钻了出来。   薛修杰看他动作,赶紧道:“秦淮,你不要命了?赶紧回来躲好,不要出去送死啊!”   秦淮回头扫了两人一狗一眼,道:“我得去看看车厢后面的书册,若是被毁了可怎么办!”说着,跳下了车。   这伙人来势汹汹,不用猜就是冲着薛百归而来,他想下去陪小宝,可是看看怀里的小白狗,和紧紧搂着自己的薛修杰,薛百归心中犹豫。   他身边并不安全,但是外面更不安全,人手太少了,他也没甚好的办法。   马车前的小宝一直盯着前头的战况,对于他来说最宝贵的财富便是薛百归和小白狗,现在一人一狗都在车上,他便没有上去,忍着心中的害怕,留在车前戒备。   眼见秦淮出来,小宝还未与他说上话,就见秦淮身若游龙一般,滑向了马车后面,随即车后响起一声婉转的口哨声。   作为刺客这些人有点功夫,无影杀了几个人之后,便发现这些人根本不畏死亡,他正被缠的焦头烂额,便听见口哨声,接着战局发生了变化。   手里拿着刀的薛文、薛武狼狈的对付着车边的黑衣人,便见远处又来了一伙人,新来的人与之前一伙人明显不同。   第二批人没有蒙面,也没有着黑衣,看起来光明的很,他们手持武器,攻击对象也是黑衣人,无影一众心中稍微放松了些。   眼见战局有逆转的趋势,秦淮趁人不注意迎上了一个黑衣人,堪堪躲过黑衣的刀,他喊道:“哎呀,救命啊,小宝!”   不知秦淮何时跑到了自己斜前方,小宝深呼一口气,回忆起张村时马博士所教。   只见他几步迎上那个黑衣人,矮下身子,趁那人不注意,左手捉住他握刀的手腕,骤然扯向自己的方向,右手握拳聚力击出。   待那人身子因受力向后退时,他又一口咬上了那人持刀的手腕,那人便疼的松开了刀,小宝正犹豫应该捡刀还是再补一脚的时候,一旁的秦淮替他补了一脚。   看着一飞三丈远的黑衣人,小宝心内震惊,还好自己反应快,松了手,否则非得被带飞出去不可!   从车窗内紧张的看着这边的薛百归跟着松了口气,刚刚小宝的动作吓到他了,还好平安无事。   得救的秦淮笑着对小宝道:“小宝,你真厉害!”   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小宝咧开嘴,高兴道:“还,还行。”   忽然秦淮脸色一变,一指小宝身后道:“小心后面!”   小宝立即转头后顾,奇怪道:“没人啊……”   “啊”字的音还没落,脖颈处挨了一下,小宝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秦淮接住小宝,看了一眼车窗处看过来的薛百归,对上那一双惊恐中带着愤怒的双眼,秦淮一挑嘴角,道:“小宝借我一用,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秦淮便抱起晕倒的小宝,脚尖轻点,似断线纸鸢一般乘风滑向远方,连薛百归“小宝”的喊声,都没有追上他的速度。   薛百归想要去追,却奈何动弹不得,更何况他的功夫也不行,眼睁睁的看着小宝被劫走,他的眼中闪现出痛苦。   来了帮手,无影终于能顾上后面,听见薛百归的喊声,他转头向后,只看见了一抹飘远的身影。   后来的人并未报名讳,不知是什么身份,无影也不敢离开此处去追那人影,只能闪身飞到车厢前。   掀开门帘,扫了一眼内里的几人,他皱眉问道:“小宝不见了?”   薛百归咬牙切齿道:“被,秦淮,劫走了。”   “你说什么!”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打斗终于停止了。   薛百归抱着怀里没甚精神的小白狗出了车厢。   薛修杰也跟着走了出来,他这些年被保护的太好,从未见过真刀真枪的杀人,今日遭此劫难,整个人都有些蒙了,下车时腿还有些发抖。   薛百归先是看了看看自己人,除了丢了的两个,另外的人都无甚大碍,薛文、薛武也只受了些皮肉伤。   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薛百归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第二批人,这批人都未蒙面,大约十几个人,个个功夫了得,想起他们出现的时机,薛百归眯了眯眼,这些人绝不是路见不平。   并没有被救后的欣喜,薛百归看着似是头目的人,问道:“今日多谢相救,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这些人受命来帮忙,本想办完事便走,可惜一旁持剑而立的无影面露凶光,显然不想让他们这么容易就走。   那头目道:“郡王,我等也是受命来救,称呼便不必了。”   薛百归自然不肯罢休,问道:“受何人之命?”   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不答,薛百归又换了一个问题,道:“你们与秦淮认识?他为何要将小宝劫走?”   抱了抱拳,头目道:“请各位莫要为难我等,受人之命,忠人之事。”   看着眼前这些油盐不进的人,薛百归怎么能甘心,小宝无依无靠,更与人无甚干戈,秦淮截小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人,薛百归再次感觉到了无助,好似七年前接了圣旨那一次,无力做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的顺着别人的意思过活。   就在薛百归双眼渐红,快要憋不住戾气的时候,吓坏了的薛修杰终于缓了过来,他道:“百归,要不要看看秦淮的书箱。”   经过薛修杰一提,薛百归才想起秦淮下车之前的话,莫非那书箱之中有玄机?   秦淮的书箱里只有几本书,上面的书都似新书一般,只有最下面的一本书上署着名“秦奂生”。   薛百归看着这个名字,闭了闭眼,复又将书交给无影。   无影乃是江湖人,见那名字,便知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被个骗子戏耍了,愤怒一时难以抑制,手上一使力,整册书都化为了齑粉。   一边张望的薛修杰道:“哎,我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你怎么就……”   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薛百归看着未能离开的第二批人,道:“各位追影楼的兄弟,今日之事多谢各位相助,在下还有要事,”随后几个字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来日在下必当亲自去谢贵楼的楼主!”   将剑还了鞘,无影不再阻止众人离去,这种江湖组织,上下级明确,有何仇怨还是找对人才好,为难这些小喽喽是没有意义。   那头目又一抱拳,道:“黑衣死士自北方来,还希望郡王一路上注意安全。”说罢,带着人走了。   听了薛百归的话,薛修杰才皱着眉道:“追影楼秦奂生,怎么感觉这名字有些熟呢?”   “江湖人称影狐狸秦奂生,据说他自幼跟着塞外的师父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不仅身形样貌惟妙惟肖,便是声音也能学个十成十,”薛百归道:“听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可惜此时薛百归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感觉有意思。   一旁的无影接道:“四年前,秦奂生创立了追影楼,追影楼主要负责收集信息,有时也会接些刺杀的任务。”   薛修杰被二人的话惊的一愣,没想到那个颇为不正经的书生竟然就是追影楼楼主,他越想越觉得疑惑,道:“秦奂生为何要劫走小宝,小宝无权无势,出身还成迷,可是有人出钱劫了他?”   说到这里,他又在脖颈下用手划了一下,道:“难不成是想杀了小宝?”   那个混蛋要是敢杀了小宝,我就咬死他,咬不死我就让秦广王勾了他的魂!“汪汪汪!”   小白狗不懂这些人的关系,但秦奂生要是敢欺负小宝,得先从它的尸体上踏过去!   薛百归摸了摸怀里的小白狗,眼中露出希冀,问道:“张三,你可能闻到小宝的味道,让无影抱着你去追可好?”   张三使劲嗅了嗅鼻子,血腥味太大,将其他味道掩盖了,迎着几人希望的目光,它失望的摇了摇头,显然也很伤心,眼中竟蓄起了泪水。   薛百归安慰的摸了摸它的头,道:“别哭,不用担心,追影楼有楼规,楼主的朋友不杀。”   “对对,”薛修杰道:“刚在车上秦淮还说,”他“呸呸”吐了两口,继续道:“秦奂生还说我们是朋友呢,小宝一定会没事的。”   无影皱眉看了看满地的尸体,道:“为今之计先解决了这些尸体,然后再去寻那个秦奂生,将小宝接回来。”   薛百归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早晨才出来,中午几人又返回了泉州府。   众人回泉州府的目的,一是将遇刺之事报给府尹,让他派人处理尸体,看能否查出些线索,二是去追影楼的分据点,尝试着联系秦奂生。      ☆、第五十七章      知道小宝安全之后,无影带着薛文、薛武将黑衣人简单搜了一遍,一无所获。这些人明显都是死士,没那么容易找到线索。   回到泉州府之后,无影便将泉州府的当铺逛了一遍。   追影楼的分据点遍布整个梁国,据说每个据点都是一家当铺,而且当铺的名字也不同,只有牌匾后面藏着的梅花印记能证明当铺与追影楼的关系。   追影楼在泉州府的当铺名叫“当当当铺”。   这家当铺除了名字比较特别以外,与别家当铺没甚区别,店内空间不大,有半人多高的柜台,柜台上面是直接房顶的木柱,只在下方留着一个拱形的小口。   无影走进当铺的时候,里面的伙计正在打盹。   走到近前,无影在柜台上敲了敲,那伙计一激灵,反映了一小会儿,才看向无影。   伙计皱眉道:“当什么?”   “我不当东西,这里可是追影楼的当铺?我找你们楼主。”无影道。   “什么追影楼、鬼影楼的,”那伙计换了个姿势靠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道:“没听说过,你到底当不当东西,要是不当东西就赶紧走。”   无影又将问题说了一遍,那伙计已不答话,瞥了他一眼,又闭眼睡了。   无影无奈的走出当铺。   当然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回去,出门绕到当铺的后面,见周围没人,无影一闪身便翻进了当铺的后院。   进道院子,便见一人,那人正站在一棵树前撒尿,闭着眼,抬着下巴,一脸惬意,明显正是爽快的时候。   无影对这人的行为颇为厌恶,有茅厕不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脱裤便尿,真是缺教养。   就在无影皱眉思考是该打晕还是点穴的空挡,那人尿还没尿完,便睁开了眼,乍一看见院中多了个生人,赶紧高喊:“有贼啊!”   还从未在别人放水时点过穴的无影,瞥了一眼时断时续的水流,稍一犹豫便又飞了出去,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一泡尿乱无影心。   回到客栈,无影将翻墙一段略过,只将当铺伙计的事给两人讲了。   薛百归并不意外,他道:“有传言追影楼管理严格,只有追影令才能请动追影楼的人,看来传说并非子虚乌有。”   既不知黑衣人身份,又寻不到秦奂生,呆在泉州府也没甚用处,薛百归拿出令牌交给无影道:“你且拿令牌去调一队兵,咱们明日启程回京。”   虽然归心似箭,但薛修杰也是有感情的人。   与小宝相处了近半年的时间,虽然平日里小宝惹祸令他不快,但那些都是小事,此时他也担心小宝安危,见薛百归打算回去,便问道:“那小宝怎么办?”   “秦奂生既然认小宝作朋友,自然不会为难他,我们在此处干等也未必找得人,”薛百归道:“一会我给哥哥写封信,他早年混迹江湖,说不定与秦奂生相识,手中有追影令,其他的咱们回京之后再做打算。”   安排好了行程,薛百归抱着小白狗出神,不知小宝此时如何,可有受苦,同时他也在心中不住自责,责怪自己竟然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而此时泉州府西门外的土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正在向北飞驰。   车夫是一位老汉,马车中则躺着一个小姑娘。   许是马车过于颠簸,小姑娘睡得极其不舒服,她皱着眉,闭着眼,抬起双臂,乍一看动作有些诡异。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发现了不对,突然睁开眼,努力眨眼看了看车顶,这不是常坐的那辆马车,她赶紧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疼的后颈。   看着身上翠绿色的的襦裙,小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生出了一种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的疑惑。   她撩开窗帘,看着飞驰向后的景色,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许是知道小姑娘醒了,赶车的老汉将马车缓缓的停下,掀开门帘,用苍老的声音对小姑娘道:“孙女,你醒了啊,快来喝点水、吃些干粮。”   孙女?女的?小姑娘赶紧去解身上的衣裙,拉开亵裤看了看,待看见自己的小宝贝还健在的时候,才吁出一口气,略微抬头看着那老头,皱眉道:“我不是你孙女。”   听声音这并不是个姑娘,而应该是个少年。   “你就是我孙女小宝,”老头将水袋和干粮塞到他的手里,道:“赶紧吃,放心,你爹娘没了,还有祖父陪你,我不会不要你的。”   此男扮女装的少年便是薛百归弄丢了的小宝,他看着陌生的马车,陌生的人,还有看起来便不大好吃的干粮,“哇”的一声就哭了。   只见马车上一个小姑娘,闭着眼,眼泪汹涌流下,花了妆,“她”边哭边道:“张三,百归,都没啦,哇……”   “哎,你别哭啊,”那老头看着一息之间变了脸的人,面上带了焦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   可惜他这个陌生的老头,陌生的声音给不了小宝一丝安慰,小宝越哭声音越大,连拉车的老马都跟着烦躁的尥起了蹄子。   见如此下去不行,那老头叹了口气,手在脸上一抚,撕下一层薄膜,声音也换了调调,道:“行了,行了,小宝,你不要哭了,看看我是谁。”   “秦淮?”听见声音小宝睁开眼,看了看面前头发半白的秦淮,问道:“你也怎么变老了,你也走丢了吗?”   将手里的薄膜再次贴在脸上,瞬间变成老汉的秦淮道:“这个也是我,只不过是易容的而已。你不要哭了,薛百归和小白狗都没丢。”   小宝对于每个人的属性倒是清楚的很,他眼角带着泪花道:“他们没丢,是我丢了。你怎么这快就变成老头了?”   “易容就是能改变面容的意思,”简单的解释两句,秦淮劝道:“都过了午时了,你先吃些东西,咱们边吃边说。”   见是认识到人,小宝便感觉安心了一点,小口小口的吃起干粮来,他问道:“为什么只有咱们俩,咱们是怎么走丢的?”   他堂堂追影楼的楼主,怎么会走丢!秦淮觉得他的一世英名都被小宝败坏了。   见小宝显然没想起之前的事,他也不准备将截人一事说出来,只道:“薛百归他们有急事先走了,我刚好有事需要你帮忙,咱们便走的慢一些。”   今日是个大晴天,未时的阳光直直的射向地上,小宝抬头喝水时,被阳光恍了眼,突然想起早上的一幕,水也没顾得上咽下去,便急问道:“早上遇到的刺客呢,大家怎么样了?”   喝到嘴里的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情景让人不忍直视,秦淮皱眉看滴答到裙子上的水渍,默默偏过头,道:“大家都没事,我派人去救他们了。”   “你救了大家?”小宝明显不信他的话,面带怀疑道:“你有几个人?”说着还把头伸出车外,满哪看,明显在找他的人。   看着脸色阴转晴的小宝,秦淮吹了一声口哨,几息的功夫,马车前便整整齐齐跪了十个灰衣人,齐声道:“拜见楼主。”   这十个人轻功了得,一直跟在马车后不远的地方,听见口哨声才现身于此。   小宝看看地上的一排人,再看看面带骄傲的秦淮,眼里亮晶晶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扑到秦淮身上,便去摸他的脸。   小宝昏迷的时候,秦淮摸过他的底,他的体内一点内力没有,想来今早那两下也只是花架子,这会儿看他扑上来,便不好用力反抗,生怕伤到他。   马车上两人推拉撕扯,一个声音道:“你别动,我摸摸,你这是什么做的?我撕一下试试。”另一个声音则满是不虞,道:“我看你没武功不跟你计较,你别碰我的脸啊,我告诉你,你的手离我远一点!”   够了半天也没摸到脸,小宝立即变了脸,噘着嘴将头歪向一边,嘟囔道:“刚刚还说让我帮忙,都不让我摸一下。”   秦淮刚要说话,瞥见地上跪着的十个下属,想起刚刚的一幕,心内叹息:完了,楼主的形象没了!   他板了板脸,对着地上的人道:“散开吧!”   刚刚十人虽然没敢抬头,但是耳朵却一个竖的比一个高,将二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自然被楼主的跳脱样子惊到了。   不过此时不是吃惊的时候,十人赶紧应是,一闪身不见了,至于隐藏之后,要不要讨论一下楼主的八卦这便是后事了。   见人都走了,秦淮才纠结不已的看着小宝,若不是这件事只有小宝能做,他也不会特意将他截来,还得罪了薛百归,不过让小宝蹬鼻子上脸,在他的脸上为所欲为,这也是不行的。   斟酌再三,秦淮道:“咱们做笔交易吧,我教你易容之术,你帮我这个忙,如何?”   欢闹之后的安静,更加让人感到寂寞,小宝又想起薛百归和张三,眼里开始蓄泪,看样子再等一会儿就要下雨。   秦淮无奈的看着小宝,明明他在薛百归跟前的时候乖巧的很,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像变了一个人,动不动就要掉金豆豆,而且那水盈盈的眼睛,通红的鼻头,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好啦,好啦,”秦淮无奈道:“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你只能撕一次啊!”说罢,他便将脸凑到了小宝面前。      ☆、第五十八章      秦淮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不仅看不穿,便是伸手摸也摸不出与皮肤的不同来。   在秦淮的脸上摸了半天,小宝颇有些烦躁,扯着他的耳朵便要往下撕。   秦淮赶紧闪开身,道:“你够了啊!别以为我不敢揍你,”说着他又将脸凑近小宝,指着耳旁的一个地方,道:“这里,从这里往这个方向撕。”说着,还给他比划了一下方向。   按着他的方法,小宝顺利的将他面上覆着的薄膜撕了下来。   这薄膜乃是肤色的,薄薄一张,贴在皮肤上能传热,戴在脸上也轻便的很,不论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难发现破绽。   “你要教我做这个?”小宝问道。   刚被撕了一层皮,以为可以糊弄过去的秦淮此时颇有些无奈,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易容之术可不是一层皮可以解决的,还得学习模仿声音、动作。”   秦淮本以为小宝会问得具体些,谁知他却换了个问题。   小宝盯着秦淮这张看了几个月的脸,颇为严肃的问道:“你脸上这张是易容吗?”   秦淮本名秦奂生,江湖人称影狐狸,不仅武功高强,易容之术更是登峰造极,时常带着不止一层面皮,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长相。   此时的小宝目光里带着期待与信任,纯净不容侵犯。   秦淮微微勾了勾嘴角,附到他的耳边说了一个字,小宝整个人便跟着放松下来。   命令一个灰衣人赶车,小宝二人坐在车内,小宝问道:“秦淮,咱们去哪里,多久回去找百归他们?”   秦淮看着面前慢慢啃干粮的少年,与在南村时的小光头明显不一样。   那时自己易容去看位故人的爹,没想到遇到了山匪的事,为了赶薛百归几人走,他才拿雪球扔小宝,如今半年过去,少年似是成熟了不少。   秦淮身子往后靠了靠,道:“如今已进了十月,咱们办事快一些,过年前准能去京城与他们汇合。”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换了好几匹马,秦淮与小宝,终于在十月底到了梁国西北部的一个小镇。   到了留客镇,秦淮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这一路上秦淮教小宝易容之术,在他看来非常易懂的地方,小宝时常不能理解,面对一个青涩的少年,秦淮只能安慰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聪明。   可动起手来之后,小宝的笨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刚开始十次里有十次要出错,只要秦淮一生气,他便瘪嘴要哭,作为拐了个小小少年的追影楼楼主,秦淮自然不能将他如何,只得一遍一遍的教。   经过半个多月的学习,小宝终于十次里能有五次能将药膏调对了,想想之后要教的制面皮、揭戴步骤、声音、体型等等,秦淮便感觉头疼的不行。   当然他此时还没有料到,之后的麻烦远比他想象的更麻烦。   此时已近黄昏,灰衣人将马车赶到小镇的一条窄街上,车还未停稳,秦淮便率先下了车。   他掀开布帘,接过小宝手里的布包袱,扶着小宝下车跳下马车。   此时的小宝穿着身红色的薄棉衣,棉衣外层的面料乃是绢布,上绣云纹,价格不菲,头戴虎头小红帽,这顶自然不是林芳菲给他做的那个,而是路上买的新帽子。   看着小宝的这身打扮,秦淮心内在滴血。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泉州府时穿的薄衫早已不能御寒,小宝又是个不耐冻的,早早穿了棉衣。   在张村时,小宝穿的衣服件件都是好料子,这便给他养了个金贵的身子,穿不得普通的布料。   这里就不得不提秦淮二人日夜兼程的理由,实在不是为了赶时间,而是因为开始几日,小宝每到一个地方便乐不思蜀,看见东西就想买,瞅见吃的就走不动道,稍不遂心意,便要掉眼泪。   关键是小宝还没钱,小宝说他都是花张三的钱,张三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个穷光蛋。   所以小宝的一切花销都得秦淮付账,秦淮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这几两银子,更何况小宝买的吃食十之七、八都进了他的肚子。   直到小宝在某个县里发现玉器店,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未买过奢侈品的小宝,对价格一无所知,只管东看西看,看什么都觉可爱,都想送给薛百归。   上好的玉器一件少说百两银子,秦淮哪能容他这么浪费钱,直接打晕了将人扔到车上。接下来的路上,二人再也没有在哪个地方停留过,不管吃用都是秦淮吩咐手下买好,二人在马车上解决的。   此时小宝身上这件红棉衣,其上的刺绣乃是著名的蜀绣,是秦淮为了给小宝道歉买的,谁让他手欠第二次把小宝打晕了呢!   为了让小宝帮忙,秦淮算是将这一辈子的耐心都花完了。   这边二人进了一户破旧的房子里,那边薛百归等人也回到了京城。   照理说几人南下的时候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北上的时候,再快也不可能半个多月就到京城,事实上确实到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已经病恹恹的薛百归。   薛百归体弱晕船,所以南下时走的都是陆路,自从与小宝分离之后,思念淹没了理智,他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定搭船北上。   薛修杰有钱,便包了一辆客船,带着官兵与顾好人手,日夜兼程。   薛百归在船上这些日,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喝草药,喝了吐,稍好一些吃点饭,继续吐,吃了吐仿佛成了一个不可破的循环。   船上的几人自然都劝他莫要这样祸害身体,他却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七年前病重时我没死,前几日遇到刺客我也没死,便是晕船又能奈我何!”   许是众人突然换了水路,幕后之人没有料到,一路上也算顺利,连水匪也未遇见。   只是这一路苦了薛百归,待从船上下来的时候,他已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若不是他精神尚好,薛修杰都以为他随时要魂归离恨天。   不提薛百归回家之后多久能恢复健康,小宝此时正边吃饭边听秦淮讲故事。   留客镇是离塞外不远的西部小镇,这个镇子不大,各个行业倒是发展的都不错,由于过路的商旅多,人们对于陌生人都不会排斥,也不会好奇。   秦淮看了看屋内破旧的家具,道:“我最初来这里时大概是八年前,这个屋子里原来住着一家三口。   “家主是个老汉,老汉其实不能叫老汉,他不过四十多岁而已,不出去干活,却是个实打实的酒鬼。   “老汉酒品不好,喝多酒后便会打人,他的娘子便是受不了他的打骂,于一天夜里偷偷的跑了。   “老汉的娘子跑了,挨打的就变成了他的儿子。   “老汉的儿子是个孝顺的少年,少年在一个店里当店小二,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跟着店里的账房学些记账的本事。   “那少年勤快又聪明,心肠也好,时不时会花几个铜板救济乞丐。但不管他每个月多么努力的赚钱,最后都会被他爹拿去喝酒。   “但凡他爹发现钱少了,或者稍有不如意就会打少年,直到有一天,少年不见了。   “他爹说少年跟他娘一样受不了穷跑了,但附近的人都说少年是被他爹活活打死的。”   话说到这里,秦淮多少有些心理不舒服,他看了看小宝道:“少年的尸体没有找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到底是怎么死的。”   认真回想了一下秦淮讲的故事,小宝突然灵光一闪,道:“你说的少年是不是姓商,叫商青?”   经过这半年的历练,小宝也心中也隐隐感觉到,他与张村的人是有联系的,他道:“我知道商账房,他早就死了,而且现在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地府的某个库房里一个鬼差连打了三个喷嚏,商青四下看了看,心道:地府有风也就算了,难不成鬼也会伤风不成。   而这厢事情却远没有小宝想的那么容易,秦淮听了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死了,这一片的人也都知道。”   顿了顿,秦淮看着小宝认真道:“我所说的这些都是打探来了,虽说八年前我应该是来过这里,但是我已经忘记,我只能记得近几年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几日。”   看小宝听讲蛮认真的,秦淮又道:“我经常梦见一个鬼,他说他偷了我的记忆,若是我能赌赢他,他才将记忆还给我。”   尽管秦淮的故事颇为诡异,小宝的关注点却一如既往的偏了,他努力回想之前云来村的事,问道:“秦淮,你是不是喜欢商先生?想查出害他的凶手?”   闻言,秦淮一噎,他皱着眉头思索半天道:“我觉得不是,我确实是想不起来最初来这个镇子上的事,我也觉得那段经历里有一个重要的人,不过那个人可能不是商青……”   说到这里,秦淮才发现他被小宝带偏了,他赶紧收了话尾,无奈道:“我知道你能看见鬼,想请你帮我要回那段记忆。”      ☆、第五十九章      秦淮的话,在任何一个正常人听来都难以置信,但小宝与常人不同,他既能看见鬼,又见过鬼附身,自然能接受鬼偷人记忆这种事。   虽然之前他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气了秦淮好几次,但二人终究是朋友,能帮上忙,小宝自然义不容辞。   月上中天之时,已经疲累的小宝和秦淮躺在各自的床上哈欠连天。   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小宝有点想薛百归,毕竟之前两个人总是同床共枕,薛百归总是半夜给小宝盖被子,小宝睡得特别舒服。   如今一个人盖着被子,小宝便觉有些冷,被窝里四处透风,即使被子厚的很,他也觉得少点什么。   就在他要坚持不住快睡着的时候,小宝侧了侧脑袋,好像听见了些声音,他赶紧挣扎着起身,披着被子出了门。   十月份的留客镇白日里气温还好,到了晚上的时候,水都会结冰,天上一轮明亮的月亮,洒下一地银光,更显清冷。   看着银亮的院中坐着的三个人,不,三只鬼,小宝使劲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里还真有鬼光顾,可见秦淮所言非虚。   院内的三只鬼一个坐在柴堆上,一只坐在石头上,还有一个个子最小的,明显是个孩子模样的鬼站在一旁,正商量着什么。   第一只鬼道:“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又回来了!”   “废话,你把他的记忆偷了,他可不得回来找,”第二只鬼斜了他一眼,道:“不过就是可惜了,他看不见咱们。”   第三只鬼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道:“看不见,看不见。”   第一只鬼也附和道:“真是可惜啊!”或许真是觉得惋惜,他失望的摆了摆头,恰巧看见站在房门前的小宝,道:“你看,那人这次还带了个小圆球回来。”   “哎,你别说,这人披着被子,倒真像个球,”第二只看向小宝,点了点头道:“挺可爱的样子,你说咱们要是都去他旁边,他会不会觉得冷。”   “觉得冷,觉得冷。”第三只鬼附和道。   三只鬼说做便做,起身围到小宝身边,边围着他转圈边伸手在棉被上摸来摸去。   第一只鬼道:“哎,我能摸到被子哎,真有意思!”   同样感觉到异样的第二只鬼稍稍离远了一些,颇有些神秘的问道:“这个小圆球的眼睛从刚才就随着咱们转,他是不是能看见咱们?”   “能看见!能看见!”“能看见!”   “哎?”听见三声重复,第一只鬼和第二只鬼都看向那个不过腰高的小鬼,第二只鬼奇怪   道:“从认识你开始,你就只会三个字三个字的蹦,每次都只说两遍,刚才怎么说了三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他。”   这时三只鬼才缓缓转头看向小宝的脸,面露不确定。   第一只鬼缓缓伸手去摸小宝的脸,边摸还边问道:“你们说,刚才的话是不是这个人说的。”   小宝一把抓住鬼的手腕,看着他认真道:“就是我说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小宝的一句话,将院内三只久未同人交流的鬼吓坏了。   “救命啊,鬼被人抓住啦!”   “人吓鬼啦!要吓死鬼啦!”   “吓死了,吓死了!”   北上的路颠簸的很,便是武功高强的秦淮,每日陪着小宝坐在马车上也觉得疲惫,刚刚小宝出去的时候,他只睁了一只眼看了看,也未起身。   这会儿听见小宝自己在院中连说了几句话,秦淮赶紧起身,奔了出去。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副颇为诡异的画面。   小宝披着厚棉被,被角耷拉在地上,不用想干净的里衬早已蹭上了灰土。他一只手捉着被子,一手凌空举着,像是捉住了什么。   看着小宝身上的被子无风自动,秦淮倒吸一口气,小心问道:“小宝,是不是鬼来了?”   小宝看着一脚踩在被子上疯狂叫嚷着让他放手的第一只鬼,和不住想要掰自己手的第二只鬼,以及已经不畏生死闭眼抱住自己腰的第三只鬼,面带尴尬的点了点头。   闹了半天也无法从小宝的手中脱出的第一只鬼,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他认怂道:“大人,你放了我吧,我是一只好鬼,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第二只鬼冷静下来,惊讶于自己的触觉,欣喜不已,道:“哎,大人真是厉害,我们竟然能碰到东西了!”   “碰到了,碰到了!”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小宝有些冷了,他将鬼放开,又看了看秦淮,问道:“是你们偷了秦淮的记忆?”   第一只鬼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是他在梦中将记忆输给我的,不算偷!”   鬼语翻译员小宝上线,他边给秦淮翻译鬼的话,边招呼着三鬼一人进屋。   秦淮不记得什么时候将记忆输给鬼,他皱眉看了看左右,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对着小宝道:“我不认,你让他赶紧将记忆还来!”   第一只鬼凑到秦淮面前,拿根指头点着他的脸道:“你这样说,不觉得丢脸么?愿赌服输知不知道!”   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的秦淮,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继续赌,若是你能赢了我,我便将记忆还给你!”第一只鬼道。   秦淮这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虽然易容过各种各样的人,烂赌鬼也不例外,但他本身不爱赌博,毕竟任何可能输的情况都有损他楼主大人的威名。   但此一时彼一时,跟鬼打赌,也不会有人知道,秦淮又急着拿回记忆,便问道:“赌什么?”   那鬼倒是大气,翘着二郎腿,浮在空中道:“赌坊里有的,什么都可以。”   刚刚在外面小宝还算清醒,这会儿进了屋里暖和了,他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不一会儿便歪在一边睡着了。   秦淮低头思考完自己的赌技,觉得可以一试,便道:“明日我寻些赌坊的东西,咱们晚上再约。”   他说完话,等了半天也不见应声,原来小宝已经开始打小呼噜了。   颇有些无奈的去给小宝摆好姿势,盖上被子,秦淮又四下里看了看,道:“就约明天,我知道你能听见!”   三只鬼坐在秦淮的床上,见他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笑得开心不已。   第二日晚上,小屋的破旧桌子上摆满了“赌具”。   不仅有赌坊常见的牌九、骰子,还有围棋、双陆棋、象棋,更有用来投壶的用具。   赌博的第一晚,秦淮慎重的选择了投壶,毕竟与其他想比,他相信自己的武功要比这个不知道怎么死的鬼强。   屋内空间窄小,投壶自然得去院中,小宝想起外面清冷的月光,打了个哆嗦,问道:“我能不能不去?”   秦淮看了看裹成团子打哈欠的小宝,想着投壶能看见结局,便是没有小宝在,他也能知道输赢,便大方道:“你先睡吧,我去院中与他比,一会儿我便能将记忆赢回来。”   只可惜秦淮的豪言壮语并没有机会实现,那只鬼在屋中还能摸到箭矢,甚至还扔着玩了两下,可出了屋子他却连箭矢都捡不起来。   没有小宝的翻译,秦淮一个人表演了半天百发百中,旁边的箭矢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他以为那只鬼怕了自己的时候,那三只鬼却在屋里不住的嘲笑秦淮,直到被鬼吵的睡不着的小宝将他劝回屋内为止。   无奈一人一鬼这一夜只能选了围棋。   小宝不懂围棋,自然连个裁判都做不了,看一人一鬼下了一刻钟他便坚持不住,爬回床上缩成个团睡着了。   秦淮技艺不错,脑子转的也快,落子速度尚可,那鬼却稍微有些慢,秦淮想着围棋本就是个需要不断思索的游戏,自然没有多想。   可是他却不知道,此时并非公平的一对一,而是三对一,自从确定小宝睡着之后,三只鬼便开始小声商量起来,每下一步都得经过一番深刻的讨论。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三只耍赖鬼花了近两个时辰,连赢了秦淮两局。   秦淮顶着污黑的眼圈,一扫衣袖将棋子收起来,道:“睡觉睡觉,待晚上再比别的!”   见他气急败坏,三只鬼欣喜不已,第一只鬼笑着道:“哎呀,玩得好开心,好久没有跟人类玩耍,真是太开心了。”   第二只鬼飘到小宝跟前,奋力给他扯了扯被子,掖好被角,道:“我感觉在这少年旁边便有了力气,真是快乐的一晚。”   “真快乐,真快乐!”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鬼坑了的秦淮又与鬼下了两晚象棋、双陆棋,结果可想而知,秦淮自然不甘心,白天他顶着黑眼圈,不停的打哈欠。   小宝看他颇为憔悴,担心道:“秦淮,你可还好,若是赢不了便算了。”   “不行!”已经输了三晚,秦淮自然不甘心,道:“我就不信,我连一只鬼都赢不过。”   心内纠结了一会儿,小宝皱眉道:“秦淮,不是一只鬼,我半夜翻身的时候,听见三只鬼在说话。”   “你说什么?你是说屋内不止一只鬼?”秦淮激动道。   “哎?”小宝疑惑道:“你不知道屋内有三只鬼吗?”   秦淮恨恨的看了小宝一眼,立即明白了,一个不靠谱的队友,再加上三只作弊的鬼,怪不得他输的这么惨!      ☆、第六十章      到了晚上,信誓旦旦要一雪前耻的秦淮面对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留客镇的一条旧巷里有一座破旧的小房子,这房子虽破但不露风,倒也住得了人,若是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这房子已经连续几宿灯火通明。   屋内小宝跪在床上,眼带难以置信,嘴角下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对面的人,控诉道:“我是一个多么真诚的鬼,每日陪你通宵,虽然你总是输,但你也不能含血喷鬼啊!”   “他真是这么说的?”秦淮问道。   小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了看一旁仍然保持跪着姿势的第一只鬼,点头道:“恩,他就是这样说的,看起来特别真诚。”   秦淮刚刚指控了那只鬼前几日的恶行,谁知那鬼不仅不承认,还反过来说他含血喷鬼,这当真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   看了眼小宝,秦淮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对手从一只鬼变成了三只鬼外加一个人,好像赢的面更小了。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无论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有多出色,他总会在另一方面存在缺陷。   比如秦淮,他虽然武功高,但确实没什么赌运。   这一晚,为了表示自己与秦淮是一伙的,小宝愣是坚持着没有睡,替他监视三只鬼,防止他们作弊。   可惜事实上,摇骰子这种事,便是第一只鬼不作弊,赢秦淮还是很轻松的。   小宝看着十次输七次的秦淮,皱着眉头很想说点什么,秦淮正输得焦躁不已,瞥了一眼小宝的样子,一摆手道:“只要它没作弊,你就不要说话!”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小宝传道授业的想法,他只能眼睁睁的又看着秦淮输了一晚。   待到丑时正,秦淮将刚摇出三个一的骰子搓成了齑粉,道:“换一个吧,这么赌下去,我这辈子都甭想拿回记忆。”   已经瞌睡了好几气的小宝,听到他的话,立马坐好,等着翻译鬼语。   第一只鬼看了看飘散到地上的粉末,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好自己已经死了,否则他的下场可能与这骰子没什么两样。   看一眼表情狰狞的秦淮,他赶紧拉了另两只鬼去一旁商议。   一盏茶之后,第一只鬼道:“我们三只鬼都有未了的心愿,若是你能帮我们达成愿望,我便将记忆还给你。”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连输了四晚,秦淮的怨气再也压不住了,他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一只鬼为什么我要答应你三件事?”   已经飘到他身前的三只鬼,拿手指戳着他的脸,道:“你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就走了,陪着人玩耍也是很累的,总要收些利息。”   “你们,”秦淮是个力图活的明白的人,他想做的事还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心里将那三只鬼大卸八块之后,他皱眉道:“只此一次,若是你们没完没了,我便让人撅了你们的坟!”   掘坟可是大事,三只鬼都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眼前阴险的人类,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就在三只鬼想再耍心计的时候,小宝这时终于想起自己的立场,附和道:“我会易容,可以易容成你们三个的样子,到时候就可以查出你们的过往,一定能抛到坟。”   三只鬼此时痛心疾首,没想到小宝可爱的胚子里竟然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他们给他盖了几日的被子,竟然是盖给了狗!   秦淮却眉头微蹙,就小宝那半吊子易容功夫,也只就能说一说,他敢打赌,小宝易容出来的人,连本人都不认识。   不过此时并不是拆穿小宝的好时机,更何况小宝是为他说话,秦淮看了小宝一眼,决定要做到一名好老师,他一定要教会小宝易容之术,若是小宝实在学不会,以后就不能让小宝跟别人说师出何处!   有小宝的加入,这边很快便敲定了第二日的行程,两人也终于能上床睡觉。   天光大亮之时,京城公主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薛百归觉得今日感觉好了很多,早早起来洗漱换衣,准备与爹娘共进早餐。   而早已习惯早睡不起的小白狗,被薛文伺候着洗脸、漱口之后,正吧嗒着小短腿往床上蹦,它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个回笼觉。   看到小白狗薛百归便会想起小宝,稍微愣了一会儿,他便上前抱起小白狗,道:“张三,我今日已大好,一会儿去陪爹娘用膳,之后可能要进宫拜见圣上和皇太后。”   听说薛百归要进宫,小白狗也不挣扎了,它也要去面见人类的皇帝。   公主府的早膳摆在前院的花厅。   薛百归抱着小白狗到花厅的时候,薛修杰已经到了。   薛百归道:“百归啊,快来让小叔给你号号脉,看你好了没有!”诊过脉之后,薛百归虽然心内叹气,但面上却点了点头,道:“恢复的不错。”   后到的驸马扶着长公主,刚好听到他的话,问道:“真的好了吗?那可是好事,应当庆祝庆祝才是。”   薛百归赶紧站起身来唤人,薛修杰也跟着站起来唤了声:“长公主,哥哥。”   长公主看了看小白狗,微微皱眉,她知道儿子房内多了只狗,可这走到哪里抱到哪里,可不合礼仪,便道:“怎么吃饭还要抱着,交给薛文、薛武抱到一边去吃。”   小白狗看了她一眼,这公主身上没有紫气,也听不懂它的话,它才不要费口舌呢,将身子拱了拱,换了屁股向着外面,小白狗默默地表示了自己的抗议。   薛百归给小白狗顺了顺毛,道:“娘,这狗通人性的很,不会捣乱的。”   长公主还想说些什么,驸马赶紧拉着她坐到桌边,劝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是养只狗也无所谓,健健康康的不是比什么都好!”   说着他还招呼站在一旁的两人落座。   长公主总觉得对小儿子有亏欠,板着脸说他两句都觉心疼,这会儿有驸马劝着,她便也不计较,道:“这狗全身雪白,倒是可爱,喜欢吃什么,让府里的厨子做。”   长公主发了话,这一顿饭便和谐不少,小白狗也如愿的吃了好几颗鸡蛋。   若说这顿饭谁吃的最不顺心,便要数薛修杰,驸马将他安排在长公主和薛百归之间。   饭桌上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长公主自然对薛百归多有关心,偶尔还要夸夸小白狗乖巧。   这样一来坐在中间的薛修杰就极其尴尬了,自从回到公主府,长公主便没有正眼看过他,更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此时也好似将他当作空气。   薛修杰在外面的八面玲珑此时都施展不出来,他坐在二人中间食不知味。   这时驸马道:“修杰,将那个菜给哥哥夹一些。”   薛修杰这才注意到,伺候早膳的丫鬟都出去了,他本能的给驸马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碟子中,递给他。   驸马接过菜之后,转手放在一旁的长公主面前,道:“娘子,这是你最爱吃的菜。”   长公主看看那菜,又看看驸马,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还在生气,不想搭理他!   驸马又看向薛修杰道:“弟弟,没见你嫂子想喝粥吗,你还不快去盛一碗。”边说还边向薛修杰使眼色。   薛修杰这才反应过来驸马的意思,赶紧盛了一碗粥奉到长公主面前,道:“嫂子,是我不懂事,当年我不该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害你担心。”   提到这个,长公主便眼眶发红,她瞪着薛修杰看了好一会,才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粥喝了两口。   “这就对了嘛,”见她松动,驸马才瞪着薛修杰道:“你说你,让你嫂子多担心,当年发现你不见了,她不顾阻拦冲进宫去找皇上,闹得太后都知道了。”   当年之事,长公主确实心中有刺,她与薛修瑞相爱,断了他的仕途,令薛修杰不喜,这些都是府里公开的秘密。   自从二人成亲之后,她从未亏待薛修瑞,对他比对自己的大儿子还要好,当得知他失踪的消息,更是急得几日睡不着觉,谁知最后才知道薛修杰竟然是一声不吭自己跑的,她心中的怨气可想而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驸马看着薛修杰道:“以后莫再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了,你可记得?”   在哥嫂面前,薛修杰终究还是个孩子,他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见这边事情了了,薛百归才插话道:“我一会儿想进宫一趟。”   “恩,”长公主应道:“进宫去拜见皇上和太后吧,毕竟几年未见,前两日圣上还派人来问过。”   饭后,薛百归坐着轿子向着皇宫而去,只是这轿子与普通的有些不同,里面传出阵阵犬嚎。   薛百归,你个小人,你怎么敢把本大人关在笼子里!你赶紧把我放出去!“汪汪汪!”   看着远去的轿子,长公主边往回走,边道:“还是我说的对吧,狗得装进笼子里,要不进宫不小心咬了哪个主子,又得麻烦。”      ☆、第六十一章      十月的京城,树上的叶子已经变黄,顺着西北风飘飘荡荡落在地上,人们也都穿上了薄棉衣。   公主府的轿子宽敞,内置暖手的手炉,薛百归占了大半的地方,看着一旁放在垫子上的笼子和手炉,纠结着不知抱哪个才好。   小白狗早饭吃的很饱,这会儿正有力气,只见它站在笼子里,撅着屁股,背对着薛百归,扯着脖子嚎叫不止,那样子说不上是受委屈,还是无耻耍赖。   薛百归掀起窗帘的一角,见路上行人都好奇的看过来,赶紧将帘子放下,抱起手炉,心道:你自己死活扒着我的衣服要跟着,这会儿又委屈给谁看。   此时任由小白狗委屈嚎叫的薛百归自然不知道,在地府的某处,秦广王正拿着小本本将他虐待张清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一炷香之后,皇宫前的侍卫便见一顶轿子摇摇晃晃停在宫门前,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抱着个会嚎叫的笼子下了轿。   青年穿着贵气,却是个生面孔,一个侍卫喝道:“什么人?”   薛百归只在特别小的时候由长公主抱着进过皇宫,他独自来还是头一次,守卫不认识他也是应该。   跟在一旁的薛文将令牌递给侍卫,道:“这乃是长公主二公子,皇上亲封的郡王。”   侍卫接了令牌,拜见郡王之后,便准备开门放薛百归进去,几日前圣上便有令,若是新郡王入宫不必拦。   薛百归看了看怀里还在嚎叫的狗,对着侍卫道:“先去禀明圣上,我要带只狗进宫,请陛下恩准。”   一刻钟之后,御书房。   正在批改奏折的梁朗皱眉看着跪着的传令太监,道:“前几日不是下过令,他若是来了直接进宫便可。”   “回皇上,”传令太监回道:“郡王请示陛下,是否可以带狗入宫。”   “狗?”梁朗听到这话,不禁一挑眉,疑惑道:“可是恶犬?”   “这,据说是只装在笼子中的小狗。”那太监回道。   “竟然为只小狗特意请示,倒是有趣,”梁朗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他道:“准了。”   两刻钟之后,梁朗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参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苦味,很是提神。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想起了吵闹声。   你这是侵犯我的权利,薛百归我告诉你,你当和尚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和尚,我现在寄养在你这里,你也不是个合格的饲养人!你这是非法囚禁!“呜呜”   梁朗皱眉看了一眼一旁候着的总管太监,皇宫大内竟然有人如此喧哗,庞总管竟然丝毫不理睬,可是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庞公公立在一旁,虽未对上梁朗的眼神,但伺候皇上几十年的他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目光,额头也跟着流下汗来,不明白此时皇上是何意。   作奴才的若是事事都等着主子开口,也不可能做到心腹的地位,庞公公弯了弯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没听到?”梁朗眯了眯眼,问道。   御书房外向来清净,若说今日有什么不同便是越来越近的狗声,庞公公连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庞公公迎出去的时候,薛百归也将将走到院子里,庞公公赶紧迎上几步,见礼道:“给郡王请安。”说罢,还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笼子。   行了这一路,薛百归就认识这一个人,忙道:“庞公公请起。劳公公来迎,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庞公公打量狗笼子的时候,小白狗也伸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白毛无须的老太监你也能跟人家唠半天,你能不能走快点,我都快冻死了!“呜呜”   庞公公道:“不如奴婢帮您抱着笼子,您看可好?”   将狗装在笼子里只是权宜之计,薛百归还没随意到将它交给不熟悉的人,忙道:“我自己来便可,咱们赶紧走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说罢,便迈开步子往御书房走。   想起刚才皇上又是同意狗进宫,又似觉得狗吵,庞公公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小白狗虽然吵了一些,但没甚攻击性,只要不惹怒陛下,想来也不会博了郡王的面子,庞公公心思几转,便跟着进了御书房。   见皇上自然要行礼,薛百归将狗笼子放在地上行了礼,道:“臣薛百归,拜见陛下。”   七年前的事虽然令人迷惑,但发配薛百归去白马寺确实是梁朗亏欠他的,梁朗赶紧道:“平身,百归我可是你亲舅舅,莫要那么生疏,赶紧坐。”   皇上可以随便说,做臣子的也可以随便听,但是不能逾礼,薛百归道了声“谢陛下,”才拿起狗笼子坐在一旁。   进了温暖的屋子,见了身环紫气的梁朗,小白狗也不叫了,看了一眼梁朗,便打了个哈欠,乖乖的趴下了。   虽然舅甥许久未见,却着实没甚好说的,简单问了问近况,梁朗道:“年中只赐了你郡王,还没有赐名,你觉得“慧”、“敏”二字,你更喜欢哪个?”   连字都让他自己选,足可见皇帝想修复关系的意思,薛百归对这些倒是不在意,一揖道:“全凭陛下做主。”   一旁的小白狗却听了二人全无热情的唠嗑,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听着都像是和尚的名字,我看你这辈子是到底都只能是个和尚。】“呜呜”   其他二人只能听见狗的低呜声,梁朗确实实打实的听见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与刚才门外的吵闹声同音,却不是屋内其他二人的声音,他疑惑的看了半晌,才将目光定在了狗笼子上。   小白狗一只眼睁了半个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干嘛?总不能叫他犬郡王吧!】“呜呜”   嗬,梁朗被小白狗的一句话震惊了,心中疑惑道:这小白狗莫不是个妖怪?   可看庞公公和薛百归完全无反应的样子,梁朗又有些不确定,他看了看两人决定先不将猜测说出口。他道:“若是都不喜欢,便叫“安郡王”吧,望你以后都能平平安安。”   “谢陛下。”薛百归道。   眼见二人又没有什么话好说,梁朗道:“你也许久未见过太后了,她老人家时常惦记你,你且去看看她吧。”   薛百归自然应了,抱起小白狗便要往外走,梁朗赶紧道:“百归,太后见不得狗,你且将那笼子放在这儿吧,一会儿再回来取便可。”   薛百归想了想,若是一会儿将娇气的小白狗放在外面挨冻,说不准张三会给他看一天的屁股,略微一思索他便点了头。   待薛百归离开,梁朗将庞公公也支走了,走近狗笼子,小心问道:“你可是会说话?”   不知道小白狗用什么方法说服梁朗,反正等薛百归想回来接张三回家的时候,御书房已经变成了小白狗欢乐场。   御书房内,梁朗抱着小白狗坐在一张四方桌前,其他三个位置都坐着小太监,四人一狗正在玩麻将,从桌上放的铜板可以看出,梁朗手气不错。   见他要狗,梁朗摸了摸狗头,道:“张三大人吉利的很,留它在宫中陪朕一段时间。”   “回陛下,这狗并非臣所养的,乃是臣的一位朋友的。”薛百归一揖道,虽然话里没明说,但是那意思很明显,便是皇上也不能夺人所好。   梁朗还从未玩的这么开心,他挥了挥手,道:“借朕一阵子,等几日,朕就还你,便当朕欠你个人情。”   话都说道这份上,薛百归又想了想不知何时回来的小宝,便道:“望陛下着人照顾好张三。”   因着两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小白狗便不得不留在了宫中,当然它乐在其中,有人能同它说话,有酒喝,有麻将消遣,那小日子再滋润没有了。   被乐不思蜀的小白狗忘了的小宝,此时正与秦淮学习制面皮,准备今夜去南风馆。   小宝一边看着秦淮示范,一边问道:“什么是南风馆?”   “南风馆就是连男人都能吹香风的地方,可是个好地方,”秦淮道:“带你去看看,没准你能发现新喜好呢!”   东西都准备好,简单吃了顿晚饭,秦淮便带着小宝还有一只鬼去了南风馆。   虽然说是带小宝见世面,但秦淮也不可能让小宝吃亏,他嘱咐道:“进去之后,你便是我的小厮,唤我老爷,可听明白了?”   被易容成黑小子的小宝,在衣服外头套了件棕色的粗布衣服,倒是有些小厮的样子。他点了点头,乖巧道:“知道了。”   留客镇是个人口混杂的小镇,这里原住百姓少的很,大多都是从别处来定居的,作为商路上的一个小镇,这里妓院、客栈远比别的行业发达。   待天黑透,南风馆便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这里是一幢独栋的二层小楼,挂着些红灯笼,夜晚也能将牌匾照的清楚,远远的便知这是个什么去处。   秦淮领着小宝走到门口,便有几个小倌迎了出来,其中有穿着粉嫩,面带脂粉的,也有长身玉立,不苟言笑的。   一个长相颇为漂亮的小倌,一扬帕子,笑着道:“客官,里面请啊!”      ☆、第六十二章      秦淮驾轻就熟的被几人拥着进了南风馆,小宝则一脸好奇的跟在后面。   南风馆里的小倌也有清倌和红倌之分,顾名思义清倌便是卖艺不卖身的,会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可以成为客官的解语草。   而红倌则是出卖色相和肉体的人,便与娼妓没甚区别,若非说有什么不一样,便是这红倌要分“攻”“受”,有的客人是来找舒服的,有的则是来找刺激的。   老鸨见秦淮一身华服,赶紧迎了上来,问道:“客官可是头次来南风馆,想要什么样的小倌,我给您介绍,保证您满意。”   说着他还指着旁的几个清秀的小倌道:“这几位您看怎么样,都嫩的很,保证伺候的您舒舒服服的!”   秦淮顶着一副易容出来的面皮,方脸,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好似在挑哪一个满意,其实他在偷偷的给小宝使眼色。   可惜他所有的眼色都抛给了鬼,小宝进了屋,便被厅内一对亲在一起摸来摸去的男人震惊了,他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摸来摸去难不成在偷东西?   可是再一想之前,薛百归亲他的时候,也不是在抢东西,倒是觉得挺舒服,小宝盯着张平静的脸,双眼却动来动去,根本没功夫搭理秦淮。   秦淮使了半天眼色,终于放弃了希望,他将身旁蹭来蹭去的小倌一推,道:“可有雅间,先给爷上壶茶,爷再慢慢挑,挤在这堂中像什么话!”   老鸨赶紧将人带到雅间,这南风馆的雅间还真不错,并非一色的红粉纱布,挂了些蓝色的布帘,也算清雅。   点了茶和糕点,将人打发了,秦淮才看着有些怔愣的小宝,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是个雏?”   “雏是什么?”听他一问,小宝才从神游中抽离,问道:“你是雏吗?”   作为洁身自好的楼主,秦淮自然不会来这种地方释放天性,小宝这句问话似柄枪一般扎在他心上,他不自在的瞪了小宝一眼,道:“你刚在楼下走什么神?”   “我,我看见两个人在玩亲亲。”小宝破不好意道。   秦淮见他这小样,想着他薄膜下发红的脸皮,不禁起了逗弄心思,伸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的耳边道:“那不叫亲亲,那叫接吻,男人都会跟喜欢的人做这个。”   本来秦淮是想逗小宝,可惜小宝只捕捉到了“喜欢的人”,他觉得自己喜欢薛百归,吻便吻了,也没什么。   而说出这话的秦淮却独自生起了闷气,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一日无影那一触即分的吻,心中将无影骂了千百遍。   小宝看着面带狰狞的秦淮问道:“你怎么了?”   心内事不好跟别人讲,秦淮整了整面容道:“你赶紧问问那只鬼,他要找的小倌叫什么名字?”   “他名唤青衣,是个清倌。”那只鬼道。   秦淮又将老鸨唤来,道:“将你们这里的青衣唤来。”   “哎呦,”老鸨东看西看,一挥手帕,带过一阵香风,道:“不知道客官要找哪个青衣啊?”   秦淮也不费劲问,拿出一定银子往桌子上一放。   那老鸨赶紧上前拿起银子,脸似一朵花,道:“客官您等着,我这就将咱们这儿的青衣都给您找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屋内便聚集了七、八个人,秦淮在一字排开的小倌脸上扫过,张口道:“是哪一个?”   那鬼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听了小宝的转述,秦淮嘴角直抽,问老鸨道:“你们这里可还有别的青衣?”   “现在就这七个,”老鸨回道:“不瞒客官说,咱们这里人来人往,小倌也是常换的。”   秦淮又问道:“可还有别的线索?”   来南风馆寻人的是第二只鬼,他想了想,道:“青衣他眼角有一个痣,应该是在右眼边上。”   老鸨听了小宝的叙述,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厮,有些奇怪主子竟然要听小厮的话,却没有多言,她想了一会儿,道:“若说右眼角有痣的,咱们这里倒是有两个,不过他们都没叫过青衣这个名字。”   这时站在后面的一个“青衣”开口道:“我倒是知道咱们这还有个眼角带痣的,不过……”他看了老鸨一眼没有往下说。   老鸨仔细想了想,一拍巴掌道:“是还有一个,在我接这南风馆之前他便在这了,是个清倌,不过年纪大了,又不肯转做红倌,便一直在后院做些杂活。”   这会儿也不用吩咐,老鸨带着七个“青衣”出了门,又亲自去后院寻了那个“青衣”。   又过了一盏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秦淮道:“进来。”   便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半白的细瘦男人开门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几人,问道:“不知哪位找我?”   “青衣!”第二只鬼缓缓走近那人,颤抖着手想去摸他的脸,却又怕自己的手会穿过他的身体,尝试两次,才终于触到了那人的脸。   青衣感觉脸上有些凉,伸手摸了摸,又看着秦淮问道:“可是您要找我?”   秦淮扯了扯小宝的衣袖,一努嘴,问道:“这回可是对了?”   小宝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鬼,点了点头。   秦淮道:“你先坐,我是替个故人来看你的。”   “故人?”青衣在南风馆几十年一直是个清倌,见过的恩客无数,能称为故人的却不多。   这个青衣显然教养颇高,听吩咐坐下,他不急不忙问道:“不知故人如何称呼?”   第二只鬼道:“我是柳泉,柳州人士,三十年前来留客镇住了近一个月,你可还有印象?”   听了小宝的翻译,青衣眼中闪过一抹痛,复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我又怎么会记得,时间太久了,你们许是寻错人了。”   “不会,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第二只鬼这才跟二人说起了他的故事。   三十年前他才二十出头,家道中落,爹娘双亡,不得不孤身出来倒腾些货物、做些小买卖。   可惜他跟的商队运气不好,在留客镇不远的地方遭了抢劫,他受了些轻伤,好不容易逃了,晕倒在南风馆后门不远的地方。   许是上天也不想此时断了他柳家的血脉,柳泉被青衣所救。   那时的青衣年轻俊俏,颇有些才气,可惜他在南风馆却没甚名气,毕竟留客镇是个人口动荡的小镇,路过的旅人少有找清倌唠嗑的,他们更想找个红倌一度春宵。   被救的柳泉藏在青衣的小房间里,过了这辈子最安逸的一个月,他觉得青衣与别的小倌不一样,相处的过程中,他被青衣吸引,心生爱慕。   青衣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他还是在柳泉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此中情义柳泉自然感觉得到。   之后的两年间,柳泉倒买倒卖,也曾几次来见青衣,就在他攒下了几百两的家资想要替青衣赎身的时候,却在来留客镇的途中遭遇了抢劫,没了命。   “我当年死的太突然,都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心悦他,想跟他过一生。”说到这里第二只鬼竟然掉下了眼泪,他看着年老的青衣道:“若是有下一世,我还要遇见你,告诉你我爱你。”   看着努力想要拥抱青衣的鬼,小宝觉得有些难过,他道:“柳泉说他爱你。”   努力维持平静的青衣终于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泪如雨下,这些年他一边怀疑柳泉忘恩负义,一边又觉得柳泉只是有事耽搁,两方的争斗让他心力交瘁,如今听到了真相,知道那人对他是真情,青衣终于能放开了。   “我等了他近三十年,便是今日知道也不算晚。”青衣擦掉脸上的泪水,一揖道:“多谢二位告知。”   送走了青衣,第二只鬼也跟着飘了出去,小宝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他问秦淮道:“你说,他们这叫什么?”   “两情相悦,却生不逢时,天妒有情人。”即使见惯了生死,秦淮也感动于普通人的爱情。   “什么叫两情相悦?”小宝又问。   “两个人都喜欢对方,想跟对方过完一生,或者下一世也不想分开的那种感情。”许是受了一人一鬼的感染,秦淮少有的耐心给小宝解释了一番。   便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屋内飘进来两只鬼。   第一只鬼叹了口气,道:“还好我跑的快,青衣投井,引来鬼差,现在他们俩已经被带走了。”   “带走了,带走了。”   “哎?”听到二鬼的话,小宝很是奇怪,急道:“你说青衣投井了?怎么都没有听见声音,已经死了?”   第一只鬼道:“魂魄已经走了,救不了了。”   “救不了,救不了。”   “莫要出声,”秦淮动了动耳朵,对小宝道:“这里毕竟特殊,便是有人投井了也不会宣扬,你在这里呆着,莫要乱跑,我出去看看。”      ☆、第六十三章      小宝自然没有乱跑,他在房里听了两只鬼的叙述,知道青衣和柳泉终于能见面,替他们欢喜,便决定庆祝一下。   秦淮打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小宝刚开始他的庆祝活动,只见他抚了抚衣服,自己嘟囔着:“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   起初小宝一板一眼的原地高抬腿,接着便是各种伸展胳膊腿,更有弯腰撅臀的动作,两只鬼看得起劲,还跟着打着拍子。   完全看不懂的秦淮嘴角直抽,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待小宝停下之后,秦淮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当然是庆祝他们两人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宝正直道。   秦淮白了他一眼,道:“这屋内有床,你赶紧休息吧,明日还有那茶馆的事呢!”   说着他翻身上了房梁,还嘀咕着:“一个人两只鬼都不让人放心。”   “外面怎么样了?”小宝抻着脖子问道。   秦淮道:“我已经吩咐人将那青衣下葬,你就别操心了,赶紧睡吧!”   这次南风馆之行,总体来说很顺利,第二日巳时,二人才收拾好,吃了早点往外走。   秦淮拿着红伞走在前面,边走他边道:“昨晚你表现不错,虽然那个什么鬼的庆祝舞跳得太难看,但是送走一只鬼确实值得庆祝,我感觉昨晚睡的舒服多了……你听到了么?”   半天不见人回答,早已走出几丈远的秦淮回头便发现小宝不见了,而且南风馆也传出了与此时不该出现的热闹声音。   待秦淮寻回南风馆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捉着小宝的手。   没想到易容后的小宝竟然还会被人注意到,秦淮赶紧上前,手指在中年男人肘部一点,顺便在那人的肚子上轻轻的拍了一掌,将小宝拉到了自己身后。   中年人感到胳膊一麻,紧接着肚子便疼了起来,只见他额头流着汗,弯腰捂着腹部,惊恐的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人,艰难道:“你,你干什么?”   小宝和一旁的红衣小倌也惊奇的看着秦淮,秦淮眼一瞪,喝道:“你竟然敢欺负我的小厮!”   “你欺人太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的小厮了?”那人问道。   秦淮转头看小宝,小宝也看秦淮,小宝一脸茫然道:“谁欺负你的小厮了?”   秦淮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他刚才捉着你的手,没欺负你,难不成还是你欺负他不成?”   “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易容功夫,”小宝伸出半个脑袋,道:“我本想撕下他脸上的面皮,但是他说我把他抠疼了。”   一旁的小倌也道:“是呢,这位爷,我刚与这位客官吻别,你的小厮便盯着我二人看,非说这位客官易了容,伸手便摸人家的脸。”   听到如此一致的话,秦淮倒吸一口冷气,留下一锭银子并一声“误会误会”,便拉着小宝飞了出去。   飞到看不见南风馆的地方,秦淮才松开手,气道:“这世上会易容之人寥寥无几,你没事揭人家的脸皮干什么?”   小宝也很委屈,他道:“昨晚那个小倌亲的人和今天的那个不一样,我以为他会易容呢!”   “小倌多是逢场作戏,并不都如青衣那样始终如一,”秦淮看着面前被保护过分的小宝,道:“世间事并不都那么美好,咱们走吧!”   “秦淮,吻一个人就代表喜欢一个人吗?”   “恩。”   “可是我不想吻你。”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喜欢也分很多种,有些是朋友的,有些是爱人的。”   “我不想他吻别人,心里不好受。”   “恩?谁?刚才那个小倌吗?”   “……”   这一天小宝终于懂了他对薛百归的喜欢,并不是一般的喜欢,是一种独占的喜欢。   一早的乌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秦淮和小宝撑着纸伞在茶楼坐了一上午也没有等来要寻的人。   秦淮扫了一眼周围将自己当傻子一般看的人,低声对小宝道:“你确定他娘就是在这个茶馆唱小曲吗?”   第三只鬼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场景,心中涌起亲近,道:“是这里,是这里。”   秦淮唤来店小二,给了赏钱,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个唱小曲的女人?”   “这,”店小二看了一眼四周,见掌柜的不在,才道:“以前是有一个,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不是半年前还在这里吗?”小宝问道。   “就是半年前死的,”店小二攥了攥手里的赏钱,道:“这事说来也挺可怜的,那女人长的一般,年轻的时候被男人抛弃,孩子也没保住,她便每日以卖唱为生。   “她的声音好听,唱曲儿的时候很多人捧场,也算给咱这茶馆拉了客人,掌柜也挺喜欢她。   “那女人心善,自己过的不怎么样,却时常会给街上的小乞丐买馒头,那小乞丐有些傻,说话也不大清楚,平日里要不上饭,都是那女人接济着。   “哎!大约是半年前的一天,那小乞丐被其他小孩欺负,慌不择路,掉进了湖里,那女人恰巧遇见,便跃入水中去救那小乞丐。   “可惜啊,小乞丐被救上来了,那女人却沉进了湖里,待人们寻到她的时候,尸体都泡的发白了。   “小乞丐呛了水也没救回来,他们也算是一对可怜人。”店小二总结道。   小宝看了看伞下的小鬼,问道:“那女人的孩子多大,小乞丐多大?”   “她的孩子出生没几个月便没了,据说是生病病死的,小乞丐死的时候也就十岁左右。”   第三只鬼明显听懂了小二的话,他不是那女人的儿子,也许他连娘都没有,他只是个乞丐。   打发了小二,秦淮问道:“人都死了,接下来怎么办?”   “去湖边,去湖边。”第三只鬼失望道。   认命的撑着伞去了湖边,秦淮也多少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伞下的鬼竟然能说话,必然不是那女人的孩子。   站在湖边,看着一池青水,秦淮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的纯净起来,许是呆在小宝身旁才会听到这些令人动容的故事,他有一种想要洗涤自己的冲动。   就在秦淮想再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小宝一把捉住秦淮的衣服,问道:“你干嘛去?”   蓦然一惊,秦淮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只脚迈到了水面上,浑身一激灵,他赶紧收回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宝低头看了看水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一巴掌拍掉了秦淮手中的红伞。   水中浮着的红伞下,隐隐出现两个身影,一个女人搂着小乞丐鬼,对着小宝笑着点了点头。   小宝也笑了起来,对着红伞挥了挥手,他道:“它找到‘娘’了。”   “找到了好,这样便又少了一桩心事,”秦淮又看了一眼水面,道:“哎?你不觉得这水有些诡异?”   小宝看了看水下不见的身影,以及身旁疑惑的秦淮,决定不将女人迷惑他的事说出来,他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你看错了。”   连着了了两桩事,秦淮这一晚心情愉悦,他总觉得自己很快便会拿回记忆。   “你说什么?还要赌?”可惜秦淮的好心情,在听到第一只鬼的要求的时候灰飞烟灭。   “小宝,你告诉我那只鬼长什么样,我定要将他的尸骨挖出来,鞭打百日!”秦淮气急败坏道。   第一只鬼飘到小宝身边,可怜道:“小宝,我的朋友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你们,你不能让他这么对我!”   送走第二只鬼的时候,小宝便升起了快些回去的心思,他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下了决定,道:“还是赌吧!”   见第一只鬼高兴的裂开了嘴,他又添了一句,道:“秦淮今日忙了一天,累的很,不如让他的徒弟跟你赌吧!”   “哎?他已经能收徒弟了?”见小宝偏向自己,第一只鬼也大度,道:“行,反正手下败将的徒弟也强不到哪里去!”   可惜一刻钟之后,事情完全变了一个样,第一鬼不停的敲着桌子,道:“小宝你怎么会是他的徒弟呢,你怎么能次次三个六呢!你是不是作弊了?”   小宝将色盅拿给一旁的秦淮,示意他摇一次,几声响动之后,看着桌上的“一”、“一”、“二”,第一只鬼才泄气了一般,道:“好吧,我认输了。”   秦淮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开心不已,高兴道:“赶紧将我的记忆还来!”   “让我再看一次吧,”第一只鬼乞求道:“还给你之前再让我见见商青那小子吧!”   只见第一只鬼从口中吐出一小口白气,那团白气聚而不散,显然不是真的气,它伸手在那上面点了一下,那白气便如画面一般展开,虽然没有声音,但里面的人和景物栩栩如生。   这是秦淮的记忆,八年前他跟着师父来到留客镇。   那时的秦淮还是个小小少年,被师父收拾了一顿之后,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可怜,但是他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亮。   师父将他扔到镇子上,要求他在此扮够一百个人,且不能被人认出,否则便不带他离开。   秦淮便是那时偶遇的商青。      ☆、第六十四章      秦淮易容过很多人,直到那一日他易容成一个小乞丐,跟在一个老乞丐后面讨吃的,那个老乞丐便是第一只鬼。   老乞丐邋遢的很,半长不长的头发似出生后便没有洗过,脸上也脏的发亮,身上的衣服一层又一层,半敞的胸襟处能看出来那些衣服有大有小,明显都不合身。他脚上踩着双破草鞋,走道的时候一瘸一拐。   便是生活明显不好的他,却没有撵走跟着的小乞丐,小乞丐瘦弱的很,脸色蜡黄,没什么精神,若不是事先知道那是秦淮,便是打破脑袋,小宝也猜不到。   老乞丐走到街角蹲下,小乞丐也有样学样。   夕阳西下,风都有些凉了,小乞丐紧了紧身上的破衣服,问道:“爷爷,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当然是等人。”老乞丐回道。   “哎?咱们不要饭去吗?我都饿了。”小乞丐道。   “等会见完人就让你吃饭。”   待太阳只剩余晖,街的那边终于走过来一个少年,那少年虽然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又工作了一天,但精神好的很。   远远的看见街边的乞丐,少年快步过来,高兴道:“今天怎么多了个小的?”   这人便是老乞丐等的商青,老乞丐高兴道:“商账房今日也精神的很,”说着,他还介绍了一旁的小少年,道:“这个是新来的。”   “我还没当上账房呢!”这少年便是商青,听见老乞丐的话,他心内高兴,想将手伸进怀里掏些铜板,却被老乞丐阻止了。   老乞丐从怀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道:“今日讨到东西了,”说着他把馒头一分两半,给了小乞丐一半,道:“你看,刚刚好,够吃。”   见二人有吃的,天色又黑了些,商青便告辞回家了。   小乞丐看着远去的背影,问道:“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就为了跟他说两句话?”   “商账房是个好人,他不仅孝顺还心地善良,”蹲的时间有些长,老乞丐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下腿脚,接着道:“走吧,明日再来。”   易容成小乞丐观察来往人群是秦淮每日的任务,也是自这一日开始他跟商青有了交集。   秦淮在留客镇易容过嫖客、店小二、小商贩等等,他甚至还易容过小姑娘,上演了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   当然这期间,秦淮作为小乞丐的时间最多,他也慢慢的与商青成了朋友,直到他完成师父交付的任务,离开留客镇为止。   这段记忆到秦淮离开留客镇为止,第一鬼悠然叹了口气,道:“时间过的真快啊,”说着他还看了看秦淮,道:“没想到当年的小乞丐竟然长到这么大了,你可还记得我?”   秦淮看不见记忆的情景,直到一人一鬼看完那段记忆,将光影送回他的脑袋,他才恍然大悟,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他颇有些嫌弃道:“你个臭老头,竟然戏耍我!”   第一只鬼也不接他的话,转而道:“七年前是我害死商青的,他直到死,都没成为账房,他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七年前老乞丐得了病,几日没有去街角与商青说话,商青有些担心,便寻到老乞丐住的地方,镇子外面不远处的一个破草屋。   那或许称不上是草屋,只是拿树枝、树叶搭的一个小棚子,勉强能容一个人住。   即使受了那么多磨难,商青还是很善良,他省吃俭用,拿自己的工钱为老乞丐看病。   这件事没几日便被商青的爹发现了,喝多了的商父失手将商青和老乞丐都打死了,待商父反应过来时,他稍一犹豫,便一把火将那处破草屋连着尸体烧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这里,老乞丐眼眶发红,恨恨道:“若不是为了省钱给我医病,商青也不会整日吃不饱没力气,轻易便被他爹打死了,他那个天杀的回家装了几日不知情,便不知逃到了何处!”   “早就死了,”秦淮坐在桌边,倒了杯茶,他终于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了,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他道:“绝对‘死得其所’,你放心吧。”   碍于小宝在一旁,他不好将商父死时的悲惨模样描述出来,但他觉得自己当时出手,绝对做到了替惨死的二人报仇。   “这样就好,只是可惜了商青。我会每日为他祈福,愿他来世投胎个好人家。”第一只鬼道。   直到睡觉的时候,秦淮还有些怅然若失,这段记忆只是他少年时的一段经历,可里面除了能算是朋友的商青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当年卖身葬父的秦淮,易容成一个面有大块胎记的姑娘,因着容貌不好看,人们大多只是看热闹,直到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出现在摊子面前。   当时秦淮正低着头暗嘲众人的有眼无珠,便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   抬袖拂面顺便补了些泪水,秦淮怯怯的抬起头,便见一位容貌俊朗的少年,他提着剑背着包袱,伸手递给秦淮一锭银子,道:“这个给你。”   秦淮跪了大半日,腿都麻了,见有人配合自然欣喜不已,赶他紧伸手去抓银子,还边道:“多谢公子,我叫笙儿,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初出茅庐的小少年在佳人接了银子的时候,碰到了佳人的手,脸顷刻间红了一半,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笙,笙儿。”   秦淮被这傻不拉几的少年逗得想发笑,却不能笑,只能低头掩饰着应了一声。   “公子,你买了笙儿,笙儿便是你的人了。”秦淮又道。   “啊,也,也行,”那少年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玉佩,塞给小姑娘,道:“等葬了你爹,你可以拿这块玉佩来找我。”   说罢,少年便有些不好意思,又看了秦淮一眼,便跑了。   想起自己珍藏在盒子里的那枚玉佩,秦淮嘴角勾了勾,他终于知道那玉佩的来历了。   再想起那个傻了吧唧的少年,秦淮有些嫌弃,没留姓名,没留地址,就给了一个玉佩,这人还真是傻的可以。   不过,他应该找到那少年,便是不能结连理,做朋友也不错,这么厚道的人,如今可不多见。   了了旧事,吩咐追影楼的人按玉佩寻人,秦淮又在留客镇停留了几日,一边教小宝易容之术,一边等消息。   这边玉佩少年的信息还未寻到,那边倒是先收到了薛百归的信。   听灰衣人的报告,薛百归得了一块追影令,一日三次拿着令牌去追影楼的据点要求传递消息。   秦淮看着手中三封信,皱起了眉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得知有自己的信时,小宝惊喜不已,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收过信呢!   小宝将信封拆开,将三张纸一字排开,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都处在兴奋之中,好像那些不是信,而是金银财宝。   看他那样,秦淮不禁扶额,道:“你在那东看西看有什么用,倒是看看他说了什么啊!”   “看完能回信么?”小宝问道。   “你可有追影令?”   “没有,不过我师父是追影楼的楼主,可以吗?”   “好吧,你赢了!”秦淮瞪了他一眼,道:“还不赶紧看!”   “你不觉得百归的字特别好看吗?”小宝问道。   “你到底看不看?你要是不看我帮你看!”   “好吧……”   看着面前认真看信的小宝,秦淮灌了一口茶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最近他的脾气好似暴躁了不少,有越来越像薛修杰的趋势。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宝却拿着信一脸甜蜜,高兴道:“百归说他想我了,嘿嘿嘿。”   秦淮瞥了一眼黑乎乎一片的纸张,问道:“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问没问咱们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   小宝用手将信捂住,略带气愤道:“百归说信不能给你看!你怎么能偷看呢?”   斜了一眼不打自招的小宝,秦淮道:“信你可以回,我也可以让人帮你送,但是,你不能告诉他咱们的地点。”   点了点头,小宝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便启程。”   自那日起,薛百归每日三封信,简直是按着饭点来的,这令秦淮很不满,但秦淮也发现,只要拿信威胁小宝,小宝学习易容便会快很多,也算是有点好处吧。   直到离开留客镇的第四日,马车停下休息,小宝在车内吃干粮,秦淮出去方便之后,又收到了薛百归的信,他顺口问了一句:“楼里今日如何?”   灰衣人颇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几日有一只送信的鸟,因为过于劳累病了。”   “从京城飞过来的?”秦淮问道。   “是。”   “秦淮看了看手里的信,眯了眯眼,道:“薛百归难不成当我追影楼里都是信差了不成!”   完全不记得自己先劫了小宝的某人,深呼吸两次,心生一计,他吩咐道:“这里距边疆不远,咱们改道吧!”      ☆、第六十五章      半个月后,梁国北边逐县的一家酒楼里,秦淮与小宝吃饱饭之后,又点了一壶茶。   秦淮舔了舔唇,又拿起根竹签剃牙,明显的意犹未尽,小宝看了看他微微凸起的肚子,问道:“咱们都吃完饭了,一会儿去京城吧!”   秦淮换了个姿势,喝了口茶水,道:“着什么急,我先带你见一个人。”   小宝略有些不高兴,道:“都快过年了,百归让我回去跟他过年呢。”   想起无影楼累病的七只送信鸟,秦淮立即感觉到,这些日子慢悠悠的赶路根本不够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他看了小宝一眼,道:“知道了,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许走,听到了吗?”   二人没要雅间,而是坐在了一楼半开放的位置,小宝知道一楼的客人中有无影楼的人,遂乖巧的点了点头。   今日没有易容,小宝的目光瞟着吃饭的人们,猜测哪个是友人,此时店小二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店小二道:“老爷便是这位小公子。”   小宝与那老爷四目相对,眼中都露出了惊讶。   这对视的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老爷身后管家模样的人激动道:“老爷,都道外甥像舅,这位一定是小少爷!”   那老爷也反应过来,他面带微笑,眼带希冀,问道:“你可是林煜?”   “你问我吗?”小宝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了,便道:“我叫小宝。”   “你可有姓?你家住何处?可还有亲人?”虽然小宝间接否认了姓名,那老爷却没有放弃,反而问了更多问题。   “我,我就叫小宝。”自从知道张村的特殊,小宝便不再跟人提张村的事,当然薛百归除外。   “你可有爹娘?”   “没有。”   “你右腿上可是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你怎么知道!”提到胎记,小宝惊讶不已,他望着这个陌生的人,很想上去撕撕他的面皮,看看他是不是张村的人易容的,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老爷,这就是少爷,一定就是小少爷!”管家道。   看着面前的少年,那老爷心中有了猜测,遇到当年之事,若是小宝忘掉之前的事也不奇怪。   缓了缓激动的心情,那老爷坐下道:“我叫林芳华,七年前我的外甥失踪了,他那年刚好十岁,若是没出意外,想来应该跟你年纪差不多。你……”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小宝直接问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外甥?”   看着四十多岁,头发却已半白的林芳华,小宝仿佛看见了多年之后的自己,他道:“我不记得十岁之前的事情了。”   年纪能对上,身上的标记也能对上,二人的血缘关系便八九不离十,林芳华听了他的话,眼眶红了起来,他抬手擦了擦眼,道:“终于找到了。”   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问道:“找到什么了?”   听到声音,林芳华赶紧站起身来,他看向来人,一揖道:“沈大人。”   林芳华口中的沈大人乃是这逐县的县令。   “恩。”沈县令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多热情。   “小宝乃是熟人托我照顾的,不知你找他有何事?”沈县令细看了看两人,问道:“难不成你们二人是父子?”   林芳华赶紧摆手,道:“不,不,沈大人这话便是玩笑话了,在下的儿子大人见过,长的似我的夫人,这少年可能是我的外甥。”   “恩,看起来就像,不过我这会儿还有事要忙,若是你想找他,便明日去武勇将军处找吧。”   知道还能再见,林芳华也不多做纠缠,他需要时间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便道:“那便不打扰沈大人了,”他又道:“小宝,咱们明日见。”   小宝坐在那里看着两人有来有往,想插话却张不开嘴,急得很,待到沈县令说要走的时候,他焦急的看着“沈县令”,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县令”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随手在他身上拂过,便拉着他走出了酒楼。   到了外面,小宝才道:“秦淮,你刚才干嘛点我的穴啊?”   “当然是怕你乱说话,”秦淮道:“就你那眼力,若是看不出我易容,说出穿帮的话怎么办!”   看着小宝那略带怨念的眼神,秦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向后瞥了一眼,打了个手势,便拉着小宝走了。   “咱们去哪里啊?为什么不坐马车?”小宝问道。   “你穿那么厚,不坐马车也冻不着,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逐县外的军营。   “沈县令”领着个球站在军营门前,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块木牌,亮给守卫,道:“我乃逐县县令,找你们将军有急事,快快去通报。”   门前的两个守卫手中拿着长矛,看着又一个沈县令都愣住了,听了他的话,二人对视一眼,一个守卫上前接过木牌,匆匆的跑了进去。   军营的主帐里,勇武将军正与一人说话,便听帐外有人报告“将军!”   “何事?”   看着跪地行礼的侍卫手中托着的木牌,勇武将军摸了摸胡须,道:“这不是沈大人丢的令牌吗,这么快就找到了。”   一旁坐着的沈县令赶紧起身,他拿过那木牌左看右看,道:“确实是我的。”   勇武将军的军营管理严格,出入兵营都需要持令牌,沈县令的这一块是特制的,与普通兵士的不同。   “有意思,”勇武将军问道:“这令牌何人所捡?在何处捡得?”   “这,”侍卫回道:“回将军,守卫的士兵道沈大人带着一个少年在门前等候。”   “哦?还有一个沈大人?”“谁敢冒充我?”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县令赶紧对着主位上的人一揖道:“将军,定是那人偷了我的令牌。”   勇武将军道:“沈大人莫急,既然外面还有一个是‘沈大人’,便请他进来,有我在,自然会替你做主。”   当秦淮带着小宝进到主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早些时候秦淮去了县衙一趟,他跟了沈县令一盏茶的功夫,学了姓沈的说话、动作,顺便偷了他一件衣服,便领着小宝来了军营。   谁知道沈县令听闻将军不日便要归京,打算今日来送些特产,正好二人来了一出真假县令的戏码。   沈县令看着那个进来的人,面露震惊,世上竟然有人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这时看清屋内情况的小宝,偷偷的扯了扯秦淮的衣角,小声道:“完了,完了,你看你这张脸跟那个老头一样了,怎么办?”   武勇将军听觉甚灵,他耳朵稍稍动了动,便将小宝的话听了个一字不差,掩在胡须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将军道:“哎呀,这两个沈大人,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啊!”   沈大人赶紧道:“我才是真的,”他指着后进来的秦淮,道:“那个是冒牌货!”   “恩,”将军掉头道:“来人啊,将这个冒牌货捉起来!”   “哎?我还没说话呢!”秦淮争辩道:“将军大人,我才是真的啊!”   看有人上来捉秦淮,小宝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想上去解救秦淮,秦淮却吼道:“小宝你让开,薛百川,你太过分了!”   “将这宵小关到一边的帐篷去,”薛百川掏了掏耳朵,道:“真是吵啊!”   看着假县令被关起来,沈县令又瞪了眼小宝,问道:“将军,这还有一个怎么不一同押下去?”   “他又没偷你的令牌,”薛百川看着眼前穿的像个球似的少年,道:“这乃是我的一位故人,沈大人若是没什么便早些回去吧,别又丢了东西。”   既然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沈县令便也没有留下的借口,更何况这两人明显与薛百川相识,沈县令本是来送礼的,如今薛百川默认收了下了东西,他也没必要多做纠缠,便赶紧行礼拜别。   帐内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小宝先开了口,问道:“你叫薛百川,是薛百归的哥哥?”   “恩。”   小宝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道:“哥哥,我叫小宝。”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弟弟”,薛百川弯了弯嘴角,这便是弟弟借追影令的理由,看起来蛮有意思的。   “恩。”   见他应了,小宝赶紧道:“哥哥,那个,”说着他指了指帐外,道:“那个县令他……”   “秦焕生或者叫秦淮。”薛百川道。   “哎?你知道啊。”   “恩,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碍事。”薛百川简单解释之后,又道:“给我讲讲你与我弟弟的事,可好?”   知道秦淮没事,小宝便安心讲起与薛百归在一起时的经历。   夜半时分,秦淮顶着沈县令的脸,看着一旁的灰衣人,道:“查的怎么样?”   “那林芳华没什么问题,小宝很有可能便是他的外甥。”   “另一件事呢?”   “查到了,那玉佩乃是处于半隐退的千叶山庄的祖传之物。”灰衣人回道:“据说是千叶山庄每一代庄主定亲所用的。”   “嘶……”听见这句话,秦淮便觉牙疼,他竟然收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可查到那持玉佩之人身在何……”   话还没问完,便听见脚步声,秦淮看向帐门处,喝道:“谁?”      ☆、第六十六章      见来人秦淮立即放松下来,他站起身道:“啧啧,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   “谁让你劫了我弟弟的人?”   “你弟弟还累病了我好几只鸟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   “呸,我就年少时太无知,才会认识你。”秦淮瞪了薛百川一眼,道:“我有事要办,一会儿便走,小宝就交给你了。”   “什么事这么急?不留下喝两杯?”薛百川问道。   “陈年旧事而已,私事。”秦淮道:“这次没空喝酒了,等下次吧!”   薛百川又道:“过年可以来京城寻我,我们一醉方休。”   “哼,你和你弟弟是一伙的,”秦淮带着人走到门口,回头扫了他一眼道:“我怕你弟弟记仇,过两年再说吧!”   说罢,秦淮便带人融入了夜色。   第二日一早,小宝边喊道:“哥哥,哥哥,我师父不见了!”边跑进了主帐。   门口的侍卫得令没有拦,可帐内的一众将官不知其人,此时都向他投去惊讶的目光。   见一帐的人注视自己,小宝伸出巴掌盖住脸,往后一步一步轻轻的退,帐内的将官见他如此行事都瞪大了眼,他难不成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一个身高六尺,露着半个胸膛的黑壮汉子,立起身来,喝道:“什么人?”   这帐内的将官都是见过血,愤怒一喝自然带了些恐怖气息,小宝惊得不敢再动,还是薛百川出言解救了他。   “小宝,别闹了,进来坐。”薛百川解释道:“这位是本将军的亲戚,寻我回京的,咱们接着刚才的说……”   老实的坐到薛百川旁边,小宝听了他们的谈话才明白,原来再有月余便到了太后的寿诞,皇上下旨准他提前归京祝寿。   太后是薛百川和薛百归的外祖母,虽然不亲近,但终归是亲人。   说起亲人,小宝便有些失落,他的亲人们都不见了。便是昨日遇到的林芳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亲人。   许是上天也觉得小宝可怜,他想曹操,曹操便到。   这边薛百川刚解散了众将官,那边便有人来报,营门前来了两个人,自报乃是逐县的林芳华与林管家,说是来寻小宝的。   一般百姓便是到了营门前也只会被挡回去,根本轮不到上报,但昨夜听了秦淮与灰衣人的对话,薛百川多吩咐了一句,所以林芳华才得以进了军营。   林芳华只是个普通商人,见到薛百川自然要行跪拜礼。   薛百川虽然不怎么去县里,但他毕竟是镇守一方的武将,想查个人还是很轻松的,他问道:“林老爷,不知到此何事?”   被将军称为老爷,林芳华哪能受得起,他经商多年,眼界不错,自然知道此时寒暄无用,便直接道:“不瞒将军,在下是来寻小宝的,我想看看小宝身上的胎记。”   “这,”薛百川在场主要是为了给小宝做主,保护小宝,但他不能替小宝做主,便问道:“你意下如何?”   “要是我身上没有胎记呢?”小宝问道。   这时的小宝有些害怕,他怕自己腿上没胎记,或者之前不小心洗掉了,那样的话,他是不就没有亲人了。   薛百川抬手揉了揉他的帽子道:“还有哥哥。”   林芳华被他问得一愣,待反映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道:“便是你身上没有胎记,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认你当外甥。”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能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极像的也是缘分。   不过,明显小宝的顾虑是多余的,看到他腿上那块胎记,林芳华便激动的抱住了小宝,哽咽道:“煜儿,舅舅终于找到你了。”   被林芳华拍了几下,小宝很开心的,他感觉心中踏实,他也有亲人了。   皱眉看了眼小宝两条半遮的白嫩嫩的大腿,薛百川咳嗽了声,道:“先穿好衣服。”   认过亲之后,屋内的气氛也随之一变,林芳华挨着小宝坐下,心中满是欣慰道:“我寻了你七年多,终于找到你了,也也算对你娘有个交代。”   原来小宝的娘竟然是林芳菲,小宝的林姨。   林芳菲年轻时身体不好,林家为了留她在家,便为他招了夫婿入赘。   那入赘之人是个穷困书生,在林家时他对林芳菲很不错,二人生活和谐,林芳菲还为他生下了林煜。   八年前,书生进京赶考,考完之后他便写了家书,说出榜之后便回乡。   不久之后,传回的消息是书生中了二甲,可书生却迟迟没有回来,那一阵子,林芳菲身体好些了便带着林煜随商队去京城寻人。   可惜七年前的分离竟然成了永别,商队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林芳菲身死,林煜不知所踪。   “芳菲下葬之时,我给京城去过信,可惜那书生也没有回来。”林芳华道。   “京城?”薛百川正要带小宝回京,听闻小宝的爹可能在京城,便多问了一句,道:“不知那书生姓甚名谁?”   提到这名字,林芳华眯了眯眼,其中的恨意若隐若现,他道:“袁庆荣。”   “不可能!”小宝立即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那狼心狗肺之人,我便是死了也不可能忘记他的名字!”林芳华道。   袁庆荣乃是给薛百归传旨的那个钦差,小宝对他印象极深。   小宝道:“我今年初秋曾在泉州府见过袁庆荣袁大人,小叔说他是太傅的女婿,而且,他完全不认识我。”   若说小宝当年受了刺激忘了过往事有可能,但袁庆荣不记得小宝则实属不该。   不说小宝与他生活十年之久,便是小宝与林芳华如此之像,他也不可能不认得小宝。   薛百川道:“我本计划明日返京,不知林老爷可有打算?”   林芳华家乃是开赌场起家的,他这一辈儿就他一个男人,底下两个妹妹,一个身死,一个嫁人。   早些年林芳华不敢远走,如今他已经有了儿子,儿子也能独当一面,他又找到了林煜,林芳华稍一思索,便道:“行,我明日与你们同行,去京城向姓袁的讨个说法,安慰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可惜当几人长途跋涉回到京城的时候,却得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袁庆荣入狱了!   十一月底的京城已经飘起了雪花,一眼望去都是素白。   薛百川的马车刚停在公主府门前,伴着一声“什么人”,车的门帘便被一身白衣的秦淮掀开了。   “怎么是你,”薛百川奇怪道:“你不是说不来我家么,怎么还等在门口?”   秦淮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你们先下来吧,咱们进府再叙。”   听他如此说,小宝和薛百川也不好问,待后面车上的林芳华也下来之后,薛百川便招呼着几人进府。   林芳华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薛百川,如今到了官员遍地走的京城,他颇有些拘谨,待看到面前的公主府,他更是犹豫。   林芳华看了看小厮捧着的木匣,感觉有些上不了台面,小宝却不当自己是外人,跟着薛百川往里走,还边唤道:“舅舅,快走啊!”   “哎,这就来了。”林芳华道。   可惜他刚走到门口便被看门的小厮拦下了,林芳华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薛百川本已走到院中,见几人没跟上,又退了回来,问小厮道:“作何拦人?”   “禀大公子,”那拦人的小厮指着门外的另一个人道:“二公子说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放进门。”   见拦的不是林芳华,小宝赶紧扶着他进门,看了一眼秦淮道:“百归说的对,不能让他进门,就是他把我劫走的!”   以为自己与他已经有师徒情谊的秦淮,惊诧的看着小宝,他完全没想到,他这一路上静心照顾的球竟然心里比谁都明镜!   “你,你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师父!”秦淮指着小宝道。   这时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道:“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   “百归!”见到思念的人,小宝哪还顾得上其他,他高高兴兴的扑到了薛百归的怀里,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分离一月有余,薛百归开始还能睡着,自从张三进宫之后,他的失眠症又犯了。   每个睡不着的夜里他都想小宝,想将他绑在身边,再不分开。   此时见了本人,小宝又如此热情,薛百归自然不能冷淡对之,他也紧紧回抱了小宝,道:“小宝,欢迎你回来。”   薛百川看着相拥的两人,眯了眯眼,当初他便觉得弟弟信中的话别有深意,现在看来薛百归对小宝的感情不似友谊一般简单啊。   秦淮看着相拥的两人也终于摸到了真相,他忽然很后悔当初劫人的行为,他那时棒打鸳鸳啊,今日反被鸳鸳啄了眼也是活该。   还是薛百归发现了一旁站着陌生人,才松开小宝,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舅舅,”小宝介绍道,他又附到薛百归的耳边道:“这是林姨的哥哥,我好像是林姨的儿子。”   经历过小宝最脆弱的时候,薛百归最能理解他对亲情的渴望,此时也替他高兴。   薛百归招呼道:“舅舅,里面请,莫要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第六十七章      这一日长公主带着薛修杰出去相亲,驸马也出外忙生意,家中便只有薛百归迎人。   四人在花厅落座,聊起近况来。   虽然对于秦淮劫走自己之事心中有怨,但小宝也知道秦淮没甚恶意,更何况一路上秦淮对他照顾有加,二人也有了师徒之实。   望了望大门的方向,小宝问道:“百归,为什么不让秦淮进来?”   “前几日他拿了块玉佩来寻无影,说是来还旧物。”薛百归道:“他将你劫走还没有送回来,竟想再从我这拐走一个,我自然不能如他的意。”   回想分离的这段时日,小宝默默收回了目光,无影是个不错的朋友,不能让秦淮拐走。   小宝看了眼林芳华,将林芳菲的事说了一遍,薛百归听罢,皱着眉道:“袁庆荣入狱了,此时正关在天牢里。”   “什么?”   这事还要从薛百归回京说起,他领了安郡王的名头,又没有封地,便只好如京官一般每日上朝。   前几日袁庆荣从泉州府归来,上朝的第一日便当堂发疯,惊吓了圣上。   “袁大人那日往宣政殿走时便不大对劲,进了大殿他还站错了位置。”薛百归道:“陛下在百官行完礼之后道了句‘平身’,话音才落,袁大人便起身扑向了龙椅,大呼‘我有罪’。”   “陛下这些日精神都不是特别好,”说到这里薛百归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陛下被袁大人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袁大人要行刺之事,便将他打入了天牢。”   “袁大人那日确实有些奇怪,一直在说些自己有罪,谋害发妻之类的话。”薛百归又道:“若是按你们所说,袁大人那日所说的话,确实值得推敲。”   事情似乎已有水落石出之意,林芳华来京一趟,自然不能听薛百归一言便回去,更何况他还没有问清当年的事,没有为林芳菲讨一个说法。   林芳华犹豫了一下,道:“在下,还是想见见袁庆荣。”   “我也该进宫去面见圣上,顺便求一道探监的旨意吧!”薛百川站起身来道。   “一起去吧,”薛百归整了整衣服,道:“我也准备带小宝进宫一趟。”   “我,我也去啊?”小宝颇有些疑惑,他好像没什么进宫的理由。   “你难道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薛百归好整以暇的问道。   经他这么一提,小宝才想起回来之后都没见到小白狗,便道:“对了,张三去哪了?”   “走吧,它在宫里陪圣驾呢!”   薛百归兄弟带着小宝进宫的时候,梁朗正打着呵欠批奏折。   看着跪在地上的温润公子、莽撞大汉还有一个球,他抬了抬手想说点什么,却又打了个哈欠,立在一旁的庞公公赶紧将参茶奉上,道:“陛下赐众位平身。”   小宝已经知道面前这人便是梁朗,他不懂宫廷礼仪,睁着大眼打量着座上之人,庞公公见他如此无礼,刚想开口,便被梁朗拦住。   被百姓好奇、向往也算是令君主骄傲的事,梁朗问道:“你为何要盯着我看?”   “你身上也有紫气,你是不是也病了?”小宝疑惑道。   民间本就有传说,皇帝乃是是紫微星下凡,身绕紫气,所以小宝的前半句话说的非常好,另类的肯定了梁朗的帝王身份,但是后边那句明显是多余的。   但梁朗注意到的却是“也”字,他眯了眯眼,问道:“你之前还见过别的人身环紫气?”   张村之事早已成了秘密,小宝听了问话,眼珠转向一旁,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小宝将自己绕了进去,薛百归赶紧替小宝辩解,道:“陛下,小宝他……”   可惜这英雄救美的机会薛百归并没抓住,他才起了话音,屋外便传来一阵狗的嚎叫声。   小宝!小宝!是不是你回来了?“呜呜”   紧接着便有狗爪挠门的声音。   小宝赶紧奔到门前,打开门抱起小白狗,蹭啊蹭的,高兴道:“张三,我可想你了。”   就知道你会想我。“呜呜”   小宝抱着胖了一圈的小白狗你侬我侬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道:“陛下,是奴才没看好张三大人,请陛下降罪。”   如今小白狗在宫内的地位颇高,不仅有自己的房间,还有各色美食、美酒,当然还有皇上陪着它玩麻将,更有两个小太监伺候它的生活,小日子别说多滋润了。   庞公公看着相拥的一人一狗,以及屋内的几人,悄悄的挥退了小太监。   没见到的时候不觉得,等到再次见到小白狗,小宝才发觉这些日子他也很想张三,有好多话想跟它说。   见一人一狗蹭起来没完,梁朗便知小宝见过的身绕紫气的人是谁了,他咳了一声道:“你们进宫来,可是有什么事?”   “臣恳请陛下,准臣等入天牢见袁大人。”薛百归道。   “前些日子让你进六部你不干,如今这是同意了,想入刑部?”梁朗问道。   郡王本该得块封地,掌管一方,但薛百归在外多年,长公主自然不愿意他外封。   梁朗觉得外甥若是能留在朝中也可,便有意让他进六部,但薛百归却不愿意。   他这一世都准备同小宝一起,拘在庙堂之上实在是下下策,他宁肯如他爹驸马一般从商。   不过,此时并非讨论这个的时候,薛百归解释道:“不瞒陛下,袁大人可能是小宝的亲爹,我想带小宝去看看。”   “哦?”梁朗也颇为惊奇,没想到袁庆荣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在他眼中袁庆荣的才学只是中等,在官场上恐难有作为,还是在他与太傅攀上亲之后,才被高看一眼。   又看了一眼十几岁的小宝,梁朗心思几转,他对一旁的梁公公道:“你同他们走一趟吧。”   今日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梁公公刚带着二人一狗出了御书房,便迎面遇上了太傅。   当朝太傅姓金,年逾花甲,头发半白。他为人正直,处事不偏不倚,是梁武帝留给梁朗的治国之才。   金太傅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是嫡出,只有女儿是庶出,却甚得他的喜爱,虽然袁庆荣才学一般,但他哄得金太傅的女儿死心塌地的爱他,金太傅自然也对这女婿多有关照。   早朝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当时金太傅未敢求情。这几日皇上的态度和软了些,今日又听了女儿的哭诉,金太傅便进宫来向皇上求情。   几人于院中相遇,相互见了礼之后,薛百归与庞公公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庞公公面带笑容道:“太傅大人若是来寻陛下的,可能要等一会儿,武勇将军正在屋内向陛下汇报边疆事务。”   “不忙,”金太傅摆手道:“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便是。”   薛百归几人正要去见太傅的女婿,却在此地巧遇太傅,薛百归正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只会一声时,薛百川竟然从屋内出来了。   薛百川见到院中人,抱拳道:“太傅。”   薛百归奇怪道:“怎么这么快?”   “自从小姨嫁到塞外,边境一直安稳的很,更何况每月有都有军报传回,陛下对边疆之事了若指掌,没甚需要细问的。”薛百川道:“正好我有时间,咱们同去吧。”   与太傅拜别,几人向宫外走去,薛百归回头瞥了一眼进了御书房的太傅,复又看向薛百川,毕竟是双生子,一个眼神薛百川便能看懂其中深意,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弟弟莫要多言。   可惜该逃的仍旧逃不过去。   小宝四人带着林芳华一起到刑部,很顺利的见到了袁庆荣。   袁庆荣虽然当众犯了圣怒,但圣上并未开口说罚,刑部的官员自然不敢乱用刑,更何况还有太傅那一层关系在。   天牢中光线不甚明朗,借着从小窗透进来的光,能看见屋内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袁庆荣已在狱中呆了几日,面发脏乱,衣着破败,早已不复当日在泉州府时的意气风发。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来人,当目光扫过林芳华的时候,他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开口说话。   “袁大人,这几位是奉旨来看你的,安郡王与武勇将军有几句话想问你,希望你能配合。”庞公公道。   听到这话,袁庆荣眼看着地面,道:“有话便问,我自然会实话实说。”   “袁大人,你可认得这个人,他名唤林芳华。”薛百归问道。   “我自然认得,他是逐县人,家中有赌坊,还有些店铺生意,家中有两个妹妹,一个身死,一个外嫁。”袁庆荣复又转头看向众人,道:“我还知道林芳菲是被土匪害死的,那并不是意外,而是……”   不等他的说完,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莫要胡说八道!”   竟然是刑部侍郎引着太傅和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来了。   太傅手持圣旨,看了一眼的刑部侍郎,刑部侍郎赶紧吩咐一旁的小吏道:“圣上有旨,准太傅入内探望,速速将门打开!”      ☆、第六十八章      话还没问完,便被打断,小宝看着进了天牢的二人,还想再问,却被薛百归拦住,薛百归和薛百川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太傅毕竟是正一品大员,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捣鬼,便是他捣鬼,还有薛百归兄弟在,也不可能让他得逞。   而此时太傅心中也紧张不已,他的女儿言道袁庆荣前两日给她托梦,说自己被鬼附身,让家里请天师救他。   今早听了女儿的哭求,又见了张天师的后人,金太傅便豁出去一张老脸求了道圣旨。   幸好那道士确实有些本事,只见他进入天牢之后,不知念了什么咒,将手指在眼上拂过,再睁眼时,双眼便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那道士看向袁庆荣,双眼微眯,左手伸进怀中拿出符纸,右手伸到嘴边轻轻一咬,便飞速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一旁的几人虽然能看见道士的动作,但不知他意欲何为,袁庆荣却被道士的动作吓住,他从道士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起身便想逃。   牢内空间狭小,门口又有一众人,袁庆荣便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道士喝道:“哪里跑!”同时左手一抛,那符纸便似有生命一般飞向袁庆荣。   袁庆荣自然不似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他的目标乃是金太傅。   就在他即将撞到金太傅的时候,道士眼疾手快将金太傅拉到自己身旁,便是这时,那符纸贴在袁庆荣的头上,众人便见袁庆荣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小宝却见一缕魂魄从袁庆荣的体内飘了出来,那魂魄虚弱的很,已有些看不清面容。   天牢里昏暗的很,那魂魄挣扎着飘向阴暗角落,想求得一线生机。   可惜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那道士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桃木剑,喝道:“既有害人之心,便是灰飞烟灭也使得,”话音刚落便见他口中念咒,手持桃木剑刺向了那缕魂魄。   那魂魄早已虚弱的没有鬼形,眼见便要会飞湮灭,它也顾不得其他,它道:“小宝,是袁庆荣害死你娘的!”   之前小宝只是觉得这缕魂魄有些眼熟,待听见声音他才认出这鬼竟然是胆小鬼!   眼见桃木剑便要触到胆小鬼,小宝急喊道:“不要!”   可惜那道士根本不会听他的。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微微波动,一身黑衣的秦广王现身,他衣袖一挥便将胆小鬼的魂魄变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球,卷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道士见多识广,此时又能视阴间之物,自然看得见秦广王,不过他只是普通人,无力与地府殿主抗衡,但这不妨碍他表达心中的不满。   屋内几人哪里看得见鬼魂,只能看见道士的动作、听见道士的话,此时见道士全身紧绷,定身望向一个方向,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此道士乃是张天师的传人,为人正直,心中有正气,他看着秦广王手上的魂魄,问道:“不知秦广王此为何意?”   “这阳间的鬼魂都归地府管,这缕幽魂我自然也管得。”秦广王道。   “这鬼魂害人不浅,附于他人身上,岂能如此轻松放过!”道士又道。   “哼!”秦广王司生死簿,这些鬼魂哪里有他不清楚的,他左手持魂球,右手幻化出一只毛笔,边将那球涂得斑驳,边道:“这缕幽魂生时有功德在身,便是今日附身于凡人身上也顶多是因果报应,远不到魂飞魄散的境地。”   将那魂球画成斑点球,秦广王很满意,他看向那明显不想放弃的道士,皱眉道:“你不是自称张天师的传人吗,就不能算算这袁庆荣是什么人?”   道士第一次见秦广王,他看着落在秦广王手上的魂球,微微皱起了眉,看来这魂魄落在秦广王手上也没比灰飞烟灭强多少。   他转过头去,问道:“金太傅,请问袁庆荣的生辰八字是?”   金太傅的女儿成亲的之前,双方算过八字,金太傅对这时间自然有印象。   得了生辰八字,道士掐迅速指算了起来。   众人虽然听不到秦广王的话,但都猜到事情变得复杂,此时没人在乎瘫倒在地的袁庆荣,都紧张的盯着道士的动作。   那道士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疑惑,一会儿震惊,看得众人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那道士停止了掐算,他皱眉道:“不应该啊,”他又看向秦广王道:“可是鬼差勾错了魂?”   你才勾错了魂呢!地府哪那么多不靠谱的鬼差!“汪汪汪!”   听了他这话,不等秦广王言语,小白狗先有了反应,提起勾错魂它便要炸毛,如今事情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这道士还要乱上添乱,太没有眼力见了!   秦广王看着激动的小白狗,嘴角翘了翘,他将毛笔一收,道:“张青,过来。”   小白狗往小宝的怀里拱了拱,明显不想表演白狗浮空的绝技。   见他不配合,秦广王也不气,他转头看向道士,道:“当年之事颇有些复杂,”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袁庆荣道:“我只能说,此袁庆荣非彼袁庆荣。”   说罢,他口念咒语,手中的魂球缓缓浮起,化作人形。   化作小人的胆小鬼身上的衣服早变成了白底黑花的样子,颇有些不吉利的感觉,小宝却觉得胆小鬼这身衣服看起来甚是眼熟。   秦广王看着仅臂长的人形鬼魂,道:“你的魂体本已不稳,我刚刚用笔帮你固定过,如今白日里你也能出现在阳间。念你在阳世时有功德在身,便给你个机会,入地府之前,将你所知从实道来。”   胆小鬼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小宝身上,他道:“我在遇见你的时候,确实没了记忆,直到在泉州府偶遇袁庆荣,我才想起过往。”   原来这胆小鬼名叫林财,乃是林芳华家的小厮。   林芳菲幼时身体不好,日日呆在林府极少外出,长到十几岁时,有一阵她的身体好了一些,便闹着出去玩。   爹娘心疼她,自是允了,只是出门坐轿,还需带上十个小厮、丫鬟,那阵杖不似出游,倒像是游街。   不过年幼的林芳菲不在乎,只要能出去看看,她便满足的很。   出行有人开路,一路上倒也顺利。   林芳菲坐在轿中,面带轻纱,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与她错身而过的一行人,是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那大人一脸的凶神恶煞,眼睛紧紧盯着跟着的几个孩子,生怕他们偷偷跑了。   这几个孩子有大有小,表情各异,跟在最后的是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瘦的很,眼睛怯怯的看着四周,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破衣角,样子甚是可怜。   林芳菲看见小孩的时候,他正因为差点摔倒,被那大人踢了一脚,骂了几声。   那小孩也不争辩,只会瘪着嘴掉眼泪,看得林芳菲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   想起家中的爹娘,她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   轿外跟着的奶娘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小姐那不是孩子的爹,那是人牙子,专门倒卖孩子的。”   “这些小孩都是要被卖掉的?”林芳菲又问道。   “恩,”奶娘叹了口气,又道:“被卖掉也好,这么小的孩子在人牙子手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吃不饱穿不暖,若是被好人家买去,只要勤快总能有口饭吃。”   听她如此说,林芳菲便动了心思,她犹豫了一下,道:“奶娘,我们把那个小个子的买了吧!”   “这,”奶娘道:“小姐,你若是想要买小厮,我去给你挑两个勤快的,那个小的明显身体不好,你看……”   林芳菲从小身体便不好,林老爷夫妻二人将这个女儿宠上了天,可谓有求必应,府里下人自然也一样,奶娘又是看着林芳菲长大的,见她双眼微红,面带委屈,话便说不下去了,直接吩咐人将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小孩买了。   便是这时,林财与林芳菲相遇的,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林财乃是入府后,管家给他起的名字。   入府后林财便在林芳菲的院子里打杂。   林财虽然话不多,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是林芳菲做主将他买回来的,便一直勤勤恳恳的干活,希望如此能够报答她。   一切都过的很顺利,直到林芳菲决定带着林煜去京城寻人。   定好的出行小厮中本没有林煜,那时刚好有一个人生病,林煜便主动顶了那人的位置。   商队虽然雇了镖局的人保护,但劫匪人数众多,商人们又多没什么反抗能力,终是寡不敌众,丢财殒命。   路上遇到劫匪的时候,林财第一反应便是护着林芳菲和林煜逃跑,可惜最后一个人也没逃掉。   “那些劫匪在杀人的时候,问道:’你们可是逐县林府的人?’”林财恨恨的瞪着地上的人,道:“那些劫匪说我们挡了别人的财路。小姐身体不好,少爷不过十岁,能挡了什么人的财路,一定是这姓袁的知道我们要去京城寻人,怕小姐、少爷挡了他的路,才会□□!”      ☆、第六十九章      听闻这话,最震惊的莫过于小宝,如果林财的话没有错,那么他爹便是杀害他娘的幕后真凶!   道士却摇头道:“不对,如果鬼差没有勾错魂,那么这个人要不不是袁庆荣,要不就是被其他人的魂魄附体了。”   胆小鬼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我刚才掐算过,按理说,他若真是袁庆荣,那么七年前他便已经病死了。”道士道。   胆小鬼飘到地上,靠近袁庆荣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确实是袁庆荣啊!”   虽然鬼的话众人听不见,但是道士的话几人听得再清楚不过。   金太傅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婿,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众人才反映过来,刑部侍郎赶紧给小吏使眼色,小吏上前将袁庆荣扶了起来,靠着一边的墙坐下,他探了探鼻息,道:“还活着。”   现在已经不是活不活的问题了,薛百归向着一旁的林芳华道:“舅舅,你可还能认出袁庆荣?”   突然被郡王唤作舅舅,林芳华当即慌了,又听到他的问话,林芳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无奈道:“我有八年未见过他了,也说不准,倒是看着像。”   金太傅听到这边的对话,问道:“这位是?”   “在下逐县林芳华,舍妹林芳菲曾是袁庆荣的妻子,二人育有一子林煜。”说着他还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宝。   金太傅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二人满脑子官司,他从未听说过袁庆荣还成过亲,不禁问道:“你们如此说,可有证据?”   林芳华打算来京时,只想与袁庆荣要个说法,所以并未做准备,此时才发现空口白话便是袁庆荣耍赖不认,他也没招。   这时薛百川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道:“这里有一张逐县沈县令的证明,乃是袁庆荣与林芳菲成亲时在府衙的登记,上面还有沈县令的官印,请金太傅过目。”   接过那薄薄的一页纸,金太傅便感觉这张纸有千斤重,纸上的文字也似会跃动一般,连不成句子。   他当官几十载,做到如今地步,不是没心计的人,没想到今日才发觉自己被一个后生骗了,金太傅紧紧的攥着手上的纸,压抑的怒火让他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   毕竟家中还有女儿和外孙,隐瞒再婚之事,多少还有转圜余地,金太傅闭了闭眼道:“不知他的原配今何在?”   “金太傅,”趁几人说话的空隙,小宝将人与鬼的对话告诉了薛百归,薛百归道:“虽然袁庆荣的原配夫人已不在,但此时已经不是抛妻弃子的事了,真正的袁庆荣早已死了,这个人是假冒的。”   “若是无凭无据,你这话便是血口喷人。”金太傅自然不会被他两句话便吓回去。   “太傅若是不信,咱们大可来一场阎王爷夜审小鬼,”薛百归看了看满屋的人,又看了看昏死在一旁的袁庆荣,一揖道:“金太傅,此人身份存疑,我等无论如何都会查下去,陈年旧事查起来总要时间。   “他已有抛弃妻子之实,可见人品不佳,便是今日您能护他一时,心中也会存有怀疑,何不配合我等演一出戏,若是他真的问心无愧,能经受考验,您也可以安心,到时在下自会为他证明清白。”   那张纸早已令金太傅起疑,这会儿再听了他的话,金太傅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便是这次能保住他又如何,连自己都敢欺骗的人,若将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他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这一赌势在必行。   金太傅眯了眯眼,道:“若是他果真清白,到时还请将军与郡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当然。”   既然达成统一,几人便各自分工,金太傅随庞公公回宫请示圣意,薛百川几人则准备人手、指挥刑部侍郎布置天牢。   夜半时分,天空暗黑一片,没有一丝星光,天牢内只有几个用来照亮的火把,缓缓燃烧。   躺在地上的袁庆荣忽然睁开双眼,他被鬼魂附了几日,身体虚弱得很,睁了几次眼才勉强看清面前的状况。   待看见一丈外躺着一个人时,袁庆荣吓了一跳,他坐起身想要过去看看情况,乍一动,才感觉到手腕上的锁链。   不等他弄清情况,背后突然响起惊堂木的声音,一个声音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缓缓转过头,待袁庆荣在看清坐在上位的人时,他瞪大了眼睛。   那人面色发青,浓眉鼓眼,留着胡子,被桌上昏黄的灯光一照着实吓人一跳。   “你,你是谁?”袁庆荣问道。   “你什么你,我乃地府一殿管事秦广王!”秦广王喝道:“堂下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地府?”袁庆荣显然没想明白,他问道:“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大胆!”这时,从昏暗的房间角落闪出黑白无常,白无常道:“所有魂魄都需进入地府,受审判,你既已到了这里,还不赶紧将生平叙说明白,等秦广王审判后,好入轮回道。”   虽然手脚有些凉,但袁庆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衣,又抬手摸了摸脸和身体,明显都是热的!他惊慌道:“不可能,我的身体还是热的,我没有死!”   黑无常走到一丈外,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脸便转向了这边,赫然便是“袁庆荣”的模样。   黑无常道:“一刻钟前你刚刚死了,这便是你的尸体。”   看着那个穿着自己衣服,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脸,袁庆荣又跌坐了回去,讷讷道:“我,我竟然真的死了。”   “生死有命,你的死亡时辰早已写在生死簿上了,哪能容你在世上多活一时半刻。”秦广王道:“莫要再多话,赶紧将生平详细道来,早早入轮回。”   缓了一会儿,袁庆荣道:“在下袁庆荣,逐县人士……”   “他撒谎!”这时天牢之外出现一个白衣人,那白衣人的长相与袁庆荣极其相似,他双手捉住天牢的木柱,激动道:“我才是袁庆荣,我才是,他不是!”   这人的出现吓了袁庆荣一跳,他颤抖着手指指着那人道:“你,你,你是,”待要将人名说出口时,他又将话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那人。”   “是你害死我的,你还占了我的一切!”白衣人又道。   袁庆荣听到这话,双眼微眯,心下稍定,不再关心白衣人的话,又讲起自己的生平。   便是这时,天牢外又出现了几个白衣人,男女都有,这些人都激动的喊道:“他不是袁庆荣,是他害死我们的,阎王爷,他应该进油锅、应该下火海啊!”   袁庆荣再回头见这些人时,目露疑惑,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秦广王一敲惊堂木,喝道:“外面何鬼,如此喧哗,报上名来!”   “在下逐县袁庆荣,八年前来到地府……”   “妾身乃是袁庆荣的发妻林芳菲,于七年前被这假的袁庆荣害死……”   “小的逐县林财……”   ……   牢外的魂魄都指证牢内的袁庆荣杀人害命,牢内的袁庆荣自然不肯承认,他言辞凿凿,这些人并不是他害死的。   发妻死于七年前,他再娶乃是六年前,从未负佳人。   见他不认,众鬼自然不肯罢休,一时间这方寸之地热闹非凡。   秦广王愤怒而起,竟一掌将手中的惊叹木敲碎了,他略一尴尬后,整了整表情,严肃道:“虽然本王心中有数,但恶人自然要受到惩罚,来人啊!上油锅。”   秦广王的声音一落,便有两个鬼差架好火堆,抬着一大锅沸油架到火上。   白无常道:“这油锅乃是地府收集的尸油,温度极高,又有法术加持,说真话的善良人进到里面会丝毫不损,”他又看了袁庆荣一眼,面带狰狞道:“若是说假话的恶人进到里面便会被滚油烫的皮开肉绽,疼入骨髓。”   “既然你们二人都说自己是袁庆荣,便挨个进这油锅中试一试吧!”秦广王道。   外面的两个鬼差得令,押了第一个白衣人进油锅,那油锅里的沸油似是感觉到了有鬼接近,沸腾的更厉害,鼓起的气泡炸裂,崩的到处都是。   一众人看着被押进油锅的白衣人,他坐在锅中,自始至终面色不变,显然未受炙烤之刑。   秦广王问道:“如何?”   一个鬼差上前查看,道:“回秦广王,此人没有丝毫损害。”   “恩,”点了点头,秦广王示意黑白无常,道:“将这个袁庆荣也投进去。”   那厢白衣人出了油锅,大半身的衣服都泛着油光,被火一照,黄的发亮,好似随时会着起来一般。   这边袁庆荣被黑白无常押到锅边,他看着底下黄中带红的火光和上面翻滚不息的热油,哆嗦着身子往后退去,摇着头,明显不想进去。   黑白无常怎么会让他如愿,两人架起他便要往锅里扔。   “我不是袁庆荣,我说实话,不要让我进油锅!”□□湿了一块的“袁庆荣”终于哭喊出来,求饶道。      ☆、第七十章      原来这人竟然真的不是袁庆荣,而是鹿县的钱宗一。   鹿县与逐县一样,都在京城的北边。   八年前春试,袁庆荣喜得二甲,准备回家给妻子报喜,正好与落榜的钱宗一同路。   出京之前袁庆荣便有些咳嗽发热,谁知春寒料峭、路途奔波,他竟然在路上便死了。   钱宗一家境一般,路上多得袁庆荣照顾,二人同住一屋,分睡两床,他自然是第一个发现袁庆荣死的人。   平日里钱宗一总是留着络腮胡,面容不甚清晰,发现袁庆荣身死之后,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充袁庆荣。   将胡子剃掉之后,钱宗一竟然与袁庆荣有七分像,想着二人年纪差不多,钱宗一便决定互换二人身份。   钱宗一的娘早亡,他爹续娶之后对他少有关心,钱宗一便借着这个机会制造自己已死的假象。   他想法糊弄了家里,将袁庆荣的尸体埋到了自己坟中,他则从此变成了袁庆荣。   七年前钱宗一回到京城,陆续收到了几封林家寄来的家书,他都未予理睬,直到林芳菲来信说要带着孩子来看他。   钱宗一当时正好偶遇了金太傅的女儿,萌生了借女人上位的想法,这样一来,林芳菲母子便成了累赘,他便一不做二不休,花钱雇了匪患,于上京途中杀害了林芳菲母子二人。   钱宗一一边借用袁庆荣的身份游走于官场之上,一边又用袁庆荣的钱买凶害死了他的发妻和儿子,着实是阴险狠辣,叫人痛恨不已,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听完他的自白,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   钱宗一抬头看着秦广王道:“我做的事情都说了,是不是可以转世投胎了?”可惜,他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回答,这时他才突然发现鬼都面带憎恶看着自己。   当看见自己的尸体坐起身来的时候,钱宗一震惊的指着那处,道:“诈,诈尸了!”   这时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打头的是身着明黄常服的皇帝,他的身侧跟着庞公公,后面则跟着太傅、刑部侍郎等人,众人走到了天牢门前。   牢内的一众鬼赶紧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钱宗一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钱宗一欺君罔上,谋财害命,圣上亲判其三日后斩首示众。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太傅一夜白头,他上了请辞折子,言道自己年岁渐长,力不从心,望陛下能准他归乡侍奉祖宗牌位。   想到钱宗一一事的影响,梁朗终是同意了太傅的请求,当然之后再为他的长子加官进爵便是后话了。   那日事了,小宝有了去处,小白狗便被秦广王带回了地府。   今日林芳华便要北上回家,小宝站在城门口眼睛红红的,撅着嘴,眼见就要哭出来了。   血缘亲情总是难以割舍,与小宝相处几日,林芳华很喜欢他,道:“小宝,要不你跟舅舅回家吧!”   虽然跟林芳华分开小宝心里会不高兴,但是跟薛百归分开他会更不开心,小宝看了看一旁的薛百归,将眼泪逼了回去,摇头道:“我不去了。”   薛百归拍了拍小宝的虎头帽子道:“时辰不早了,舅舅早些出发吧,待将来有时间,我会带小宝回去看您的。”   林芳华本不想将小宝留在京城,奈何此时的小宝没有之前的记忆,与外人要比他这个舅舅亲的多,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外甥,自然不想闹的不愉快,只能应了。   好在小宝是留在公主府,薛家人也可靠。   林芳华嘱咐道:“若是在京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回逐县来寻舅舅,知道吗?”   “恩。”   看着林芳华的马车不见了踪影,二人便回了公主府。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薛百归将小宝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眼,问道:“怎么不跟舅舅回去?”   小宝将脑袋枕在他的颈窝,蹭了蹭道:“我不想离开你。”   将人推开一点,薛百归看着小宝的眼睛认真道:“小宝,你可愿与我过一辈子?”   见他突然这么严肃,小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听到想听的回答,薛百归便低下头吻上了小宝的唇,他道:“小宝,我爱你!”   在留客镇的时候,小宝便明了爱情,此时他闭上眼,双手环上薛百归的颈,努力的回应起薛百归。   二人在车内旁若无人的亲的热火朝天,赶车的秦淮则凑到并排坐着的无影眼前,指了指脸上早已不见了的红痕让他看。   无影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日的那一脚是商量好的,扮作黑无常的无影并未用力,谁知秦淮竟然没有配合着着转头,愣是挨了一脚,侧脸留下好大一块红印。   秦淮脸上带着红印,装了两日的可怜,无影才肯跟他讲话。   这会儿见无影不搭话,秦淮又将怀中的玉佩拿出来,他对着玉佩边摇头边叹气,那口气叹得婉转悠长,内涵无限惆怅,听的人无奈。   无影拿他没办法,看了眼四周的行人,飞速的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感到面上一触即分的柔软,秦淮嘴角翘起,他将玉佩收入怀中,食中二指在自己唇上蹭了一下,又轻点在了无影的唇上,之后看着无影略带嫌弃的眼神,怎么也止不住笑容。   虽然路上薛百归二人心情愉悦,但回了公主府之后,迎接他们的确是“暴风雨”。   公主府的大厅里,长公主、驸马、薛修杰、薛百川四人一人一座占据了屋内的四个位置。   薛百归与小宝进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四人严肃的表情。   薛百归看到长公主手边的圣旨便明白了,他拉着小宝跪下,道:“爹,娘,我已经决定此生非小宝不娶。”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没控制住力道,手里的茶杯嘭的一声摔倒了地上,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问道:“你说什么?”   小宝被破碎的茶杯吓了一跳,来公主府的几日,他见到的长公主和蔼的很,没想到此刻她会如此暴力。   薛百归注意到小宝的样子,赶紧将人扯到怀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长公主见小宝被吓到本有些担心,但见到薛百归的动作,她的心跟着凉了半截,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然是断袖!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驸马握住她的手道:“百归,圣上刚刚下旨,封小宝为御弟,允他借住在府中”   “什么?”薛百归和小宝均被他的话惊到,薛百归惊讶于这竟不是赐婚圣旨,小宝惊讶的是他成了薛百归的小舅舅。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开了口自然要坚持到底,薛百归道:“便是他成了我的爹,我要与他过一辈子。”   听薛百归如此坚定,小宝也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道:“我娶百归也成。”   这二人的话令屋内几人哭笑不得。   其实几日前,薛百川请了那日的道士来给薛百归算过,那道士道:“薛百归早该在七年前殒命,他既然没死便是天意,之后的事他人莫要过多干预。”   薛百归能够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便是断袖又如何?薛家人自然不会阻拦。   可是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长公主还是有些气闷,她儿子怎么能嫁给别人呢!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驸马,道:“你们二人的事莫要出去张扬,百归你爹有话对你说,你跟他去书房一趟。”   家中之事只要长公主同意,便是全府通过,薛百归心内放松,便抬头看驸马,不知他有什么事要与自己说。   而同样好奇的驸马则转头看着公主,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自己与儿子有话要说。   长公主附到驸马耳边说了一句话,他便略有些无奈的带着薛百归去了书房。   留下的长公主则拉着小宝安慰了一番,又唠起了家常。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白狗此时正与秦广王在月老的宫殿中做客。   月老招呼秦广王坐下,唤小童给他倒茶,道:“秦广王怎么今日有空来了,还带了一只狗,哎?要我说,你们地府的人都爱养些宠物,我听说十殿转轮王养了一只能学人言的鹦鹉……”   几年不见,月老的唠叨功力一如往昔,秦广王不得不打断他的话道:“月老,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七年前那根断掉的红线,该如何补救。”   小白狗在张村呆了七年,又跑了一趟泉州府也没有弄清楚姻缘的事,为此它耿耿于怀,秦广王今日便是特意带它来解惑的。   “哦,你说那个啊!”月老轻车熟路的自书中翻出一截红线,这红线两头都缀着心形的叶子。   将红线交给秦广王,月老道:“这真是我遇见的最神奇的一对,这红线不仅自己接上了,还缠的异常的紧,看来这一对不止有三生三世的缘分,没准会有生生世世的缘分呢。”   小白狗抻头凑近红线,但见红线的两端连着的名字正是薛百归和小宝。      ☆、番外1      人妖殊途,爱恋无果。   一场道士围攻狐妖的战斗刚刚结束,树林深处躺着一群尸体,鲜血遍地。   张凡昭奔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自己妻儿和师兄弟的尸体,这场混乱的战斗带走了他所有亲近的人。   天空一声炸雷,暴雨倾盆,从小长在道观的张凡昭第一次感到浑身无力、灵魂被撕扯开来。   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木然的踩着地上的血水走到胡青儿的旁边,原来活泼可爱的妻子早已现了真身,变成了一只三尾白狐。   此时白狐的毛已经被血水糊的脏乱不堪,他却一点也不嫌弃,只见他嘭的一声跪到地上,摸了摸小白狐僵硬的身体,复又抱起白狐的尸体嚎哭起来,“老天爷,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人与妖就不能相恋!”   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不平,不满于他的死不悔改,直接坠下雷火,劈到了他的身上。   几息之后,地上便多了一具尸体,也算是让他们一家团聚了。   许是太过震撼,心中万念俱灰,张凡昭到死都没有想起这里少了一个孩子。   远处山中的破庙里,有一个小孩正蜷缩在阎王像前的稻草上睡觉。   这小孩与一般的孩子不同,他头上生了一对狐狸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此时外面下着雨,他似是感觉到冷了,尾巴不自觉的盖在了身上。   这个人身狐耳的小孩便是张青,乃是道士张凡昭和狐妖胡青儿的第五个孩子,只不过他自出生便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不同,是个半妖。   因着长相问题,二人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带张青,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一家子都是妖,也正是因为这样,张青躲了一劫。   张青是一只寂寞的小狐妖,因为爹娘不准他见其他人类,他便不能跟人类小孩玩,而妖怪们也嫌弃他长的像人,不跟他玩。   每次爹娘带着其他孩子出门时,张青便会跑来这座破庙里玩耍。   这里有一座阎王的像,雕像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可以假装它是自己的人类朋友,这里还有一块大石头也是他的朋友,加上张青自己,三个“人”也能过日子。   这一日张青起来的时候,便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下雨天干什么好呢?当然是洗澡!   张青脱下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将鞋袜也放好,欢快的跑进雨幕里,只见一只光不出溜的狐耳狐尾的在泥地里跑来跑去,不一会儿身上便脏兮兮的。   这座山间的庙早已破败,鲜少有人来供奉,秦广王基本上不会来这里,但今日他感觉有人供奉了活物,过来看看,看见的便是一只傻兮兮的半妖在庙前奔跑。   张青跑完以后发现身上脏兮兮的,便踩着泥脚印进了庙,在大石头上踩了两脚,又在阎王像上蹭了蹭,现在三个“人”都脏了,他便呵呵的笑起来道:“恩,这样才是好朋友。”   笑过之后,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整齐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自己,讷讷道:“我是个人,得干干净净的穿衣服才行。”   说罢,他便去门前淋雨,把自己都冲洗干净,才又进了寺庙,穿好衣服。   待恢复了人样,他指着阎王像斥责道:“你看看你,不是不让你出去玩泥巴吗,把衣服都弄脏了,赶紧去洗一洗!”   浮在空中的秦广王抽了抽嘴角,他还没见过这么无理搅三分的人呢!待他想施个法术小惩一下那半妖的时候,张青又有了动作。   只见张青拿着个宽大的树叶,一次次的出去接水,洒在阎王的雕像上,又从破旧的窗帘上撕下了一块布,吭哧吭哧的擦起阎王像来。   张青还不足十岁,个子也就三尺,阎王像近七尺高,他得站在雕像的腿上才能勉强擦到阎王的脸。   就在张青蹦跶着想给雕像擦擦头发的时候,他的脚底一滑,眼见便要摔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广王附身到雕像上,伸出胳膊,堪堪拦住后仰的张青。   一声惊呼卡在张青的喉咙里,待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渗人的雕像似是活了一般,他却没有露出半点害怕。   他挣扎着站好,抬头仰望着高大的雕像,笑着道:“我叫张青,你叫什么?”   自这一日起,张青便有了一个会说话的雕像朋友,虽然秦广王每日只能附身在雕像上半个时辰,但张青却能滔滔不绝的跟他说一天。   张青不吃生肉,也不会捉小动物,每日只吃些野果,喝溪水。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将采来的东西分给雕像一些,尽管它不会吃。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个多月之后,张青便有些想家了,刚好那几日秦广王去开会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便一个人下山回了家。   家里早就落了一层灰,没有人回来的迹象,张青只能失望的回了破庙。   虽然他只是个没做过恶事的半妖,但可惜守株待兔的道士却不肯放过他,两个道士一路紧追在他身后,意欲斩杀这个天理不容的妖孽。   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张青被道士重伤,拼死爬回了破庙,可惜等待他的却是冰冷的雕像,秦广王并没有来。   待秦广王忙完正事,回来看张青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奄奄一息的半妖,张青趴在雕像的腿上,双眼紧闭,手紧紧攥着雕像的手指。   感受到张青微弱的呼吸,秦广王稍一犹豫便现了真身,他走近雕像,轻抚过张青的手,将他抱了下来。   许是被陌生的气息环绕震惊了张青,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人,他道:“秦广王,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广王刚刚探过他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受了重创,想来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便点了点头。   “你是阎王,你告诉我,我的爹娘是不是都死了?”张青问道。   回家之前他还没想那么多,在看见家中的景象又遇见厉害的道士之后,他便猜到了,也许家人早已不在。   看着张青眼角的泪,秦广王有些难过,这个可怜又寂寞的小孩太让人心疼,作为这孩子唯一的朋友,他不能说谎,又不能不说话。   秦广王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轮回无常,他们便是死了,只要今生没有做恶,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   张青缓缓的吐出一口血,道:“那我来世也要跟你做朋友……”   张青有一半妖的血统,要比一般的孩子更聪明,待他的魂魄离开身体的时候,他惊讶的看着一旁的秦广王,道:“哎?我这是没死成吗?”   “你已经死了。”   “那我死了以后去哪里?要去地府吗?”   “当然要去地府。”   “你家便在地府,这是邀请我去你家玩吗?太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秦广王略有些无奈的看着死后依旧活泼的张青,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产生了幻觉,他怎么会觉得这只小半妖可怜呢,这明明是没心没肺!   由秦广王亲自勾回的魂魄张青,在地府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他每日混在一殿内,跟着各路鬼差交朋友,没几日便认全了所有的鬼差。   待他第十次想要扮成鬼差去勾魂的时候,秦广王无奈的道:“张青,你一生无功无过,来世可投个普通人家,安安稳稳过一生,你怎得还不去十殿报道?”   张青委屈的看着秦广王,道:“我们以前那么好,我还给你洗过澡,我就在你家玩几天,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你只是给庙里的雕像洗过澡。”秦广王强调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就是不走!”张青此时还是孩子模样,躺在地上滚来滚去,那副撒泼无赖样儿,看得人又生气又想笑。   秦广王拿他没办法,一甩衣袖便走了。   自此,张青便在一殿住了下来。这里的生活很自由,他过得也很开心,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便是他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上鬼差的职位。   十年之后,作为一殿游魂的张青已经长成了成人模样,像他这样无官无职的还能随意游荡的鬼魂,地府只此一份。   秦广王对张青甚是宽容,这便导致一殿的鬼差们跟他越发随意,直到有一日,一个鬼差负责的区域内两个鬼魂连续出了状况,秦广王亲自彻查,大家才发现张青并非无所事事,他竟然勾了生魂,藏起来了。   审问张青的时候,秦广王屏退了其余鬼差。   他翻看了两个鬼魂的生平,将生字簿一合,“嘭”的闷声一响,秦广王问道:“张青,你这是做什么?”   安静了好一会儿,见他不答,秦广王怒道:“我对你一忍再忍,原以为你是想留在地府谋一份差事,暗许你与鬼差接触,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   十年过去了,张青心中仍然放不下,他终于将心中的怨气发泄了出来,他喊道:“小的时候他们便嫌弃我,从不肯像待其他孩子一样待我,我只是想享受一下爹娘的疼爱,我只是希望有人爱我而已。”   秦广王怒目道:“每个人都有轮回命数,你贸然勾了生魂,便毁了他们的一生,你怎能如此自私!”   张青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我做错的事,便由我一力承担,我愿受地府刑罚,愿意做牛做马。”   “你简直不可理喻!”秦广王一拍桌子道。   张青将藏在衣袖中的生魂放了出来,道:“我晓得他们可以转世投胎,你送他们去十殿吧。”   唤来鬼差将两个生魂投入轮回,秦广王看着他,道:“张青,你我相识这么久,我至今仍不明白你整日在想些什么。”   见张青仍是不言语,秦广王叹了口气,道:“你也莫在地府呆了,一会儿便喝了孟婆汤去转世投胎吧。”   “我不走,我可以受罚,你不要赶我走!”   “不必了。”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考不上地府的公务员,”见秦广王打定主意要将他赶走,张青霍的站了起来,吼道:“我是不识字,是配不上你,可我喜欢你这么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说什么?”秦广王皱眉问道。   若是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这一世的所有,张青将心里藏着的话都说了出来,他道:“我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我想跟滚床单,你明白了?”   “你,”秦广王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没想到当年的小半妖竟然已经长大了,他自桌后走出来,将张青搂在怀里,道:“你怎么如此口是心非,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非要做这些事来讨我的嫌。”   张青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一只笨狐妖,我不识字,你们地府的考试我一科都考不过。”   “考过如何,考不过又如何?难不成你想当鬼差?”秦广王低头看着他问道。   张青把头抵在他的胸前,闷闷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如你一般对我这么好,我就想留在你身边。”   听到如此告白,秦广王嘴角翘了翘,他道:“一殿缺个师爷,我看你资质不错,你可要试一试?”   “你说真的吗?”张青挣出他的怀抱,惊喜道:“我能留下来了?”   “只要我在这里,你想留多久便留多久,不用故意做那些事来引起我的注意。”秦广王道。   “那我今天就搬到你的卧房好不好?”张青又问。   “好。”   自此张青终于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地府,成了秦广王的专职师爷,兼职暖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温柔的水弦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